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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开后,班级里议论纷纷。有人怀疑章回是否真的会弹琴,更多人则好奇江景妤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怪人\"。面对流言蜚语,江景妤一概不理,只是每天放学后准时拉着章回去旧音乐教室练习。

第一次合奏堪称灾难。章回的手指僵硬地按在琴键上,弹出的音符机械而生硬;江景妤的小提琴则因为紧张而频频走音。

\"对不起,\"章回缩回手,\"我...不擅长与人合作。\"

江景妤摇摇头:\"我们才刚开始。\"她轻轻碰了碰章回的肩膀,\"放松点,就当只有你一个人。\"

章回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这一次,她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无人的夜晚。音符逐渐流畅起来,像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江景妤趁机加入,小提琴的声音温柔地缠绕着钢琴旋律。虽然仍有错音,但至少能听出是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看吧,\"江景妤微笑,\"我就说我们能行。\"

章回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江景妤见过最接近微笑的表情。

随着时间推移,她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章回的手指找回了昔日的灵活,江景妤的琴弓也学会了跟随钢琴的呼吸。有时,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要怎样的节奏变化。

\"你以前学过钢琴?\"一次练习间隙,江景妤问道。

章回的表情瞬间黯淡:\"小时候...学过几年。\"

\"为什么停了?\"

\"没时间。\"章回简短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疤痕。

江景妤没有追问。她已经学会识别章回何时不想谈论某事——那通常意味着触及了某个痛处。

演出前一周的彩排日,章回没有出现。

江景妤站在后台,不断看表,手机拨出的第十个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连负责老师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还要等吗?\"林小诺小声问,\"马上就到我们的顺序了。\"

江景妤咬住下唇:\"再等五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章回依然不见踪影。最终,江景妤只能独自走上舞台,面对评委和围观同学疑惑的目光。

\"我的搭档临时有事,\"她平静地解释,\"我先演奏小提琴部分。\"

没有钢琴伴奏的《阿维玛利亚》显得单薄而孤独,但江景妤全神贯注地演奏着,仿佛章回就在身边。结束时,掌声稀稀拉拉,更多人则是交头接耳——\"被放鸽子了吧就说那个章回不靠谱\"...

收拾琴盒时,江景妤的手机终于响了。是章回的短信:

\"妈突然高烧送急诊。对不起。别等我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江景妤的心揪了起来。她立刻回复:\"需要帮忙吗?我在市医院有认识的人。\"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那天晚上,江景妤辗转难眠。凌晨两点,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暂时稳定了。明天...还能演出吗?\"

江景妤立刻回复:\"当然。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我会准时到。\"章回的回复简短而坚定。

文艺汇演当天,学校礼堂座无虚席。江景妤早早来到后台,心神不宁地调试琴弦。章回依然不见踪影,负责老师已经第三次来询问是否要取消节目。

\"再等等,\"江景妤坚持道,\"她会来的。\"

就在主持人即将宣布她们弃权时,后台门被猛地推开。章回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异常明亮。

\"对不起,\"她低声说,\"医院...耽搁了。\"

江景妤几乎要冲过去拥抱她,但克制住了。\"没关系,来得及。\"她迅速帮章回拿出准备好的演出服——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

章回换衣服时,江景妤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阴影和微微发抖的手指。\"你确定可以吗?\"她轻声问,\"如果不舒服...\"

\"我可以。\"章回打断她,声音坚定,\"我答应过你。\"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传来:\"接下来请欣赏钢琴与小提琴二重奏《阿维玛利亚》,表演者:章回、江景妤。\"

走上舞台的瞬间,刺眼的灯光让江景妤一时看不清观众。她只能感觉到章回在身边,呼吸略微急促但步伐坚定。

钢琴先起。章回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的刹那,整个礼堂安静下来。那音符清澈得像山间泉水,每一个都饱含情感,与平日练习时的克制完全不同。

江景妤的小提琴适时加入,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对话。她不需要看谱,也不需要思考,身体自动跟随着章回的节奏。在某个瞬间,她抬头看向钢琴前的章回,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黑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江景妤从未见过的章回——全神贯注却又完全放松,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音乐中。钢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像是在讲述一个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故事。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礼堂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章回站起身,微微鞠躬,脸上是江景妤从未见过的表情——一种释然的、近乎幸福的表情。

回到后台,章回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墙上微微发抖。江景妤递给她一瓶水,两人的手指在瓶身相碰,都带着演出后的余温。

\"你弹得太棒了,\"江景妤轻声说,\"尤其是中间那段变奏...\"

\"因为想着你。\"章回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景妤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章回没有重复,只是低头喝水,但耳尖红得滴血。

演出结束后已是深夜,校园里人群散去,只剩下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江景妤和章回并肩走着,谁都不想打破这美好的沉默。

\"你妈妈...怎么样了?\"江景妤终于问道。

\"暂时稳定了。\"章回的声音很轻,\"医生说...可能是最后一次。\"

江景妤停下脚步,月光下章回的侧脸显得格外脆弱。\"我很抱歉...\"

\"不用。\"章回抬头看着月亮,\"至少今天...我弹给她听了。通过直播。\"

江景妤这才想起学校确实有直播演出。\"她知道你重新弹钢琴了?\"

\"嗯。\"章回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她以前...是钢琴老师。我五岁开始学琴。\"

这是章回第一次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去。江景妤屏住呼吸,生怕打断这珍贵的分享。

\"十岁那年,一场车祸...\"章回的声音哽住了,\"她再也不能弹琴了。而我...我讨厌钢琴,因为它夺走了她的笑容。\"

月光下,江景妤看到一滴泪水滑过章回的脸颊。她本能地伸手,轻轻擦去那滴泪。章回没有躲开,反而闭上眼睛,像是贪恋这温柔的触碰。

\"但今天,\"章回继续说,声音更加坚定,\"我用钢琴把她的曲子带回来了。所以...谢谢你。\"

江景妤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汇都显得苍白。最终,她只是轻轻握住章回的手。

章回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江景妤。这个拥抱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江景妤能感觉到章回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急促而有力。

\"我...\"章回的声音闷在江景妤肩头,\"我从来没有...\"

江景妤轻轻回抱她,感受着这个总是坚强的女孩此刻的脆弱。\"我知道,\"她柔声说,\"没关系。\"

她们就这样站在月光下,谁都没有松开。章回的呼吸渐渐平稳,但拥抱的力度丝毫未减。当她想说什么时,江景妤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父亲询问她在哪里。

\"我得回去了。\"江景妤不舍地说。

章回点点头,松开手。但在江景妤转身的瞬间,她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景妤...\"

\"嗯?\"

章回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要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月光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让那双总是深沉的眼睛此刻明亮得惊人。

最终,她只是轻轻摇头:\"没什么...明天见。\"

江景妤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她知道,就在刚才,她们几乎跨越了某条看不见的界限,却又因为种种原因退了回来。

回家的路上,江景妤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章回弹琴时专注的侧脸,拥抱时传来的体温,还有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她知道,无论章回最终想说什么,那一刻的亲密与信任,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而那个未完成的句子,那个月光下几乎脱口而出的秘密,将成为她心底最珍贵的悬念。

五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进来,照在江景妤的笔记本上。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连平时最调皮的学生都埋头做题。江景妤不时抬头看向教室角落——章回的座位已经空了三天。

自从文艺汇演那晚的拥抱后,她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章回不再那么抗拒肢体接触,偶尔甚至会主动碰碰江景妤的手腕或肩膀。她们依然每天一起学习,章回的理科天赋和江景妤的文科优势完美互补,模拟考成绩双双名列前茅。

但这一切在上周戛然而止。章回接到医院电话后脸色煞白,连假都没请就冲出了教室。之后只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妈又严重了。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江景妤盯着手机屏幕,三天来她发了无数条信息,从询问情况到安慰鼓励,再到单纯的\"我在想你\",章回只回复过两次,每次都只有几个字。

\"江景妤!\"班主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专心做题。高考不会因为个人问题而降低难度。\"

江景妤低下头,强迫自己专注于试卷。但那些字母和数字在眼前跳动,怎么也进不了脑子。下课铃一响,她立刻抓起书包冲向医院。

市立医院呼吸科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比往常更加刺鼻。江景妤轻车熟路地走向最里面的单人病房——章回母亲病情加重后,江父帮忙调整到了更好的床位。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江景妤轻轻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她呼吸一滞——章回蜷缩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睡着了,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黑眼圈浓重得像被人打过。病床上的章母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氧气面罩下呼吸微弱,各种管子连接着她的身体和周围闪烁的仪器。

江景妤蹑手蹑脚地走近,脱下外套轻轻盖在章回身上。就在这时,章回猛地惊醒,条件反射般抓住江景妤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是我。\"江景妤轻声说。

章回松开手,眼中的警惕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嘶哑。

\"你三天没来学校。\"江景妤从包里掏出整理好的笔记和试卷,\"这些是重点内容,还有...\"

\"放那儿吧。\"章回打断她,转头看向母亲,\"我现在没心思看这些。\"

江景妤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那里已经堆满了药盒和医疗用品。\"情况怎么样?\"

章回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肺部感染加重,抗生素效果不明显。\"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个月。\"

江景妤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本能地伸手想拥抱章回,却被对方躲开。

\"别这样。\"章回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我不需要同情。\"

\"这不是同情,\"江景妤坚持道,\"我只是想...\"

\"想什么?帮我?可怜我?\"章回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江景妤。从一开始就不需要。\"

这些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江景妤头上。她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章回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你听得很清楚。回去吧,别浪费时间在这里。高考更重要。\"

\"你把我当什么了?\"江景妤的声音开始发抖,\"这一年多来,我每天...\"

\"每天施舍你的善良?\"章回冷笑一声,\"我知道你父亲怎么看我,怎么看我家的。你们这种家庭,帮助别人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罢了。\"

江景妤瞪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这些话从章回嘴里说出来,比任何伤害都更痛。\"你...真的这么想?\"

章回别过脸,看向窗外。\"不重要。你走吧。\"

\"看着我!\"江景妤一把抓住章回的手,强迫她转身,\"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我...\"

病床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章回立刻甩开江景妤的手,扑到母亲身边,熟练地调整氧气流量,轻拍她的背。\"没事的,妈,我在这儿...\"

章母虚弱地睁开眼睛,目光在江景妤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回到女儿脸上。\"回回...别这样...\"她的声音几乎被咳嗽和氧气面罩淹没,\"好好说话...\"

\"您别操心。\"章回轻声安抚,然后冷冷地看了江景妤一眼,\"请离开。\"

江景妤站在原地,眼泪模糊了视线。章母向她微微摇头,眼神中充满歉意。最终,江景妤抓起书包冲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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