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敲过三更,杨洪一指尖的油灯芯爆出灯花,映得《阳宅三要》泛黄的纸页忽明忽暗。王承宗遗留的这本孤本里,某页边角用朱笔描着幅残缺的山形图,图中蜿蜒的龙脉尽头画着座倒扣的金盆,盆底用蝇头小楷写着四个字——阴煞锁龙。
“果然在这里。”他喃喃自语,指腹摩挲过图中被虫蛀的破洞。三天前在皇陵地宫发现的玄铁棺椁上,正刻着与这金盆 identical(identical:完全相同)的纹路,而棺椁周围环绕的六十四盏长明灯,恰好对应图中“龙穴砂水”布局的六十四处煞眼。
窗外突然掠过黑影,杨洪一猛地合上书页,袖中铜钱已夹在指间。直到听见瓦当轻响,才看清是只夜枭落在窗棂,利爪抓着片染血的黄表纸——纸上用墨笔画着半座坟茔,坟头插的不是幡,而是柄燃烧的火铳。
“是王承宗的标记。”他捏起黄表纸,纸背渗出的血珠竟在掌心凝成火纹,“当年他勘测皇陵风水时,就知道这里藏着阴煞局?”
案头的罗盘突然剧烈旋转,指针突破南针限制,直指东北方。杨洪一掀开窗帘,只见皇陵方向的夜空泛着诡异的青芒,那是“龙气被煞”的征兆——本该聚敛的龙脉灵气,正被某种力量强行转化为阴煞之气。
“得快点了。”他摊开空白画轴,用朱砂笔蘸取混合了公鸡血的墨汁。《阳宅三要》中“破煞篇”记载:“龙穴遇阴煞,需以火德冲之。火非凡火,需借地脉炎火之灵,辅以赤铜为器,方能动其根本。”
笔尖刚触及画轴,罗盘突然爆发出嗡鸣。杨洪一震惊地看见,画轴上自动渗出墨点,竟自行勾勒出皇陵的地形图——那是王承宗用精血绘制的“阴煞锁龙图”,此刻在他手中苏醒了!
“龙穴在宝顶下方三丈,呈金盆倒扣状,聚阴纳煞。”他顺着墨点流动的方向标注,“砂是四周陪葬墓,水是地宫暗河,这布局……分明是用万千冤魂祭炼阴龙!”
画到暗河位置时,笔尖突然断裂。杨洪一从怀中取出王承宗留下的铜匣,匣中躺着枚赤铜火铳——铳身刻着二十八宿星图,铳口却堵着凝固的血垢。这是当年王承宗勘测皇陵时,从地宫里带出的器物,如今在他手中竟微微发烫。
“火属性器物……”他想起古籍中的提示,突然明白为何王承宗要留下这火铳。皇陵的阴煞局以“金”为根(金盆锁龙),需用“火”来克金,但普通火焰无法撼动龙脉级的阴煞,必须用这柄吸收了地脉炎火的赤铜火铳作为引子。
就在这时,画轴上的墨点突然变红,宝顶位置渗出鲜血,在图中形成个狰狞的鬼脸。杨洪一猛地抬头,只见窗外不知何时站着个穿官服的黑影,手中提着盏羊角宫灯,灯笼罩着的不是烛光,而是团跳动的绿火。
“守陵人?”他握紧火铳,赤铜接触掌心的瞬间,铳身的星图竟亮起红光,“你来阻止我破煞?”
黑影掀开官帽,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嘴里发出嗬嗬声响:“擅改皇陵风水者……死……”话音未落,羊角灯中的绿火化作厉鬼扑来,鬼爪所过之处,画轴边缘的朱砂符咒竟被腐蚀出焦痕。
杨洪一翻滚避过,火铳对准绿火扣动扳机。不料铳口的血垢突然裂开,喷出的不是子弹,而是道灼热的红光——红光击中厉鬼的瞬间,竟将其化为飞灰,而画轴上的血鬼脸也随之淡去。
“原来如此……”他看着火铳上流淌的红光,终于明白王承宗的深意。这火铳不仅是破煞器物,更是打开阴煞局核心的钥匙。刚才的守陵人,不过是阴煞局催生的怨灵,真正的凶险还在后面。
画轴上的墨点重新流动,在宝顶下方标注出三个红点——那是阴煞局的三处“死门”,必须同时以火属性器物冲克,才能彻底破局。杨洪一擦去额头冷汗,刚想标注火铳的使用位置,画轴突然剧烈震动,宝顶位置的血鬼脸竟再次浮现,而且比之前更大、更清晰。
“不好!”他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皇陵方向的青芒变成了血红色,“阴煞局在加速!有人在强行催动阴龙!”
窗外的夜枭再次啼叫,这次爪中抓着的是块烧剩的竹简。杨洪一展开竹简,上面用炭笔写着:火克金,金生水,水旺则阴龙活。破煞需用三味真火,缺一不可。
“三味真火?”他看向火铳,又看向画轴上的三个红点,“难道每个死门都需要不同的火?”
就在此时,画轴突然自行卷起,露出背面的密文——那是王承宗用隐血写的最后提示:吾曾于皇陵地宫见三火盆,一盛地脉炎火,二盛生人阳火,三盛怨灵阴火。三火归一,可破阴煞。
杨洪一猛地站起身,抓起火铳冲向门外。他终于明白,王承宗当年不是没能破煞,而是发现了更可怕的真相——皇陵的阴煞局不仅是为了镇墓,更是为了培养某种东西,而破煞的关键,恰恰需要集齐三种相互克制的火焰。
当他冲出客栈时,皇陵方向的血芒已冲天而起,空中隐约浮现出龙形阴影。杨洪一握紧火铳,铳身的星图越来越亮,仿佛在指引他前往地宫深处。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黑暗中,那个穿官服的黑影正缓缓站直身体,腐烂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手中的羊角灯里,重新燃起了绿火,而灯芯上,正缠着根杨洪一掉落的头发。
破煞图已经绘制完成,但真正的陷阱,才刚刚开始。杨洪一以为自己在破解风水,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而那所谓的三昧真火,或许根本不是破煞的钥匙,而是……唤醒阴龙的引信。
夜风吹过皇陵的松林,传来阵阵呜咽,仿佛万千怨灵在警告:踏入地宫的人,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