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瓦,杨洪一踩着满地碎砖踏入这片仍冒着青烟的废墟。三天前的大火将整条街烧得面目全非,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断壁残垣间偶尔传来木料坍塌的声响,惊起几只乌鸦扑棱棱地飞向阴沉的天空。
\"杨爷,这片搜得差不多了。\"身后传来捕快的喊声,\"没发现什么可疑物件。\"
杨洪一抬手示意稍等,目光被墙角半截露出的物件吸引。那是块烧得发黑的木板,边缘参差不齐,隐约可见墨迹。他蹲下身,从腰间摸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扒开覆盖的灰烬。随着木板被缓缓抽出,半本焦黑的册子显露出来,纸张脆得如同枯叶,稍有不慎便会碎裂。
\"这是......\"杨洪一眯起眼睛,册子封皮上\"相术手记\"四个残字勉强可辨。翻开第一页,泛黄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徐承业\"三个小字,字迹苍劲有力。这个名字让他心头一震——徐承业,正是当地望族徐家先祖,也是现任知府徐济安的祖父!
\"杨爷,怎么了?\"捕快凑了过来。
\"没事,你们先去别处。\"杨洪一将册子揣入怀中,强装镇定地说道。但他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总感觉这本残卷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回到府上,杨洪一关紧房门,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摊在桌上。因年代久远,又经大火灼烧,许多页面已经粘连在一起。他屏住呼吸,用细竹签轻轻挑开,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凡眉间竖纹如刀者,心怀异志;眼角斜纹断者,必存反意......\"
杨洪一越看越心惊。这些看似普通的相术记载,实则是一套甄别反清志士的标准!更可怕的是,其中详细记录了如何利用这些\"相面术\",在人群中找出潜在的反抗者,配合清军实施抓捕和屠戮。
\"原来如此......\"杨洪一喃喃自语。怪不得当年清军能如此精准地打击反清势力,原来背后竟有如此阴毒的手段。而徐家作为名门望族,其先祖居然参与了这样的暴行!
正当他沉浸在震惊中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杨大人,徐知府来访。\"管家的声音传来。
杨洪一猛地起身,将册子塞进抽屉,转身开门。只见徐济安身着官服,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杨兄,听闻你在火场发现了些东西?\"徐济安看似随意地问道。
杨洪一心中警铃大作,强作镇定地说:\"不过是些烧焦的杂物,徐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哈哈,不过是听说有古籍残卷,想着或许能帮上忙。\"徐济安目光扫过桌面,\"怎么,杨兄不愿让我看看?\"
\"徐兄说笑了,若真是古籍,定当与徐兄一同鉴赏。\"杨洪一面带微笑,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应对。他注意到徐济安身后跟着两名随从,眼神锐利,显然不是普通的家丁。
正在僵持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杨大人!城东发现反清标语!\"一名捕快匆匆跑来。
杨洪一借机说道:\"看来公务繁忙,徐兄不如改日再来?\"
徐济安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既然如此,杨某就不打扰了。\"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洪一一眼,\"杨兄若有发现,还望告知。\"
等徐济安一行人离开,杨洪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知道,这本残卷一旦公开,不仅会颠覆徐家的声誉,更可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但作为一名捕头,他又怎能对此事视而不见?
夜深人静时,杨洪一再次拿出残卷。他仔细翻阅,发现其中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记载着某次行动的具体细节:\"康熙三十七年,于扬州城设相术摊,三日内甄别出反清分子十七人......\"
更令他震惊的是,纸笺末尾赫然盖着徐家的族印!
\"不行,必须查清楚。\"杨洪一咬牙决定。他开始暗中调查徐家的历史,走访当年的知情者。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发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原来,徐家先祖徐承业本是江湖术士,因机缘巧合结识了清军将领。为求荣华富贵,他利用相术专长,为清军提供情报,帮助其打击反清势力。而徐家也因此平步青云,成为当地显赫一时的大家族。
\"杨大人,您最近在查徐家的事?\"一天,一名老捕快悄悄找到杨洪一。
杨洪一点点头:\"你知道些什么?\"
老捕快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父亲曾参与过当年的事。徐家先祖的相术,表面上是看相,实则是在筛选可疑之人。那些被他们盯上的,大多没有好下场。\"
杨洪一握紧拳头:\"那徐济安知道这些吗?\"
\"这......\"老捕快犹豫了一下,\"据说徐家有祖训,这些事从不外传。但徐济安自幼聪慧,难保不会发现端倪。\"
就在杨洪一准备进一步调查时,意外发生了。当晚,他的书房突然起火。等众人将火扑灭,那本残卷早已化为灰烬。
\"杨大人,这火起得蹊跷!\"捕察们议论纷纷。
杨洪一望着满地狼藉,心中了然。这分明是有人在警告他。他抬头望向徐家大宅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第二天,杨洪一以拜访之名来到徐府。
\"杨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徐济安依然面带微笑。
\"徐兄,杨某近日听闻一些旧事,特来请教。\"杨洪一开门见山地说。
徐济安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杨兄请讲。\"
\"不知徐兄可曾听过令祖父徐承业的相术?\"
徐济安眼神一凛:\"家父从未提起,杨兄为何突然问起?\"
\"因为杨某在火场发现了令祖父的相术手记,其中记载的内容......\"杨洪一故意停顿,观察徐济安的反应。
果然,徐济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他很快强笑道:\"不过是先人留下的杂记罢了,杨兄何必当真?\"
\"杂记?\"杨洪一冷笑一声,\"那为何有人要纵火毁证?\"
话音未落,徐府四周突然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数十名黑衣武士将杨洪一团团围住。
\"杨洪一,你太不知好歹了。\"徐济安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本就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杨洪一握紧腰间佩刀:\"徐济安,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真相?\"
\"掩盖真相?\"徐济安大笑起来,\"杨洪一,你可知当今朝廷最忌讳什么?反清复明!而你若将这些事宣扬出去,不仅我徐家,连你杨家也会受到牵连!\"
杨洪一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这件事竟会牵扯如此之广。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徐济安,你以为威胁就能让我闭嘴?\"
\"我不是威胁,而是提醒。\"徐济安缓缓说道,\"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应当以大局为重。再说......\"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那火场的火,真是我派人放的?\"
这句话让杨洪一心中一紧:\"你什么意思?\"
\"当今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徐济安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圣旨到!\"
众人皆是一惊。只见一名太监手持圣旨走了进来:\"徐济安接旨!\"
徐济安连忙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济安为官清廉,政绩卓着,着升任江南巡抚,即刻启程赴任......\"
听着宣读圣旨的声音,杨洪一心中五味杂陈。徐济安不仅没受到牵连,反而得到升迁!
\"谢主隆恩!\"徐济安接过圣旨,起身对杨洪一笑道,\"杨兄,看来你我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杨洪一看着徐济安得意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本残卷背后,恐怕早已被各方势力知晓,而自己不过是被卷入了一场错综复杂的政治博弈。
\"徐兄,恭喜了。\"杨洪一面无表情地说。
等徐济安送走太监,杨洪一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徐济安,有些事可以瞒一时,但瞒不了一世。\"
徐济安笑容不变:\"杨兄多虑了。\"
走出徐府,杨洪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迷茫。那本残卷虽然被毁,但其中的内容却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徐家先祖的所作所为,徐济安的刻意隐瞒,还有那道突如其来的圣旨,这一切都让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远不是一个简单的历史真相。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捕察问道。
杨洪一沉默良久,终于说道:\"继续查。但要小心,此事背后水太深。\"
夜色渐浓,杨洪一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