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骏想要替温清宁回答,可他了解于岁守的性子,于岁守能这么问就说明她已经生了怀疑。
于岁守单纯却不傻,没有察觉便算了,一旦意识到不对劲,以她那执拗劲儿,定然要刨根问底儿问个明白。
温清宁沉默许久,久到段骏渐渐维持不住时,开了口:“我虽然不赞同杀人,但事情已经发生,便不能放任曾经的苦主再陷入死地。”
于岁守闻言连连点头:“我也知道杀人不对,可他们也是没办法。你经验多,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她再次抛出一个模糊的问题,让人摸不清她到底在问什么。
“刚才我们正在讨论娄家和陶家发生的案子,看看其中可能存在的纰漏,如果有就要想办法补救。只是你们应该早一些告诉我你们的打算,这样我也不会对姜县尉说那些关于凶手身份猜测的话。”
温清宁一边说一边观察于岁守的表情,看到她眉心耸了一下紧跟着又恢复正常,心底一动,面上神色不变。
“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地道,我们也是拿不准你会不会加入,又担心贸然告诉你后你再告诉我阿耶。”于岁守语带愧疚。
“段夫人侠义,是我等女子的楷模。”温清宁弯了弯唇角,回了一句看似承诺实则什么都有保证的话。
于岁守笑了笑:“侠义又想不出好办法,还是你和夫君这样的聪明人好。有你们一块商量,一定能帮那些可怜人想到一条生路,要是能找回他们失散的女儿,让他们骨肉团聚那就更好了。”
这话落在耳中,似乎别有他意,温清宁转眸瞥了眼段骏,回道:“会的。”
于岁守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尖利愤恨的怒吼:“谁让你来了!你带他来干什么!滚!滚!”
“阿鹤,娘为了你现在在帮郎君做事。阿鹤,你原谅娘好不好?”温宜宁哽咽请求。
“原谅?只要你把我经历过一切都经历一遍,我就原谅你!”陶安仪再次喊道。
“我……我……阿鹤,我都愿意为了你去杀人,你就不能原谅娘吗?”温宜宁哭道,“你原来说过你羡慕你九姨母,羡慕她能按自己的想法过想过的日子,那娘就帮郎君把她弄来。你说过你不喜欢外翁对你的态度,你看,娘和小杏把人给你绑来了!你想怎么处置他都可以。”
于岁守闻言面色大变。
她转头怒视段骏,丢下一句:“你怎么能让她绑了温轼!”就冲了出去。
“金刚,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段骏忙道,“你知道她一直有些疯疯癫癫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屋子,屋外随即响起嘈杂的说话声、哭嚎声、劝说声……一时间热闹的不得了。
温清宁眯了眯眼,一口一口吃着镈饦。
平安看了眼外面,蹿到温清宁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郡君,您还撑得住吗?”
“还行,你的右臂?”温清宁看向他依旧晃荡的右胳膊。
“小事,左胳膊能动,右胳膊我自己就能弄好。”平安一面盯着门外,一面说道,“我们跟着侯爷混到现在,什么伤没受过。”
他说的轻松,温清宁却忍不住心生愧疚,这一次是她大意,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
“从于岁守的反应来看,段骏应该有不少事瞒着她。我原本还想从段骏下手,现在看来可以省一些力气了。”温清宁飞快说道,“于岁守既然已经心生怀疑,那就从她这边来,让她送我们下山。”
“能做到吗?”平安有些担心,“看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似乎很难离间。”
“试一试,我又不是要‘棒打鸳鸯’,只要他们夫妻出现分歧,哪怕只有一夜,也足够我们离开。”温清宁沙哑的声音里透出冷漠的算计,“收拾娄之阳他们的方法有很多,段骏偏自以为是选择这种,让苦主和心怀正义之人成为凶手、帮凶,蠢货!”
温清宁虽气他们算计自己,可更恨他们的做法——让曾经良善之人成为手染鲜血之人,不论是已死的娄陶二人,还是段骏,都是一样的恶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的当个杀人犯,只有极少数的人在突破底线后而挖掘出性格中隐藏的暴虐。大部分人都会因剥夺他人性命而留下不同程度的阴影创伤,以至于成为一辈子无法遗忘的糟糕记忆。
平安看到她眉宇间的阴冷,没有说话。
娄、陶两人一个身为镇将,一个是梁县颇有名望的族老乡贤,却掺和进略卖一事,死了也活该。
但段骏等人的做法就太过了!牵连无辜、枉顾人伦、栽赃陷害……让人不耻
温清宁看了眼被遗忘在自己手中的认罪书原稿,想了想打消另抄一份的念头,斟酌良久后把认罪书原封不动的交给平安,低声说道:“平安,我交代你些事。“
平安闻言矮身倾听,时不时点点头:“属下明白。郡君放心,这认罪书属下会一定按您说的当着段夫人的面,遮遮掩掩的交到段骏手上。”
……
入夜,寒风在山间吹动,发出诡异的呼号。
温清宁被额上的冰凉冷醒,甫一睁眼就看见于岁守阴沉着脸盯着她。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上湿哒哒的冰帕,视线落在于岁守冻得发红的指尖,跟着移向另一只手,那一只手上正攥着一张纸,一张研花笺。
“我把他弄晕了,有些事我要问你。”于岁守抬起手臂晃了晃手中的认罪书,“这是你写的?”
温清宁点了点头:“你送镈饦前,他愿意放平安一条生路,作为交换,我需要亲笔抄写一份认罪书,替段骏担下谋划命案的罪责。”
“那鲁二他们呢?”于岁守冲口问道。
鲁二?
是动手杀人中的一员?
温清宁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语气平静:“设计那种特殊的杀人手法,任谁都知道这是多人合作犯案。段夫人可有看见其他的替罪羊?”
于岁守脸色瞬间失了血色:“夫君一开始就准备让鲁二他们……不会!夫君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做出让人替罪的事……”
喃喃自语对上温清宁幽暗的眸子,立即没了声音。
温清宁注视着不愿意相信的于岁守,落下第二剂药:“段夫人要不要听听严仕林犯下的那一场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