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前面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平安再也顾不得感慨发财看不到人头攒动的盛况,仗着自己的好身手护着温清宁和竽瑟往里面挤。
竽瑟被关在宫中多年,进宫前看过的傩戏早已记不清楚,这会儿真是看什么稀奇。
“是胸口碎大石!耍猴的!哎呀,这些跳舞的郎君怎么连衣裳都不好好穿着!不冷吗?”
她一面语带羞意,一面偷眼去瞧。
跳舞的男子俱都戴着傩面具,半裸着胸膛,露出健壮的肌肉,在中间边跳边走,引得观看的女子发出阵阵尖叫声。
温清宁笑眯眯地探头去看,赞道:“身形高壮,动作矫健,舞得极有力量,确实好看!”
竽瑟听她赞的坦荡,羞涩便少了一些,连连点头附和。
平安看她们的眼睛黏在上面,不服气地撇撇嘴:“主子也会跳,这种穿衣少的要得钱也多。”
“侯……也跳过这个?”
温清宁和竽瑟的关注点却在他的前半句。
二人想象了一下沈钧行冬日半裸着上身跳傩戏挣钱的场景,对视一眼,暗暗感慨:侯爷当年过得是有多惨啊!
平安不知二人所想,为了不让沈钧行被眼前的一群男子比下去,重重地点了点下巴:“主子身材魁伟,生的又好看,每回都是挣得最多的那一个!”
“嘶——”温清宁和竽瑟倒吸一口冷气,齐声感慨,“好厉害!”
自觉替自家侯爷扳回一局的平安露出心满意得的表情,准备挑个时间寻主子讨赏去,而此时的温清宁已经决定找机会哄沈钧行跳给自己看。
三人在人群里东瞧西看,顺带买些吃食,一路玩下来不仅饱了眼福,还填饱了肚子。
“怎么没有看到那两个乐人?”温清宁有点纳闷。
竽瑟捧着竹筒,喝了一口酥浆问道:“哪两个乐人?您想听曲吗?”
“小娘子说的是在蔡掌柜那里遇见的,带着十二枚铜人的两个乐人。”平安嘬了一口马酪,扬起下巴四处张望,“确实会瞧见。会不会已经离开长安了?”
经平安这么一提醒,竽瑟立马想起,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能吧,他们不是来长安挣钱的吗?”
“也可能没来这儿,晚上不是还有一场嘛,说不定他们白日睡觉,夜里出来。”平安随口回道。
温清宁喝了一口诃子汤,心中颇为遗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玙璠之乐’和‘昭华之管’。
看完傩戏出来,抬头看了眼已经落下的夜色,温清宁忍不住感慨:“竟然玩了这么久!”
竽瑟笑道:“我都没觉得累!”
“多少年没这么玩过了!”平安跟着说道,“发财肯定要羡慕死了!”
话音一落,三人笑出了声。
平安看向二人:“那彩车还看吗?”
“看吧,看过仙子散福咱们再回家。”温清宁一锤定音。
“那去横桥?”平安回忆了下昨日喊的游街路线,“他们从东渭桥出发,沿渭河到西渭桥结束,必定会经过横桥,咱们去横桥等着最合适。”
横桥又称中渭桥,位置在东西两座渭桥之间。
温清宁和竽瑟自无不可,任他安排。
因三座桥都在长安城外,平安算了算时辰,干脆喊了辆驴车送他们过去……
驴车挤在人群里,磨磨蹭蹭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挪出去两条街。
赶车的老汉小心翼翼地的盯着四周,既怕自家的驴儿碰了别人,也怕别人挤到了驴儿。
那驴不耐烦的喷了个响鼻,焦躁的踏着蹄子。
温清宁环视一圈,说道:“老丈,我们就在这下车。平安,付钱。”
“这都没到地方,哪好意思收嘞。”老汉连连摆手拒绝。
“我们坐了两条街。再说了,你这退出去也不好退。”平安将钱塞进老汉手里,下车护着温清宁和竽瑟跟着人群走。
老汉低头看了眼远超车资的铜钱“哎哎哎”地喊道:“多了!多了!”
然而人海茫茫,哪还能瞧见三人的背影。
温清宁三人被人群裹着出了城门,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地方。
她瞧着不远处乌泱泱的一群人,又抬头望了眼城墙,看到上面挤挤挨挨探头探脑往下看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城墙平时是不允许百姓登上去游玩的,但每逢节礼、盛典,为与民同乐,会开放城墙。
“平安,你去寻护王参军,或者关中侯,挤下去太容易出事了。”
平安下意识应了一声,说完反应过来,面露难色:“小娘子,我不能把您和竽瑟姐单独留在这儿啊!”
温清宁左右看了看,朝旁边拐角抬了抬下巴:“我们去那躲着,那里视野不好,没什么人。这种情况但凡出事就是大事,侯爷职掌护城卫,到时候难辞其咎。我和竽瑟会保护好自己,你快去!”
平安朝她说的拐角看去,见那里确实没什么人,权衡之下,心一横道:“那您躲好了,属下速去速回。”
温清宁点点头:“快去吧,带回彩车过来,一旦撒钱,哄抢之下必定会发生踩踏。”
“属下明白。”平安护着二人躲到拐角,转身挤入人群,逆流而去。
温清宁看他挤得吃力,时不时神色忧急地抬头看向城墙。
竽瑟低声劝慰:“郡君莫担心,说不定侯爷那边已经交代过了。”
“但愿如此。”
与此同时,沈钧行正忧心忡忡地望着往城墙上挤的百姓。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他当机立断要城门郎关闭上城的券门。
城门郎满脸苦涩:“大将军,圣人下过旨意,凡节日、盛典不禁百姓登城,您这不是要下官的小命嘛。”
“城墙百姓拥堵,倘若发生坠落或踩踏才是要了你的命!圣人那里我会一力承担,你去关门。”沈钧行说罢,见他仍拖拖拉拉不愿意动弹,当即高声吩咐,护城卫疏通百姓下城,并关闭所有登城通道。
那厢,温清宁正焦急的等待着平安带人回来,突然听到一阵热烈的欢叫声。
“彩车来了!”
“仙子生的真好看!”
“散福啦!散福啦!”
“我抢到了!里面真有钱!”
呼喊中,越来越多的人往里彩车涌去。
温清宁眉头紧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话才出口,忽听头顶传来争吵声,她下意识抬头看去,瞳孔骤缩,一道身影从上面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