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推开的刹那,元荌的匕首已抵在来人咽喉。
\"林青?\"她愕然收手。
门外站着的正是满身血污的林青,身后跟着几名王府亲卫。见到元荌和顾瑾,这个铁汉瞬间红了眼眶:\"王爷!王妃!属下终于找到你们了!\"
顾瑾强撑着坐起:\"外面情况如何?\"
\"二皇子谋反了!\"林青单膝跪地,\"他诬陷王爷通敌,又派兵追杀王妃,昨夜更带兵围了皇宫,逼陛下立他为储!\"
元荌与顾瑾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顾璇这是狗急跳墙了。
\"陛下呢?\"顾瑾声音沉了下来。
\"被软禁在养心殿。\"林青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陛下贴身太监冒死送出的。\"
顾瑾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八个字:\"吾儿速归,清君侧。\"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中写下的。顾瑾指尖微颤,将信递给元荌:\"父皇...认我了。\"
元荌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有何打算?\"
顾瑾眼中燃起久违的锋芒:\"回京,清君侧。\"
\"以你现在的身体——\"
\"元荌。\"顾瑾打断她,\"我隐忍二十余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挣扎着起身,\"母妃冤案、边境战事、你我遭的罪...都该有个了断了。\"
元荌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面容,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她转向林青:\"能联系到多少旧部?\"
\"北衙六卫中我们有三卫,加上王爷暗中培养的边军,约两万人。\"林青顿了顿,\"但二皇子掌控了禁军和金吾卫,京城固若金汤。\"
顾瑾冷笑:\"再坚固的堡垒,也能从内部攻破。\"她看向元荌,\"王妃可还记得《山河志》?\"
元荌眼前一亮:\"你是说...\"
\"夹层里的证据,足以让顾璇万劫不复。\"
......
七日后,深夜的皇宫一片死寂。
养心殿外,禁军森严。二皇子顾璇一袭明黄龙袍,在殿前来回踱步。虽未正式登基,但他已迫不及待穿上了梦寐以求的龙袍。
\"陛下还是不肯用膳?\"他问值守太监。
太监战战兢兢:\"回殿下,陛下说...除非见到靖王尸首,否则...\"
\"老糊涂!\"顾璇一脚踹翻太监,\"顾瑾早就死了!那元荌也活不过今晚!\"他狞笑着看向殿内,\"明日早朝,他若再不立诏,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突然,宫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喊杀声由远及近!
\"报——\"一名禁军连滚带爬冲进来,\"靖、靖王没死!他带兵攻入玄武门了!\"
顾璇脸色大变:\"不可能!黑水谷的人明明说...\"
话音未落,宫门轰然洞开!一队铁甲士兵鱼贯而入,为首的赫然是顾瑾和元荌!
顾瑾一身素白战袍,面色苍白如纸,却气势逼人。元荌绯衣软甲,手持双剑,目光如电。两人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
\"二皇兄,别来无恙。\"顾瑾声音不响,却字字如冰。
顾璇倒退两步,随即狞笑:\"好弟弟,你竟还活着。正好,今日当着父皇的面,送你上路!\"他猛地挥手,\"杀!\"
禁军一拥而上,却在冲到半路时突然转向,将顾璇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反了不成?\"顾璇怒吼。
禁军统领冷笑:\"二殿下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末将奉陛下密旨,擒拿逆贼!\"
\"胡说!哪来的证据?\"
元荌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叠信件:\"这些是你与北燕拓跋烈的密信往来,许诺割让三州换取军援。\"她又取出一卷供词,\"这是黑水谷匪首的供词,承认受你指使囚禁靖王。\"
顾璇面如死灰:\"不可能...这些明明藏在...\"
\"藏在《山河志》夹层里。\"顾瑾接话,\"多亏王妃心细如发。\"
殿门突然打开,老皇帝在太监搀扶下颤巍巍走出。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逆子!你勾结外敌,残害兄弟,还有何话说?\"
顾璇见大势已去,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扑皇帝:\"老东西,一起去死吧!\"
电光火石间,顾瑾飞身上前,用身体挡在皇帝面前!与此同时,元荌双剑出鞘,一剑挑飞顾璇的匕首,一剑抵在他咽喉!
\"留活口!\"顾瑾咳出一口鲜血,踉跄着跪倒在地。
元荌制住顾璇,转头看向顾瑾,只见她面色惨白,唇边血迹触目惊心。寒毒发作了!
\"传太医!快传太医!\"皇帝一把抱住顾瑾,老泪纵横,\"瑾儿,坚持住...\"
顾瑾虚弱地笑了笑:\"父皇...儿臣...幸不辱命...\"
......
三日后,太极殿上。
满朝文武肃立,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龙椅旁那个白衣身影——顾瑾一袭素袍,长发未束,就那么披散在肩头。她未施粉黛,面色苍白,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诸位爱卿。\"皇帝声音沙哑,\"今日有三件事要宣布。\"
\"其一,二皇子顾璇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废为庶人,终身囚禁。\"
\"其二,北燕已退兵,愿重修旧好。此役元荌公主居功至伟,特封一品诰命,赐黄金万两。\"
元荌出列行礼,却不发一言。
\"其三...\"皇帝顿了顿,看向顾瑾,\"靖王顾瑾救驾有功,即日起立为...\"
\"父皇。\"顾瑾突然跪下,\"儿臣有本上奏。\"
皇帝一怔:\"讲。\"
顾瑾深吸一口气,缓缓摘下发冠:\"儿臣...实为女子。\"
满朝哗然!大臣们目瞪口呆,就连皇帝也震惊不已——虽然他早知道顾瑾是先帝弃妃之子,却不知竟是女儿身!
\"二十年前,母妃蒙冤而死。儿臣为保全性命,不得不以男子身份苟活。\"顾瑾声音平静,\"如今沉冤得雪,儿臣恳请恢复本真。\"
大殿死一般寂静。良久,柳丞相突然出列:\"陛下!皇室血脉不容混淆!顾瑾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柳文翰!\"皇帝拍案而起,\"当年构陷沈贵妃的,就是你吧?\"
柳丞相脸色大变:\"老臣冤枉...\"
\"带上来!\"
禁军押上一名老者,正是当年参与构陷的太医。他战战兢兢供出全部真相——沈妃根本未行巫蛊,全是柳丞相与已故贵妃的阴谋!
柳丞相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皇帝冷冷挥手:\"拖下去,秋后问斩。\"他转向顾瑾,眼中满是愧疚,\"瑾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顾瑾摇头:\"儿臣只求一事。\"
\"讲。\"
\"请准许儿臣与元荌远离朝堂,归隐民间。\"
皇帝大惊:\"这如何使得?朕还指望你...\"
\"父皇。\"顾瑾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儿臣一生为他人而活,如今...想为自己活一次。\"
皇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长叹一声:\"罢了。朕准了。\"
......
三个月后,北燕雪山。
一座精巧的竹楼矗立在雪线边缘,四周红梅怒放。元荌一袭红衣,在雪地上翩翩起舞,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
顾瑾倚在廊下,披着狐裘,含笑观看。她的气色比在京城时好了许多,唇上也有了些血色。
\"北燕有句俗话。\"元荌旋转着来到她面前,\"看到雪山顶上第一朵红梅开放的人,会得到永恒的幸福。\"
顾瑾轻笑:\"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元荌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就是你。\"
顾瑾耳根微红,却不再躲闪。她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支竹笛:\"我为你谱了首曲子。\"
笛声悠扬,在雪山间回荡。元荌随着旋律起舞,红衣白雪,美得惊心动魄。一曲终了,她扑进顾瑾怀中,两人一起跌坐在厚厚的雪毯上。
\"顾瑾。\"元荌突然正色,\"你后悔吗?放弃皇位,放弃...\"
\"从未。\"顾瑾打断她,\"皇位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顾瑾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自由,真相,还有...\"她转头看向元荌,眼中柔情似水,\"你。\"
元荌心头滚烫,正欲回应,忽见远处山路上出现几个身影——是北燕太子元昊和他的随从!
\"兄长?\"元荌惊讶地站起身。
元昊走近,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我找了你们三个月。\"
顾瑾下意识将元荌护在身后:\"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元昊苦笑:\"靖王不必戒备。我是来道歉的。\"他深深一揖,\"边境战事,是我用人不当,险些酿成大祸。\"
元荌松了口气:\"兄长能明白就好。\"
\"还有一事。\"元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大周皇帝病重,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顾瑾浑身一震,接过信的手微微发抖。
......
养心殿内,药香浓郁。
老皇帝躺在龙榻上,已是油尽灯枯。见顾瑾和元荌进来,他浑浊的双眼亮了一下:\"瑾儿...你来了。\"
顾瑾跪在榻前:\"父皇...\"
\"朕时日无多了。\"皇帝艰难地抬手,抚上顾瑾的脸,\"这些年,委屈你了。\"
顾瑾摇头,泪水无声滑落。
\"朕已拟好诏书,恢复你长公主身份。\"皇帝喘息着,\"这江山...本该是你的...\"
\"父皇。\"顾瑾握住他的手,\"儿臣志不在此。大周需要的是贤明君主,不是我这个病秧子。\"
皇帝苦笑:\"你啊...从小到大都这么倔。\"他看向元荌,\"好好照顾她。\"
元荌郑重行礼:\"陛下放心。\"
皇帝又取出一道密旨:\"这是朕最后能为你们做的。\"
顾瑾展开一看,震惊抬头:\"父皇!\"
密旨上赫然写着——准许顾瑾与元荌以女子身份结为夫妻,赐府邸田产,永享富贵。
\"朕欠你太多。\"皇帝疲惫地闭上眼,\"去吧...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三日后,皇帝驾崩。新君即位,大赦天下。
而顾瑾与元荌,早已回到雪山竹楼,远离尘嚣。民间偶有传闻,说曾在雪山之巅见过两位仙子,一位善舞,一位能诗,相携相依,宛如一对璧人。
只有她们知道,这不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