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九娘。”温宜宁一把拽住温清宁的大氅,“你阿耶呢?带我去见他,去救阿鹤!”
阿鹤是陶安仪的乳名。
温宜宁只穿了一件薄袄,脚上登了一穿在内室穿着的卧履。
她看人时目光茫然,说话颠三倒四,却又显得格外焦急恐慌。
温清宁惊愕的看着神志不清的女子:“大姐你……你不记得了?”
“阿鹤,阿鹤……救阿鹤。”温宜宁拽着她往村外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女儿的乳名。
“郡君,她好像疯了。”平安警惕地盯着温宜宁,低声提醒。
“你怎么跑出来了!”林氏冲过来,把人拦下,见她拉着温清宁,表情惶惶,“跟我回去,公爹吐血晕倒了,你做女儿的还净添乱!”
林氏一边说着,一边先把温宜宁拉人的手指掰开,紧跟着用两臂把人箍紧,朝温清宁尴尬的笑了一下,“自从阿鹤丢了,她就有些不正常,说了什么你别当真……那个亲事是侯府交代下来的,我们也是没办法。”
她紧了紧手臂,抱拖着温宜宁往回走,压着声音呵斥道,“老实点!真是的,哪个给她放开的,净添乱!”
“阿鹤——”温宜宁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似啼血的哀鸣,震人心魂。
人被拖走了,在地上留下一条浅红的血痕。
温清宁查看地上的血痕,叹息道:“大姐的鞋子磨破了,脚趾也磨破了,她过得很不好……高嫁的日子难熬。”
幽幽地叹息声随着二人的步子渐渐消散。
看到温宜宁的样子,温清宁突然失了谈兴。
回到家中,门屋堆了小半墙柴,灶房飘散淡淡的烟火气,屋子里的暖炕也热了起来。
用过饭,吃了药,温清宁便就钻进屋中。
竽瑟和发财见她情绪低落,只能堵了平安问话。
夜幕低垂,整个村子陷入寂静,东屋里传出时高时低的说话声,平安义愤填膺的说着在族长家中的见闻。
“庚帖都被拿走了,真的不要紧吗?”竽瑟生出与平安一样的担忧。
平安还未说话,发财倒是先开了口:“庚帖不是婚书,给了庚帖只能说两家有相看的想法,防止两族代娶替嫁,然后再拿去合一合八字,如果想拿庚帖硬娶,除非势大逼人,否则没什么用。”
“你怎么这么清楚?”平安好奇问道。
竽瑟随着平安的话,投去好奇的眼神。
发财脸色微红,挠了挠后脖颈:“你和侯爷出去贩布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去做月老,说成了就有谢媒钱拿。”
时人对媒人是男是女并没有硬性规定,虽然媒人多由妇人担任,但亦有一些男子以此为业,这些男媒人就被称为月老。
有些富家独女求婿入赘,就会专门请月老去说媒。
发财的话让二人惊呆了。
竽瑟表情空白着喃喃说道:“看来你们当初是真的缺钱啊。”
想起当初讨生活的贫苦日子,发财和平安相视一笑。
另一边被三人提及的庚帖由那跟着两个妇人上温家村的男子拿着,凭着娄之阳的手帖叫开了梁县城门,踏着夜色进了娄家。
男子下了马车,拿着庚帖径直去寻娄之阳。
小厮人揣着手在廊下走来走去地活动取暖,看到来人低声问安:“程先生。”
程松朝紧闭的房门抬了抬下巴:“镇将这会儿可闲下来?”
“先头忙活了一场,刚才让人送了热水、酒菜进屋。”小厮回道。
程松沉吟片刻,说道:“去通报,我有急事寻镇将。”
“主人前面已经问过先生几次。”小厮突然小声问道,“奴什么时候能再领赏钱?年根儿也好给家里置办几身新衣裳,新年好穿着新衣给主人请安。”
程松知道他这是变相的打听新主母何时进府,以及娄之阳对这位新主母的态度。
对上小厮谄笑的脸,想起先前在温家村所见,他莫名觉得娄之阳的打算只怕要落空。
那女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还有她身边的下人,那身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只希望最后不要攀附不成,再惹来杀身之祸。
“不清楚,敲门吧。”
小厮见他神色严肃,立刻有眼色的收了打探的心思,乖乖做事。
笃笃笃。
“主人,程先生回来了。”
三声门响,一声禀报过后,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笃笃笃。
“主人,程先生回来了。”
第二遍,依旧是静悄悄地没有人答话。
小厮暗暗嘀咕:睡了?不能吧,以前哪次不是闹挺到快天亮,这会儿才什么时候?好像还没敲三更天的梆子吧。
念头将将闪过,传来柔和的梆子声,那是娄家负责巡逻报时的护卫从院外经过。
而伴随着梆子声一并传入耳中的还有一道短促的呻吟声。
“啊!”
这声音听得门外两人面露尴尬之色。
小厮正要再敲门时,程松出声打断:“镇将许是睡了,我明日再来回禀。”
走出两步,忍不住皱眉说道,“镇将虽然正当春秋鼎盛之年,但于房事上也不可太过,那些助兴之物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你身为他的近仆也该劝着些。”
小厮嘴里连声应“是”,直到程松走出视线才撇撇嘴,小声嘀咕:“你怎么不劝?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无人靠近,坏笑着凑近扒着门缝往里看
春色尚未入眼,摄人心魄的香味却先钻进鼻子了。
小厮不由得露出陶醉神往之色,迷蒙着双眼透过暧昧的纱幔,用视线一寸一寸刮着两个妙曼的身姿。
一次睡俩妖精,可不得点香助兴!
冬夜漫长又短暂,熬了一夜的护卫、更夫收工回去补觉,睡不够的人打着哈欠,哆哆嗦嗦地出门上工。
提着热水,拎着食盒进院伺候的婢子们发出一声羞恼的尖叫,低声喝骂:“这来旺好不要脸,脱成这样怎么不冻死了事!”一面说着一面上去虚虚踢了一脚,“醒醒,赶紧起来,让主人看到你这样,不要命了!”
双眼迷离的小厮来旺顶着一张驼红的脸,笑着伸手:“好姐姐,你们这么多人,我吃不消啊!”
“呸!不要脸的东西!等着我告诉主人好好抽你几鞭子!”另一个婢子啐了一口,转头推门往屋里走,“主人,来旺他……啊——”
哐当!
铜壶、食盒跌落在地。
几息停顿之后,惨叫声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