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荀攸去了趟超市。她买了食材,又挑了一瓶红酒——她需要一点酒精来面对接下来的谈话。回到家,她洗了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却迟迟不出门。
七点十分,门铃响了。荀攸打开门,顾听胥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
\"我猜你可能改变主意了。\"她轻声说,\"所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提拉米苏。\"
荀攸的心像被轻轻捏了一下。十年了,顾听胥还记得她最喜欢的甜点。
\"进来吧。\"她让开门,\"我买了食材,可以做晚餐。\"
顾听胥跟着她走进厨房,把蛋糕盒放在桌上。\"需要帮忙吗?\"
\"你坐着就好。\"荀攸拿出蔬菜开始清洗,\"病刚好,别累着。\"
顾听胥没有听话地坐下,而是站在荀攸身边,安静地看着她切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在沉默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那些信...\"顾听胥终于开口,\"我是在去年回国时发现的。父亲去世后,我整理他的书房,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它们。\"
荀攸的刀停顿了一下。\"全部?\"
\"二十三封。\"顾听胥的声音有些颤抖,\"每一封都拆开过,但保存完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怕你恨我从不回信。\"
荀攸放下刀,转身面对她。\"我也以为...是你不想回信。\"
\"我写了。\"顾听胥的眼睛湿润了,\"至少二十封回信,但都石沉大海。我以为你不想再和我有联系,所以...停止了。\"
荀攸的胸口一阵刺痛。原来她们都曾拼命向对方伸出手,却被无形的墙阻隔。
\"你父亲为什么...\"
\"他觉得你影响了我的前途。\"顾听胥苦笑,\"记得那个法国交换生名额吗?我拒绝了,因为不想和你分开。\"
荀攸震惊地看着她。她记得那个机会——全系只有一个名额,顾听胥是最有希望的候选人。但最后顾听胥告诉她,自己落选了。
\"你骗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顾听胥的声音几近耳语,\"但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后来他安排我去法国留学,我以为只是暂时的...直到发现那些信,我才明白他做了什么。\"
荀攸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指甲陷入掌心。顾听胥轻轻掰开她的手指,用自己的手取而代之。她的掌心温暖而略微粗糙,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
\"十年...\"荀攸低声说,\"我们浪费了十年。\"
\"不全是浪费。\"顾听胥靠近一步,\"我在法国学了艺术史,你在这里成为优秀的教师。我们...都成长了。\"
荀攸抬头看她。顾听胥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在厨房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突然意识到,即使隔了十年,即使有过误解和分离,站在她面前的依然是那个会为她放弃机会的顾听胥。
\"饿了吗?\"荀攸轻声问,\"我做饭给你吃。\"
顾听胥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好。\"
她们像达成某种默契,暂时搁置沉重的话题,一起准备晚餐。顾听胥坚持要帮忙,虽然她的刀工糟糕得让荀攸看不下去。红酒开了,音乐放了,厨房里渐渐充满了笑声和食物的香气。
餐桌上,顾听胥尝了一口荀攸做的鱼,眼睛幸福地眯起来。\"还是那么好吃。\"
\"你太夸张了。\"荀攸给她倒了点酒,\"只是普通的家常菜。\"
\"在法国时,我最想念的就是你做的菜。\"顾听胥抿了一口红酒,\"尤其是生病的时候。\"
荀攸想起顾听胥空荡荡的冰箱和药柜。\"你在法国...经常生病?\"
\"刚开始不适应气候。\"顾听胥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工作太忙,饮食不规律。\"
荀攸注意到她避重就轻的回答,但没有追问。今晚已经够沉重了,她们都需要一点轻松的时刻。
饭后,她们坐在沙发上分享那盒提拉米苏。顾听胥坚持要喂荀攸吃第一口,就像大学时常做的那样。甜腻的奶油和咖啡的苦涩在舌尖交融,荀攸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好吃吗?\"顾听胥问。
荀攸睁开眼,发现顾听胥的脸近在咫尺,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无形的丝线。
\"嗯。\"荀攸轻声回答,心跳如雷。
顾听胥慢慢靠近,近到荀攸能数清她的睫毛。就在她们的呼吸即将交融的瞬间,门铃突兀地响起。
两人同时僵住。顾听胥退后一点,眉头微皱:\"这么晚了...\"
荀攸起身去开门,发现林老师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瓶酒。
\"荀老师,打扰了。\"他的目光越过荀攸,落在客厅里的顾听胥身上,\"我看到顾老师也在这里,正好...我想请教一些关于法国艺术的问题。\"
顾听胥走到荀攸身边,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林老师,真巧。\"
\"是啊,我住这个小区。\"林老师的视线在她们之间来回,\"希望没打扰你们...聚会?\"
荀攸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她能感觉到顾听胥的手臂轻轻贴着她的,温暖而坚定。
\"实际上,\"顾听胥开口,声音柔和但不容置疑,\"我们正在讨论一些私人事务。也许改天?\"
林老师的笑容僵了一下:\"当然,当然。改天。\"他递上那瓶酒,\"这个...送给你们。\"
顾听胥接过酒,道了谢。门关上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他喜欢你。\"荀攸说。
\"我知道。\"顾听胥把酒放在桌上,\"但我不喜欢他。\"
她看向荀攸的眼神如此直接,让荀攸的心脏几乎停跳。十年前的默契在这一刻复苏,无需言语,她们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了。\"荀攸最终说道,声音比预想的要沙哑,\"明天还有课。\"
顾听胥点点头,没有强留。送她到门口时,两人都有些不舍。
\"攸攸。\"顾听胥在门口转身,\"谢谢你...为了一切。\"
荀攸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拥抱了她。顾听胥的身上有红酒和提拉米苏的甜香,混合着她自己的香水味,熟悉又陌生。这个拥抱持续了几秒钟,又像是一辈子。
关上门后,荀攸靠在门板上,手指无意识地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提拉米苏的甜味,和顾听胥几乎要落下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