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清宁的话,谢景俭欣然应允:“有郡君与侯爷帮忙,我就偷个懒。”说罢,众目睽睽下挥袖走到主位坐下,衣袖掩唇打了个哈欠,一副惫懒困倦的模样。
温清宁看向芽儿:“先从芽儿姑娘开始吧。”
芽儿一愣,下意识说道:“我不是西园的人啊。”
“可姑娘是这府里的人呀。”温清宁学着芽儿的语调说道,“大夫人让芽儿姑娘过来,想来你定然对这西园颇为熟悉。我们先向你了解了解情况,也免得弄错了再冤枉了什么人……”
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然,你要是不清楚,那便算了,我们换个人问问也就是了。”
芽儿听懂了温清宁的意思,若是真让她换个人问,那等于是打自家主母的脸。
她是主母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莫说西园,就连那些府里下人的一家老小她都得了解。
芽儿虽然心中不愿,但面上表情丝毫不变。听了温清宁的话,柔声道了一句:“婢子明白。”便进了屋子。
温清宁还记得自己要暂时当一下录事的事情,小声吩咐平安盯着院子里的人,拿着名册跟了过去。
沈钧行紧随其后,抽走她手中的笔:“我来记,你去旁侧坐着观察”随意地寻了个离谢景俭最远的椅子坐下,将对他的嫌弃表露无疑。
温清宁没有推辞,她确实有些累了。
芽儿把三人的举动默默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谢景俭的视线则从二人身上扫过,落在站在中间的芽儿身上,细细看了她许久。
他出身世家,养的一身气度儒雅又翩然,加之生的俊俏,没一会儿就看的芽儿双颊微红。
就在这种各怀心思的情况下,问话开始了。
“芽儿姑娘应该过了花信之年吧。今岁多少?”
谢景俭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芽儿的羞涩。
她面露茫然,有些尴尬地呐呐回道:“二十七。”
“尚未婚配?”谢景俭望着她的双髻问道。
芽儿半垂着的眼皮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回了一个“是”字。
“这个年纪还没有说人家,莫不是……”
谢景俭故意拖长了调子,把话说一半留一半,弄得芽儿脊背一僵,下意识抬头,眼神茫然地朝他看去。
“莫不是要在这府里换个身份?”谢景俭盯着人笑着说完了这句话。
芽儿面色几变,急急摇头:“我是大夫人房里的大丫鬟,是不能给相爷做婢妾的。”
不能,不代表不想。
温清宁望着她慌乱的表情,眸光微转,似有所思。
跟着又听谢景俭问道:“为什么?我朝虽然不许纳贱籍为妾,但各家不遵律令这么做的不在少数。说到底这是内宅之事,没谁会闲的去盯着同僚的床榻看。”
他说得过于直白,芽儿听得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脚尖,回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大夫人的规矩,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不能给相爷和公子做妾。”
“大房不行,不是还有二房?”谢景俭揪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侍郎和那位三公子……三公子不行,你的年岁比他大上许多,那侍郎呢?”
提起侯文金,芽儿明显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婢子怎么敢起那样的念头。”
她左手握右手,努力压制颤抖的双手,只是身上袄裙的微动还是泄露了她的慌张。
温清宁挑眉,没想到能这么好运的得到第一个线索,且看这样还是个深知内情的。
谢景俭自然也注意到了芽儿的异常,他朝停笔等着芽儿回答的沈钧行打了个眼色,后者翻了个白眼,却还是稍稍点了点下巴表示应下。
温清宁看到二人眉目传情的样子,眨了眨眼,跟着就看到谢景俭起身走到芽儿身边,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你姿容不错,不比侍郎后院的一众妾室差。你又是大夫人身边的得用之人,想来也是识文断字的。像你这般条件的人物,便是与一些低阶官员家的千金相比也不差,如果有嫁到旁人家做正妻的想法,也能理解。
“若要做正妻,就要消了贱籍改换良籍。这种事放旁人家可能难些,那对宰相府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大夫人这么看重你,定会为你改籍。但你至今未嫁,连人家也没有说下……”
谢景俭微微一顿,突然肃了一张脸,沉声问道:“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对外言说之事?”
他陡然换了态度,登时惊得芽儿下意识要张嘴回话,然而话临出口改了说词:
“婢子……婢子在后宅见惯了妻妾争斗,早早就起过誓,这辈子不再嫁人,留在我家夫人身边。左右都是伺候人,婢子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在这府里好赖能得人高看一眼,何苦出去受罪呢?”
“芽儿姑娘通透!”谢景俭忽然绽开笑容,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欣赏,语气里甚至带上几分敬意,“方才是我狭隘,小瞧了姑娘。我的话问完了,姑娘可以先出去了。”
芽儿微微有些惊讶:“您还未问我西园的事?”
“是了,我光顾着闲聊,竟险些忘了正事。”谢景俭笑道,“不如芽儿姑娘与我们说说侯侍郎后院那些妾室的脾性,比如性子泼辣的、喜说佯言的、胆小怯懦的……也好让我们问话时该晓得如何发问。”
他那仿佛好友闲聊一般的态度让芽儿稍稍放松下来,想了想回道:
“那婢子就从任姨娘说起吧。她出身伶伦任家,原是赠给相爷的,因侍郎后院空虚,便转送给了侍郎,平日性子活泼喜好华裳首饰。郑姨娘家里原来在东市做胡饼生意,因父母欠债就要把她卖到暗巷里换钱,侍郎看她可怜就买了回来。她嗓门大,稍有不顺便喜欢哭嚷发泄一发,但心不坏。大吉姨娘和小吉姨娘,是她们哥哥送给侍郎的,因年纪轻,又是姐妹两个一起,诸事总是争个热闹……”
芽儿对侯文金后院的妾室们如数家珍,不仅能说出她们的出身,就连她们的性情喜好也一清二楚。
温清宁仔细听着,见她没有提到那位姨娘苏氏,正心生疑惑时,忽听谢景俭问道:“那个苏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