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夜被乌云压得喘不过气,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悬在宫阙之上,仿佛随时会倾盆而下。乾清宫西暖阁内,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将徐济安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冰冷的青砖上。他跪坐在地,指尖微微颤抖,捏着半片染血的药方,上面\"尸蛊\"二字在摇曳的光影中忽隐忽现,像两道狰狞的符咒。
三日前,徐济安在太医院最深处的密室里,无意间发现了这份藏匿于药柜夹层的西域邪术残卷。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绘制着诡异的蛊虫图案,旁边标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用法。那一刻,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这东西,或许能成为他扳倒宿敌杨洪一的致命武器。
\"大人,香烛已按您吩咐制好。\"贴身太监小禄子轻手轻脚地掀开竹帘,走进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十二根描金盘龙烛。烛身通体赤红,上面用金线勾勒着栩栩如生的龙纹,看起来华贵无比。但仔细看去,烛芯处有暗红的丝线若隐若现,正是徐济安下令,用西域尸蛊虫碾碎后混入的秘药。
徐济安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伸手拿起一根香烛,放在鼻下轻嗅。除了淡淡的龙脑香气,似乎并无异常。他满意地点点头,心中已经勾勒出明日祭天大典上的景象——当这些香烛在天坛点燃,蛊虫便会顺着烟雾弥漫开来,钻入满朝文武的七窍。到时候,朝野震动,人心惶惶,他便可以趁机发难,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杨洪一身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更鼓的声音,\"咚——咚——\",沉闷而悠远,正是子时三刻。徐济安心中一凛,这个时辰,本该是杨洪一巡查御药房的时间。他摸出袖中另一张药方,那是三日前他趁着夜色,潜入杨洪一书房偷来的。纸上是\"雄黄解毒散\"的配方,墨迹未干,显然是杨洪一近期所写。徐济安看着药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杨洪一为何要研究雄黄解毒散?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把这些香烛送去天坛斋宫,切记,明日巳时三刻前,务必在祭坛前摆放妥当。\"徐济安将香烛交给小禄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小禄子刚应声退下,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瓦片轻响。
徐济安猛地吹灭烛火,屏息凝神,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黑暗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破窗而入,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瞬间便抵住了徐济安的咽喉。
\"徐大人好雅兴,三更半夜不休息,却在此制香烛,是要给皇上添什么'惊喜'吗?\"来人声音冰冷,带着刺骨的寒意。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腰间的金牌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正是他的宿敌,太医院院判杨洪一。
徐济安瞳孔骤缩,心中惊涛骇浪。他分明算准了今夜杨洪一该在御药房巡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面上仍强作镇定,挤出一丝笑容:\"杨大人这是何意?明日便是祭天大典,准备些香烛,也是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杨洪一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微转,锋利的剑刃在徐济安脖颈处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我看是准备让尸蛊顺着烟雾入体,让满朝文武暴毙在天坛吧?西域尸蛊,遇雄黄则自燃,徐大人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忘了这个禁忌?\"
徐济安心中大骇,杨洪一竟然知道尸蛊的秘密!他正想辩解,殿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徐济安心中一喜,是小禄子带着侍卫来了!
就在小禄子带着几名侍卫冲进来的瞬间,徐济安突然踉跄倒地,手中原本准备交给小禄子的香烛也摔在了地上。说来也怪,烛芯里的尸蛊虫接触到空气,竟然真的燃起了幽蓝的火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快来人啊!杨洪一!你竟敢在祭天香烛下毒!\"徐济安涕泪横流,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抓住了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的康熙皇帝的衣角,\"皇上明察啊!奴才刚才撞见他鬼鬼祟祟地在这里,没想到他竟然要对祭天大典不利!\"
康熙皇帝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徐济安脖颈处的血痕和地上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香烛,眉头紧紧皱起。他的龙袍下摆不经意间扫过徐济安掉落的那张药方残页,烛火摇曳间,\"尸蛊\"二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御膳房离奇暴毙的那个太监,死状正是七窍流血,与这\"尸蛊\"的描述何其相似!
\"岂有此理!\"康熙拍案而起,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把杨洪一给朕押入天牢!\"
然而,就在侍卫上前拿下杨洪一的时候,康熙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药方残页,余光瞥见徐济安袖中露出的半截红线——那颜色、那材质,竟然与香烛里的丝线一模一样!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疑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三日后,刑部大牢。杨洪一靠在霉湿的墙角,身上的官服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他听着门外传来的喧闹声,似乎是徐济安升任礼部尚书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沮丧。
突然,牢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小禄子捧着圣旨走了进来,只是他的面色异常惨白,声音也发着颤:\"奉皇上口谕:徐济安呈上的毒方,与太医院失窃案卷宗字迹一致...现查明,三日前御膳房惨案、钦天监星象异变,皆是徐济安为谋权篡位,暗中勾结外敌所致...\"
小禄子的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杨洪一透过铁窗望去,只见徐济安被几名侍卫拖着,朝午门走去,他袖中散落的西域密卷正被侍卫们踩在脚下。
而在乾清宫内,康熙皇帝正摩挲着杨洪一提前通过心腹太监呈上的雄黄解药配方,目光落在御案上两份字迹相同的毒方上——其中一份,赫然是徐济安的亲笔。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徐济安呈上的那份毒方投入火盆,火苗\"噼啪\"一声,将其化为灰烬。
当夜,天坛祭天大典如期举行。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时,杨洪一已经跪在丹陛之下,望着康熙皇帝手中燃烧的香烛。烛火明亮如常,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并没有任何异常。而在他的袖中,半截染血的尸蛊虫残躯正在慢慢腐烂——三日前,他潜入徐济安书房时,不仅偷走了那份\"雄黄解毒散\"的配方,更用早已准备好的假蛊,替换了徐济安用来制作香烛的真虫。
\"杨爱卿,起来吧。\"康熙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他望着天际初升的朝阳,语气平静地说,\"明日起,你便接管太医院吧。记住,朕要的是...干干净净的紫禁城。\"
\"臣,遵旨。\"杨洪一叩首谢恩,起身时,余光瞥见远处宫墙上闪过一抹黑影。他心中了然,那是徐济安的死士,此刻恐怕正将染血的密信塞入信鸽竹筒,准备传递消息。杨洪一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袖中另一张药方——那是他从徐济安书房找到的,证明其与准噶尔勾结的铁证,墨迹里,掺着的正是尸蛊虫的毒汁。
祭天大典的鼓乐声悠扬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天坛之上。杨洪一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徐济安机关算尽,以为用尸蛊栽赃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一个更精妙的局中局。
然而,杨洪一心中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当信鸽振翅飞起,消失在天际的那一刻,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随着那翅膀的振动声,悄然逼近这座看似平静的紫禁城。而他,必须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