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在了姜琰那一身素雅却不失庄重的宫装上。
“你这一身……”林枢的声音略带沙哑,“是要去哪儿?”
姜琰脸上的那抹异样神采缓缓收敛,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清冷,但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依旧荡漾着未散的波澜。
“母亲今日举办春狩。”她轻声说道。
春狩?
林枢眉梢微挑。
这种皇家贵族的消遣,他以前在戏文里听过。
“寻常的春日游猎,倒也不必穿得如此正式。”他打量着她,这一身装扮,显然不是为了在林间追逐猎物那么简单。
姜琰淡淡道:“名为春狩,实则另有安排。”
她顿了顿,转向林枢:“也给你准备了衣裳。”
林枢一怔。
“母亲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为你扬名。”姜琰继续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柳公元的《论语》新注,将在今日献上。届时京中名士云集,是个让你‘一鸣惊人’的好时机。”
柳公元的《论语》新注?
那不是他给柳公元的吗?怎么又还了回来。
看来,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帝陛下,连同眼前的长公主,已经为他铺好了一条路。
只是,这条路通向何方,又需要他付出什么,都还是未知之数。
“叫你的丫鬟进来吧。”姜琰侧过脸,“让她伺候你换上。”
林枢没有立刻动作,他看着姜琰的侧影,那窈窕的身姿在素色宫装的映衬下,更显孤高。
这个女人,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
她将希望压在自己身上,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一种绝境中的孤注一掷。
而他,似乎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从踏入这座公主府开始,不,从他在那个破败村庄里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彻底被卷入了这场巨大的漩涡。
胖梨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虽然不明白什么《论语》新注,什么扬名立万,但她听懂了,长公主殿下和当今女帝,似乎都对自家二爷寄予厚望。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林枢终于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有劳殿下费心了。”
他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然明了。
林枢对胖梨道:“去把门外那个包裹拿进来。”
“是,二爷!”胖梨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
姜琰对候在廊下的一名宫女吩咐道:“去将给驸马准备的常服取来。”
“是,殿下。”宫女应声退下。
不多时,那宫女便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叠放着一套崭新的月白色锦袍,用料考究,做工精细,比林枢身上这件风尘仆仆的旧袍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林枢看着那套衣裳,有些意外。
“母亲特意为你准备的。”姜琰淡淡解释了一句,“今日场合特殊,你的旧衣不合时宜。”
林枢默然。
看来,她们是真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胖梨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衣裳的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比她在绸缎庄里见过的最贵的料子还要好。
“烦请殿下稍候。”林枢说着,便示意胖梨将新衣袍取过来。
姜琰没有回避,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林枢。
林枢也不再客气,由着胖梨手脚麻利地为他解开旧袍的系带。
虽然胖梨在虞红叶身边也学了些伺候人的活计,但终究不如宫里调教出来的宫女细致。
好在林枢也不是什么讲究繁文缛节的人。
待一切收拾停当,林枢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这副皮囊,确实生得不错。
“如何?”他转过身,看向姜琰,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
“尚可。”她言简意赅地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
但林枢却从她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了一丝满意。
这个女人,即便是在夸赞人的时候,也吝于表露情绪。
“既然准备妥当,那便走吧。”姜琰说着,便率先迈步,朝着正堂外走去。
“春狩在何处?”林枢率先打破了沉默。
姜琰睁开眼,凤眸清亮:“城西皇家猎苑。”
“你可知,今日除了柳公元的《论语》新注,还有一桩热闹可看。”姜琰忽然话锋一转。
“哦?”林枢扬眉。
“辽国使团,今日也会参加春狩。”姜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林枢扬了扬眉:“辽国使团也来凑热闹?带队的是何人?”
姜琰道:“辽国二皇子耶律洪,还有他们那位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耶律莺儿。”
林枢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今日,除了呈上《论语》新注,莫非还有别的差事?”
“不错。”姜琰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今日文比,你那《论语》新注足以让你名扬京城。但这还不够,春狩的猎物多寡,也是两国实力的一种体现。你需在猎场上,彻底压过辽人!为我大雍扬威,也为边境将士们涨涨士气。”
“北边,要起战事了?”林枢问。
姜琰微微摇头:“暂时还不会。辽人狡诈,他们在等,等我们大雍自己先乱起来。此番派使团前来,名为恭贺,实则试探虚实。”
林枢了然:“所以,我们如今的内情……”
“纸包不住火,瞒是瞒不住的。”
姜琰语气一沉,“但,要让他们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至少,在我大雍真正尘埃落定之前,他们不敢轻易南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其中似乎夹杂着些许疲惫:“如此,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些许喘息之机。”
林枢默然,心中却不平静。这位长公主,肩上的担子,比他预想的还要重得多。
两人换上新衣,抵达城西皇家猎苑。
此处早已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高台之上,女帝柳真真凤仪威严,身旁伴着韩国夫人。
文武百官分列而坐,唯独辽国使团的席位空空如也,显然是刻意的,想给大雍一个下马威。
林枢一眼瞥见柳公元,老头子坐在官员席位前列,脸色铁青,像是吞了只绿头苍蝇,别提多难看了。
想来也是,自己的“得意之作”,转眼成了别人扬名的工具,换谁谁都不痛快。
“长姐!长姐!”
一道清脆稚嫩的童音自身后响起,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乳燕投怀般扑了过来,直接挂在了姜琰的胳膊上。
“哎哟,小祖宗!”一群太监宫女慌忙跟上,“三公主,您慢点儿,仔细脚下!”
姜琰眉头微蹙,却也没真动怒,只是将小丫头从身上“摘”了下来:“姜圭,多大了还如此冒失?也不怕冲撞了人。”
被叫做姜圭的小女娃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
她嘟了嘟小嘴,从姜琰身后探出脑袋,好奇的打量着林枢,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长姐,这位就是新姐夫吗?生得真好看!”
姜琰额角青筋跳了跳,语气有些无奈:“什么新的旧的,休要胡说!他就一个。”
林枢见这小公主生得可爱,便笑着将她抱了起来,入手绵软,还带着一股奶香气。
“小殿下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圭!你可以叫我圭儿!”小丫头一点也不认生,咯咯直笑,小手还不安分的去摸林枢的下巴。
姜圭……
林枢心道,原来是三公主,瞧着才七八岁,可惜了,这年纪……
妥妥的少个老婆多个妹啊。
等等,打住!自己这龌龊思想,指定是被秋月那妖女带偏了!林枢暗自腹诽。
姜琰在一旁听着,对姜圭板起脸:“圭儿,待会儿辽人来了,不许胡闹,听见没有?”
“知道啦,长姐最好了!”姜圭乖巧的点点头,大眼睛扑闪。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辽国使团终于到了,一行人簇拥着两名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约莫二十出头,鹰鼻深目,眉宇间带着几分桀骜不驯,正是辽国二皇子耶律洪。
他身旁跟着一位少女,年岁不大,约莫十五六的模样,穿着繁复的异族服饰,肌肤白皙,五官精致,顾盼之间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却已初具风情。
两人对着高台上的女帝略一拱手,便算行过礼了,态度颇为倨傲。
女帝柳真真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颔首,示意他们入座。
姜琰压低声音,凑到林枢耳边。
“看到耶律洪身边那个女孩了么?辽国小公主耶律莺儿,辽皇老来女,自幼在蜜罐里长大,宠溺非常,不谙世事,就喜欢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
她顿了顿,用极低的声音:“若有机会,你……拿下她。”
“哈?”
林枢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拿下?怎么个拿下法?
可不敢可不敢,人家还未成年呢!
他顺着姜琰的示意看去,那耶律莺儿正好奇的四下打量,一双清澈的眸子不带丝毫杂质。
她的身体尚未完全长开,但某些地方却已颇具规模,一张小脸白皙娇嫩,确实是个标准的小美人胚子。
嗯,童颜巨……咳,是个合法的萝莉。
林枢摸了摸鼻子,心想好像也挺有挑战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