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人声嘈杂，喧闹不止，楼上却安静极了，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屏障隔绝出了两个极端的世界。
宿泱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没有动作。
那人终于缓慢走出了阴影，站在了昏暗的灯光下，那双通红的眸子如同一根针，扎进心脏，微微的刺痛蔓延，让宿泱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温浸玉缓步走到她面前，面容苍白，鼻尖微红，漂亮的眸子里好似还盈着泪水，就那么倔强地看着她，脊背挺直。
他的唇微微翕动，声音却嘶哑破碎，不复往日的清润悦耳。
他问：“为什么？”
一开口，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无法抑制喉头的哽咽，语不成声。
温浸玉是想质问她的，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明明说过要和他在一起的，却转头就和别人订了婚，那人还是自己的弟弟。
可是他发现，他甚至连质问都做不到，无数委屈齐齐涌上，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不断落泪的双眼望着对方，企图从对方口中听到解释。
可宿泱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想为这件事情做出解释。
是根本没必要解释，还是不用向他解释？
最初收到宿泱订婚的消息起，他原本还在想，会不会是谁的恶作剧？又或者是他那个弟弟吸引宿泱的某种手段，可订婚的热度愈来愈大，这件他以为是恶作剧的事情在所有人的震惊下，竟然成了真。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暗了下来，如同天塌一般，让人绝望又无助。
他哭了很久，疯狂翻找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企图从中找出一些答案。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是他说了什么话让她生气了吗？
可是没有，他找不到任何答案。
就像宿泱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一样，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
就像现在一样，自以为是地来到她面前，想要听她的解释，可自始至终，宿泱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无理取闹。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宿泱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打开一旁的房间进去，又迅速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很暗，漆黑一片。
温浸玉机械地低垂下脑袋，怔怔地看着腕间的手出神，掌心的温度滚烫，他却连甩开都做不到，只能怔怔地望着。
下一瞬，腕间的温度骤然消失，心脏处也随着温度的消失，缺了好大一块。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地擦拭着。
“别哭。”
房间没有开灯，只能听见宿泱的声音，紧接着，他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温浸玉睫毛颤了颤，呼吸都几乎停滞了，无数的愤怒与委屈推搡着眼泪不断落下，茫然与无助将他包裹，却仍旧贪恋地汲取宿泱身上的气息。
温浸玉明白也清楚，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推开她，再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和他承诺了之后又和旁人订婚。
可他没办法，没办法抗拒宿泱的触碰。
他贪恋宿泱的一切，温度，声音，触摸，只要宿泱开口，哄哄他，他就可以毫无底线地拥抱她，原谅所有。
说他贱也好，活该也罢，他都认了。
怀中的人哭到浑身颤抖，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宿泱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声音也不再如平日里那般冷淡。
“抱歉。”
“为什么？”
温浸玉哭着问她。
如果她决定要和祝虞安订婚，那现在又为什么要抱他？
宿泱沉默，没有说话。
温浸玉得不到回答，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为什么不回答我？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为什么要和别人订婚？为什么……”
相处那么久，所做的一切都是骗他的吗？
滚烫的眼泪一点点浸透肩膀的布料，宿泱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温浸玉没有办法推开她，便只能死死地攥住她的衣角，任由泪水淌落。
他不停地质问着，可始终得不到任何答案。
到最后，他哽咽着，几乎是绝望地问：“你和他订婚，那我呢？”
那他该怎么办？
“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吗……”
沉闷的气氛令人窒息，宿泱将人从怀中拉出来，明明没有一丝光亮，宿泱的目光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脸上。
半晌。
“抱歉。”
温浸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不想听她的道歉，他想听她说她爱他，她喜欢他。
只要这一句话，那就什么都可以。
可宿泱只是转身打算离开，温浸玉彻底慌乱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腰。
“不要走好不好？”
“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只要你说，我都改，好不好？”
“我不闹了，我再也不闹了，你想和谁订婚，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我再也不闹了……”
“我什么都不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
“哪怕，是情人……”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说出来的。
从小许多人夸他勇敢，说他什么都不怕，就算受了伤，再疼再苦，他也从来不会掉一滴眼泪。
可不是的，他一点也不勇敢，他也会害怕，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和宿泱再无瓜葛，他就疼得快要死掉了。
宿泱开门的动作停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温浸玉将额头抵在她的后背，死死地抱着她不肯松手。
“让我留在你身边，求求你……”
以什么身份都可以。
宿泱转身，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温浸玉不停地摇头，却无法抵挡她的力气。
“温浸玉，我想你应该冷静一点。”
“我不要……”
宿泱不再听他的哭喊，开门离开，留下温浸玉一人。
订婚宴马上要开始了，祝虞安如今正在找她，宿泱整理好自己走下楼，原本神情焦急的祝虞安看到她后，立即绽开一个笑容，小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
“你去哪了？快要开始了。”
“去了趟卫生间。”
“那我们快过去吧，母亲已经在等我们了。”
宿泱点点头，然后回头朝楼上看了一眼。
祝虞安也跟着回头，“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