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谢婉卿全身心投入到方案执行中。美妍方面对方向非常满意,甚至增加了预算。而让她惊喜的是,俞栩的态度也在微妙地变化——开始接受她当面送餐,偶尔会简短地聊几句天气或普鲁斯特的恶作剧。
第四天晚上,谢婉卿加班到十一点才回家。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公寓焕然一新,地板一尘不染,散落的文件被整齐归类,连冰箱里的过期食品都被清理掉了。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别误会,只是受不了猪窝。\"字迹龙飞凤舞,典型的俞栩风格。
谢婉卿捧着纸条,笑得像个傻瓜。这是俞栩式的道歉和感谢,别扭却真诚。她立刻冲到2809门前,轻轻敲门:\"俞栩?\"
门开了条缝,俞栩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干嘛?\"
\"谢谢整理我的公寓。\"谢婉卿真诚地说,\"我请你吃夜宵?\"
俞栩犹豫了一下:\"...不饿。\"
\"那...喝茶?我刚买了茉莉花茶,据说有助于创作。\"
俞栩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十分钟。\"
门关上了。谢婉卿雀跃地回到自己公寓,迅速准备茶具和点心。十分钟后,门铃准时响起。
俞栩穿着那件熟悉的灰色卫衣,头发乱蓬蓬的,怀里抱着普鲁斯特。她默默走到沙发前坐下,接过谢婉卿递来的茶杯。
\"方案执行顺利吗?\"俞栩突然问,眼睛盯着茶杯。
谢婉卿点头:\"出乎意料的顺利。美妍甚至想邀请方案作者参加下周的拍摄。\"
俞栩的手指一颤:\"你没答应吧?\"
\"当然没有。\"谢婉卿微笑,\"我说你讨厌社交场合。\"
一阵沉默。普鲁斯特跳到俞栩腿上,舒服地蜷成一团。
\"其实...\"俞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个创意来自我的新书构思。\"
谢婉卿屏住呼吸,生怕打断这难得的分享。
\"关于五个不同背景的女人,各自带着创伤生活...\"俞栩继续说,眼神飘向远处,\"她们偶然相遇,互相救赎的故事。\"
\"听起来很棒。\"谢婉卿轻声说,\"你会写完它吗?\"
俞栩的肩膀绷紧了:\"不知道。有时候觉得...值得写。有时候又觉得全是垃圾。\"
\"创作本来就是这样的。\"谢婉卿想起大学时的文学课,\"我们教授说,怀疑是创作过程的一部分。\"
俞栩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也写作?\"
\"只是爱好。\"谢婉卿不好意思地笑笑,\"写得不好,但很享受那种...创造世界的感觉。\"
俞栩的表情柔和了些:\"你读什么?\"
接下来的两小时让谢婉卿如坠梦境。俞栩谈论文学时像变了个人——热情、生动、充满洞见。她从卡夫卡聊到村上春树,从古典文学结构到现代实验写作,眼睛里闪烁着谢婉卿从未见过的光彩。
\"你应该多谈文学,\"谢婉卿忍不住说,\"你谈起这些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俞栩的表情立刻变得警惕,像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太多。她站起身,放下已经睡着的普鲁斯特:\"很晚了。\"
谢婉卿没有挽留:\"晚安,俞栩。谢谢你今晚的分享。\"
俞栩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晚安。\"
门轻轻关上,但这次没有上锁的声音。谢婉卿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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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妍项目的拍摄日,谢婉卿凌晨五点就赶到片场。这是整个方案最关键的部分,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五位参与拍摄的素人女性已经化好妆,其中三位是美妍产品的真实用户,两位是皮肤科医生。按照俞栩的建议,谢婉卿设计了一个简单的访谈环节,让她们分享各自对\"美丽\"和\"年龄\"的理解。
\"谢总监!\"助理小林匆匆跑来,\"第三位受访者突然身体不适,去医院了。我们缺一个人!\"
谢婉卿皱眉:\"替补名单呢?\"
\"都联系过了,没人能立刻赶来。\"小林急得快哭了,\"拍摄场地只能用到下午四点...\"
谢婉卿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她犹豫了几秒,拿出手机拨通了俞栩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俞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抱歉这么早吵醒你。\"谢婉卿快速解释情况,\"我知道这很冒昧,但...你能来当替补受访者吗?就聊聊你对'创伤'和'修复'的看法,不用提个人经历...\"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让谢婉卿的心沉了下去。
\"求你了,\"她轻声补充,\"这个环节是你创意中最棒的部分...\"
\"地址。\"俞栩突然说。
谢婉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你愿意来?\"
\"发地址。\"俞栩重复道,声音清醒了许多,\"一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谢婉卿兴奋地通知团队。一小时后,俞栩准时出现在片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素颜但精神。谢婉卿从未见过她如此...正常的样子。
\"流程是什么?\"俞栩直接问道,避开谢婉卿惊喜的目光。
谢婉卿简单解释了访谈内容:\"就诚实回答,不想说的可以跳过。\"
俞栩点点头,走向化妆师。谢婉卿注意到她的手腕——那道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但依然可见。俞栩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拉了拉袖口,但没有像以前那样发怒。
访谈环节开始得很顺利。前四位女性的分享真挚动人,轮到俞栩时,谢婉卿屏住了呼吸。
\"您认为什么是真正的'修复'?\"主持人问道。
俞栩沉默了片刻,目光不自觉地寻找谢婉卿,找到后似乎获得了某种力量:\"...承认裂痕的存在。\"她轻声说,\"最深的修复不是让伤口消失,而是学会与它共存。\"
主持人明显被这个回答打动了:\"能具体说说吗?\"
俞栩的手指轻轻抚过手腕:\"我们总想抹去伤疤...但有些痕迹会成为我们的一部分。真正的治愈是接纳它们,甚至...感谢它们让你成为现在的你。\"
谢婉卿的眼眶湿润了。这是俞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坦率地谈论自己的伤痛,尽管是以隐喻的方式。
拍摄结束后,俞栩立刻想离开,但谢婉卿拦住了她:\"等等,有个东西给你看。\"
她带俞栩到监视器前,回放刚才的片段。屏幕上的俞栩眼神坚定,声音柔和却有力,完全看不出是个抑郁症患者。
\"看,\"谢婉卿轻声说,\"这就是你给别人的力量。\"
俞栩盯着屏幕,表情复杂:\"那不是我。只是...表演。\"
\"不,那就是你。\"谢婉卿坚持道,\"也许不是你每天的样子,但确确实实是你的一部分。\"
俞栩没有反驳,但离开时脚步明显轻快了些。
晚上回到家,谢婉卿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纸盒,里面是片场附近那家着名甜品店的提拉米苏——她最爱的口味。盒子里有张纸条:\"别多想,只是顺路。\"
谢婉卿捧着蛋糕,心里甜得发胀。这可能是俞栩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给别人买礼物。她立刻拍了张照片发给俞栩:\"世界上最棒的提拉米苏,谢谢\"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谢婉卿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这是俞栩第一次主动询问她的需求。她想了想,回复道:\"你做的都行。明天我休息,要不要一起看部电影?\"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手机终于亮了:\"...什么电影?\"
谢婉卿微笑着倒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