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娘由众人簇拥着急匆匆地走进贞劲院,神情焦急又喜悦:“不是还有一个月?怎么这会儿就生了?”
“您仔细台阶。”高妪挤到她右手边,谄媚道,“咱们少夫人怀的是双胎,日子都会早些。”
楚安娘点了点头,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沈沐怀,急步上前:“你怎么还在这?”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身上的斗篷就要给他披上,“今儿是哪个伺候!连件厚衣裳都不知道给主子穿!真当侯府的月钱是白领的!”
已经成为姨娘的春茗缩了缩脖子,往沈沐怀身后藏了藏。
“母亲,是我听说云娘要生了,出来的急了些。”沈沐怀把斗篷重新落回楚安娘肩上,扶着人往屋里走,“您别受了凉……去将暖箱取来。”
“我儿孝顺。”楚安娘慈爱地拍了拍沈沐怀的手背,“你带着人去前院继续睡,这儿交给娘。”
“听稳婆说云娘是头胎,又是双胎,可能要花上不少时辰。”沈沐怀说道,“母亲已有春秋,儿子在这守着就成。”
“你一个男子懂什么!听娘的话,去前院歇息去,回头云娘生下来,你还得去给你祖父报喜呢!”楚安娘劝道,“这可是咱们侯府下一辈的头一对儿,这么重要的事只能你去报喜,要分的清轻重。”
沈沐怀略一犹豫点了点头:“那云娘就托付给母亲了,若是有事,您得使人去前头唤我。”
“放心吧,有娘在这儿,定会母子平安。”楚安娘说完,又命人给沈沐怀带上惯用之物,亲自把人送到院子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才回到屋子。
她坐在椅子上,吃了口热茶,低声吩咐道:“把府医请来,云娘这一胎不能有任何闪失,侯府的小辈头一个必须是我的孙儿。”
“奴去请。”高妪脚步飞快的抢了出去。
产房内,苏云卿双眉紧锁,床上贴挂着的符咒,咬着牙根低声吩咐:“乳母,我之前的话你还记得吗?”
被唤作乳母的夫人哽咽的“嗯”了一声。
她凑近苏云卿耳边低语:“两个稳婆都已经买通了,她们都是有独门手艺的。若是……若是不好生,她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保大。少夫人,大夫人将大公子送去了前院,请了大夫在外候着。”
“随……他们……”痛楚袭来,苏云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已经维持不住一贯的端庄,“这般狼狈,不叫他看见也好。只盼我能……能再顺利些,产下麟儿,望侯爷看在重孙的份上,能护住我苏家。”
看着自小奶大的孩子这种时候还要操心家族,乳母心疼不已,安慰道“您是有福气的,走到今日没有出过一点错,这说明您得神佛庇佑,定能事事如意。”
苏云卿痛得彻底维持不住体面,面容急皱成一团,紧紧抓着乳母的手,嘴巴张了又张。
乳母将耳朵贴近,凝神细听,方才听清楚:“父亲他糊涂啊,那种事怎么能去掺和……”
她听得心头一跳,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另一边,沈沐怀到了前院正要睡下,忽听下人来报:“风林侯世子来访。”
他惊诧不已:“表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说着按住给自己宽衣解带的手,对跟过来服侍的春茗说道,“你自己歇息吧,我去看看。”
说罢,拢好衣服出了屋子。
春茗有些失望,她低头看了眼平坦坦的肚子,气闷闷地叹了口气,怎么还没怀上?
沈沐怀看到周宗裕单手捂脸,一面引着人往书房走,一面问道:“表兄,出了何事?”
进到书房,周宗裕让他挥退下人后,这才放下了一直捂着脸的手。
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突然露了出来。
“这……”沈沐怀一时语塞,呆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要好。
“温清宁那个贱人!真想一刀砍死她!”周宗裕气的咬牙切齿。
沈沐怀大惊,瞬间想到旁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比这时的苏云卿还痛苦。
“表兄……你和阿宁……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周宗裕摸了摸热辣辣的脸,“你这有没有消肿化瘀的药膏?”
沈沐怀两眼无神,木然地翻出楚安娘为他练字准备的药膏递给周宗裕:“表兄,会给阿宁名分吗?”
“什么名分!本世子现在就想给她一块地!”周宗裕愈发烦躁,“我在你这儿躲几日,待脸上肿消了,你陪我去趟魏国公府,帮我和你表嫂解释一下,我和那个温清宁清清白白,那种煞星,我怎么会看得上!”
周宗裕的正妻刘尚观出身魏国公府。
沈沐怀怔了一怔,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这脸是表嫂打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周宗裕看了看药膏,发现是长水伯府的药膏,想起一事说道,“听人说楚汤那家伙和沈钧行混到一起去了,前头还帮了什么忙。”
“表兄能做些正经事也是好的,也省得舅父舅母担心。”沈沐怀随口应了一句,转而问起他脸上的巴掌印,“表嫂为何动手?”
气呼呼涂着药膏的周宗裕浑身一僵,片刻后在沈沐怀催促的眼神中慢吞吞解释道:“她说我睡着后喊了‘温清宁’三个字。”
沈沐怀闻言,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白了下去。
周宗裕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又挖了一块药膏涂到脸上,嘟嘟囔囔地说道:“温清宁白日那样羞辱我,我又不是脑子有病,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丧门星?脸上这个样子连门都没发出,又不能让母亲看见,若不然又要没个消停。”
沈沐怀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拴在一根绳子上,在空中飞上飞下,直到周宗裕说完,才战战兢兢地落回了原处。
他想起在后院生产的苏云卿,有些为难:“云娘在生产,母亲让我等孩子出生后去向祖父报喜。”
周宗裕笑道:“恭喜!你也要当阿耶了!安陆侯府的下一辈果然还是落在你身上,气死沈钧行。如此一来,你承爵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至于我的事,不急。正好晾一晾你表嫂,让她吃个教训。大理寺那我已经让人告假,回头陪你一道去见安陆侯。”
正在京兆府狱一道审讯的温清宁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一场家庭风波,正与沈钧行站在牢房外,望着惴惴不安的赖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