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外,许二娘捂着肚子走来走去,一张脸皱成了没开的野菊花。
突然,小腹一阵绞痛,她不由得发出一阵转着音调的痛苦呻吟。
噗!
短促的气音后,她捂着肚子夹着腿朝守门的小沙弥扔下一句:“小师傅,我去净手,一会儿就回来。”便火急火燎地往茅厕冲去。
小沙弥呆愣愣的望着留下一串细碎的屁声的背影,一息后,半眯着眼睛,用手捂住了口鼻。
“慧真,师傅叫你。”
小沙弥脆灵灵地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还在里面找法器的女子,见她一时半刻出不来,将库门挂上锁后便先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神清气爽的许二娘回来了。
她看着门上的大锁微微一愣:“找好了怎么不等等我,那小师傅没说我去茅厕了?”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个方向往外走。
走出几步停下来,小声嘀咕,“我该去哪?是去维那那边还是膳堂?那个阿婆好像一直在膳堂。”
嘴里念叨着,脚尖一转朝膳堂走去。
库房门外,一个穿着海青僧服的高大男子打开铜锁,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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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姑没来?”许二娘看着老妪问道。
正在切菜的老妪点点头:“小娘子今天到现在都没来过,方才典座还问起……对了,你家小姑今日还过来吗?虽然修行辛苦,但这都是成佛的必经之路,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许二娘听得不对劲,皱眉反驳:“什么今日没来过,你前头还让我家小姑帮你去库房找法器,这才多一会儿就不认账了!”
“找法器?”老妪满头雾水,“我一直在膳堂修行,除了去茅厕就没出去过。”
许二娘惊得张大嘴巴,心头腾的一下烧起了一把火,想要破口大骂,可看着她那老掉牙的年纪,又实在骂不出口,恨恨地跺了跺脚:“我不和你这不讲理的老东西扯了,我去找维那。”
老妪望着那气势汹汹的背影,也气的不轻,叉腰怒吼:“你个脏心烂肺的娼货,竟敢骂老娘!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刀老太没有金盆洗手前的名号是什么!”
骂声一顿,刀老太满脸茫然,自言自语道,“我名号是啥来着?咋想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明智法师走进院子,看到切了一半的菜,诵了声佛号:“老菩萨辛苦,剩下的贫僧来做便可。”
刀老太听到那一声“老菩萨”立时笑开了花:“这是修行,是积功德的事,哪里辛苦了。”
另一边,许二娘跑了一大圈才在天王殿外找到维那。
对上维那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她下意识放慢脚步,暗中给自己鼓鼓气,又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几名僧人,推扶着一辆板车走来。
车上堆放了一人高的东西,外面罩着一层篷布。
维那让许二娘稍候片刻,走上前问道:“这是明日法会要用的?看着比”说着,让他们掀开篷布,开始检查。
“这次要用到大磬?”
其中一个圆圆脸胖墩墩的僧人回道:“明智师叔说观水寺的大磬年久未用,先借咱们得用用,这事已经经过住持允许。”
维那点点头,视线挪向一旁的大木箱:“这次要用到这么多的经书吗?”
圆脸僧人上前打开木箱,取出一本交给维那检查:“上次便有许多人没有结缘,都是慕名远道而来的乡民,这一次便多带一些,也好让更多的人受到教诲向善。”
维那粗粗翻阅了一遍,见上面字迹干净工整,将经书抵还回去,又检查过其他法器后,出言叮嘱:“法器贵重,路上宁可慢一些也莫要磕碰损伤了。”
几名僧人低头领命。
篷布重新盖好,又用麻绳捆绑好后,推着板车往山门外走去。
维那看向许二娘:“施主久等,寻我何事?”
“我家小姑,就是那个每日早课都迟到的小娘子,她可送了法器过来?”许二娘问道。
“法器?”维那回头看一眼已经看不见的板车,“要用的法器已经运出去了,贫僧并未看到那位檀越。”
许二娘心里一咯噔,指着山门的方向:“那些法器不是我家小姑送来的吗?”
“施主想来是误会了,方才那些法器是昨日便已经准备好的。”维那回道。
“那我家小姑呢?”许二娘顿时心慌不已,“膳堂的阿婆说你让她去库房找法器,她找了我家小姑帮忙,库房……库房……是不是被锁在库房里面了?”
说着转头朝库房跑去。
维那见状,一向平静的脸上浮现一抹忧思,随即提步跟上。
守在库房外的小沙弥看到二人,在维那的命令下将门打开,二人进去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许二娘不死心地又转了几圈,将积灰的地毯都打开看了一遍,实在没地方可以翻了不得不从库房出来。
外面,维那正在问话,得知温清宁确实来过库房时,面色几变,最后铁青着一张脸往后面的寮房走去。
许二娘将整个寺庙跑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后,转头出了积福寺。
她先去了延祚坊的两相和,得知温清宁没有回来后,顿时脸白如雪。
丁掌柜看到她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客栈,神色凝重,略一犹豫还是追了出去。
“娘子留步。”
许二娘回头:“掌柜的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温小娘子在长安可还有别的去处?”
“小娘子要是有别的去处,哪里还需要住在我这里。”丁掌柜正色道,“我想问问娘子,温小娘子是如何不见得?”
许二娘怔了一下:“小娘子在积福寺的库房里面找法器,我和守门的小沙弥在外头,就去了趟茅厕的功夫,再回来库房门就锁了……整个寺庙我找了好几遍就是没人。”
丁掌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接着又仔细问了一遍细节,反复确定无误后便要转身离开,走了一步突然停下看向满脸慌乱的妇人:
“娘子别怪我多事,温小娘子虽是一介孤女,但她毕竟是温公遗孤,如今人不见了,您还是快去京兆府廨说一声,找人这事最是讲究一个时间,时间越短找到的可能性越大。”
许二娘望着丁掌柜回客栈的背影,想到身上的差事,又摸到温清宁给的一把铜钱,一咬牙转头往府廨跑去。
那边丁掌柜回了客栈,从钱匣子摸出一吊钱,想了想又另加了两吊,对伙计扬声嘱咐:“你看家,我去后头一趟。”说完护着钱去了延祚坊的中心。
不多会儿,“哐哐哐”的铜锣声突然响起,好似晴空中的一声惊雷,炸碎了坊中巷子里的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