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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浪书院 >  与妻侯 >   第57章 名声

温清宁踏进两相和客栈的那一刻,立即取下面上的布巾:“掌柜,昨日那些……”

“啊呀!”才刚开口,就被一嗓子打断。

丁掌柜顶着熬红的眼睛奔到温清宁跟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瞧见她染血的布鞋,忙不迭对伙计喊道:“去后面请六姑过来,再跟大伙知会一声,就说小娘子回来了!”

他伸手虚扶,“小娘子赶紧坐下歇歇,饿不饿?”不等温清宁回答,已经朝后厨道,“下一碗烩面送来!”

“得了!”大厨吆喝着应道。

温清宁心中感动,忍不住鼻子发酸:“劳大家伙挂心担忧了,这次是我疏漏。昨日那些受伤的乞棍回来了吗?”

丁掌柜倒一杯热茶送到她面前,一面回道:“都是些皮肉伤,已经让大夫看过,也都用了药……王参军特意使人带话,让他们在护城卫多留几日,顺带养养伤。”

看出温清宁面有愧疚,补充道,“护城卫伙食好,又有人照顾,说不定因祸得福换个身份。”

温清宁听得心中一动,明白那些乞棍应该是入了王炳的眼,只是不晓得是想让他们加入护城卫还是去做别的事。

护城卫选人的条件,她不清楚,暗暗记下此事,准备回头问问。

说话间,烩面好了,热气腾腾的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羊臛。

“真香!”温清宁道了声谢,拿起竹筷吃了起来。

丁掌柜看到她闷着头大快朵颐,显见是饿的狠了,不由得咒骂着贼人不得好死。

温清宁一边吃面,一边想着按照那几个人身上背着的数条人命和他们做的事,只怕斩刑都是轻的。

提着药箱的六姑是和陋寡妇一块来的,看到坐在板凳上颇为狼狈的温清宁,二人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一沉。

庆幸人还活着,又担心小娘子遭了事。

“六阿婆,陋婶子,终于见到你们了。”温清宁眸中惊喜,笑容从眼底溢向唇角。

她出孝回到长安后,曾去过一次延祚坊中心的十字街,那里的人都对她避而不见,一副不愿过多来往的样子。

温清宁理解,便也不去打扰。

如今见到熟人,自然欢喜。

“我们有什么好见的!日子没过好,哪有脸见小娘子!”陋寡妇说着走到板凳旁,弯腰伸手,不等人反应,一下子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嘴巴一开一合的说着,“这一回特殊,以后还跟过去一样,小娘子见了咱们只当不认得,和我们这类人接触多了,不好。”

丁掌柜帮忙开门,又吩咐伙计去提一桶热水送来。

温清宁叹了口气:“若是这个原因,婶子多虑了,世间百行百业,都是为了挣钱,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不是还帮人验尸、敛葬?”

陋寡妇跟着母亲学了哭丧,平日里靠帮人哭灵挣些钱,故而被认为是不吉之人,连带着出嫁的女儿也被婆家嫌弃。

她不是真寡妇,因为丈夫成日里拿她挣来的钱在暗巷里鬼混,大脑皆不好使,一气之下让延祚坊的人管她叫寡妇,只盼着哪一日咒死了丈夫,多攒些钱,让女儿在婆家能过得舒服些。

神婆六姑瞧着她那青肿渗血的脚趾头,没有一个好的,尤其是小脚趾,整个指甲盖都翻了起来。

她脸色微凝,温声细语地说道:“小娘子,这指甲已经这样,得拔了重新长。好在是小脚趾,涂上药,十余日就能长好。有些疼,小娘子忍一忍,阿婆,回头给你炖个元蹄补补。”

听她拿自己当孩童一般哄着,温清宁忍不住轻笑出声:“阿婆只管拔,我保证不哭。”

神婆六姑见她还有心思说笑,面上全无阴霾,心中不禁叹息:一个女娃娃养的这般皮实,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世间诸事证明,太过坚强的女子,总是过得累些。

可转念一想到她那糟心的婚约,又觉得坚强些没什么不好。

她一面想着,一面让陋寡妇按住温清宁的腿,净手后,开始清理伤口,拔指甲。

温清宁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的脚丫子,只见六姑一拽,艳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伴随着密密麻麻持续不断的痛感。

紧接着一小壶烈酒,顺着壶嘴缓缓流出,冲洗着伤口,浓烈刺鼻的酒香顷刻间麻醉了痛感。

不一会儿,温清宁的双颊上泛起一对霞红,眼神微微有些迷离。

陋寡妇看得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小娘子,人家酒量再差好歹能混个一杯倒的名头,你这光闻着就醉了?”

温清宁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醉,清楚着呢。”

陋寡妇一愣,随即更大声的笑了起来:“对!没醉!哪个醉的会说自己醉了!”

神婆六姑趁着包扎的间隙抬头瞧了一眼,摇头失笑,真真一副醉酒的模样。

“这些日子不要碰水,后日阿婆来给你换药。”

看到温清宁乖巧点头的样子,六姑慈爱地摸了摸她有些乱的发顶,柔声安慰,“一个人一辈子受多少难都是有定数的,早早经历完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就是,你婶子我啊就是未出嫁时过得太顺心,这才碰到那么个等天收的玩意儿。”陋寡妇现身说法。

“在小娘子跟前浑说什么,跟我去郭一刀那拎两个元蹄。”六姑说着,把药箱塞进陋寡妇怀里,转头对温清宁说道,“小娘子安心养着,有事就去后面找我们。”

温清宁怔了一息,旋即用力点头:“好,我不和大家伙客气……和过去一样,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陋寡妇瞧见六姑答应,正要开口,被她推着出了屋子,和丁掌柜打了声招呼后往客栈外走去。

一出客栈大门,陋寡妇再也忍不住:“这和原先说好的不一样,咱们这些人跟小娘子来往多了,会带累她的名声。”

“名声名声的,你也就表面豁得出去,婚事没了,小娘子总有离开长安的时候。”

陋寡妇望着六姑离开的背影,面上闪过一丝悲戚,名声自然是重要的,若是有个好名声,那个等天收的男人怎么会去暗巷,女儿又怎么会被婆家嫌?

温清宁缓了缓身上的酒劲,换过衣服梳洗后,与丁掌柜知会一声后,出了客栈骑马往京兆府廨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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