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让这“感恩华尔兹”在电梯里旋转起来!
---
电梯门冰冷地闭合,将走廊里的喧嚣(主要是**奶奶**的哭喊和张阿姨邻居最后那点胃疼的憋笑)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老徐和阿涛这对“父慈子孝”的搭档,以及头顶监控摄像头那无声的红点。
【滴!检测到密闭空间‘引导’行为持续!‘爱的奉献’低功率维持中……建议宿主保持……微笑……】系统的提示音在阿涛脑内嗡嗡作响,像只赶不走的苍蝇。
阿涛咧着嘴,努力维持着那焊死在脸上的“感动”笑容。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血水和泪水混合着滑到嘴角,咸腥苦涩。新裤子屁股兜里那团“裤衩残片”随着电梯轻微的上升感,一颠,一颠,存在感十足。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满了劣质电池的玩偶,外壳是夸张的笑容,内里是即将散架的零件。
老徐依旧像根沉默的铁桩,死死钳着阿涛的胳膊,眼神空洞地盯着电梯门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2…3…4… 他的呼吸粗重而压抑,仿佛每一次吸气都在努力克制着把身边这“感恩怪”直接塞进电梯井的冲动。
寂静,只有电梯缆绳轻微的摩擦声和阿涛因为强忍疼痛和系统指令而略显粗重的呼吸。
突然!
【滴!检测到微弱善意波动!来源:电梯监控摄像头!功能:安全保障(系统判定为潜在关怀)!‘爱的奉献’模式……响应!】
阿涛的身体猛地一个激灵!
在老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阿涛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挣脱了老徐的铁钳(力道之大,让老徐一个趔趄),然后对着电梯角落里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就是一个标准的、幅度夸张的90度深鞠躬!
“谢——谢——摄——像——头——大——哥——!!!” 洪亮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厢里炸开,带着回音,震得老徐耳膜嗡嗡响。
“您滴……默——默——守——护——!!!”
“如同……黑——夜——中——的——眼——睛——!!!”
“保障了……我……通往……新——生——滴——旅——途——安——全——啊——!!!”
阿涛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脸朝着冰冷的金属地板,新裤子屁股兜里的“裤衩残片”因为弯腰的动作,鼓囊囊的形状更加明显,正对着摄像头。
监控室(如果有人在看的话):一个额头带血、笑容诡异、撅着屁股对着镜头深情鞠躬的年轻人……画面太美不敢看。
老徐:“……” 他看着儿子撅起的屁股和那鼓囊囊的口袋,再看看角落里那个无辜的摄像头,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归于一片更加深沉的死寂。他默默地、缓缓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光滑如镜的电梯内壁,仿佛那上面有宇宙的终极答案。
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在了五楼。
门缓缓打开。
一股与楼下普通病房截然不同的、混合着消毒水、陈旧书籍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的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墙壁刷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闷的浅绿色。偶尔有穿着条纹病号服的人影在远处走廊尽头缓慢地踱步,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迟缓。空气安静得过分,只有不知哪个房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哼歌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得如同大理石雕像的中年女医生,正拿着病历夹站在电梯门口,似乎正准备下楼。电梯门开的瞬间,她正好抬头。
于是,她看到了:
- 一个高大黝黑、脸色灰败如丧考妣、眼神空洞的中年男人。
- 一个被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抓着胳膊、额头带血、脸上凝固着极其诡异夸张的笑容、还保持着90度鞠躬姿势撅着屁股的年轻男子。
- 以及,年轻男子新病号裤屁股口袋里,那鼓囊囊、形状可疑、随着鞠躬动作微微晃动的……不明物体。
女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扫过阿涛额头的伤口、扭曲的笑容,最后定格在那鼓囊囊的屁股口袋上。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专业素养让她迅速恢复了平静。她侧身让开电梯口,声音平稳无波,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新来的?挂号缴费在左边尽头,初诊评估在右边第三诊室。” 说完,她抬脚就要进电梯。
【滴!检测到高权限目标!精神科医生(女性)!提供明确就诊指引(系统判定为关键路径型帮助)!优先级:极高!‘爱的奉献’模式……能量灌注80%!终极感恩形态……准备!】
阿涛脑子里警报瞬间拉响到最高级别!身体里那股刚刚平息一点的“感恩洪流”如同被投入了核燃料,轰然爆发!
“谢——谢——医——生——!!!” 一声比在电梯里感谢摄像头还要高亢、还要穿透灵魂的咆哮,从阿涛喉咙里喷薄而出!他猛地直起腰,动作迅猛得差点闪了老腰,脸上的笑容扭曲到了极致,混合着血泪,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在表达“最真挚”的喜悦!
在老徐绝望的闭眼和女医生骤然警惕(并后退半步)的目光中,阿涛再次启动!他不再是鞠躬,而是如同朝圣的信徒,双膝再次狠狠砸向五楼走廊光洁的地砖!
“咚!咚!咚!!!”
又是连续三个震耳欲聋的响头!比在病房里磕给老徐的更加用力!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得吓人!刚刚凝结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混着灰尘汩汩流下!
“您滴……金——玉——良——言——!!!”
“如同……圣——旨——降——临——!!!”
“为我……迷茫滴……灵——魂——……指——明——了——方——向——啊——!!!”
“请——受——我——三——拜——!!!”
“愿——您——……”
“医——术——通——神——!!!”
“流——芳——百——世——!!!”
“桃——李——满——天——下——啊——!!!”
每磕一个头,他屁股口袋里的“裤衩残片”就重重地硌他一下,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微闷响(布料和地面挤压空气的声音),形状变得更加扁塌怪异。
女医生:“……” 她握着病历夹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一种混合着荒谬、怜悯和“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复杂情绪。她看着地上那个磕得额头血肉模糊、却还在高呼“医术通神”的年轻人,再看看他身后那个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这次绝对是无声的崩溃)的父亲,以及年轻人撅起时裤兜里那团无法忽视的、散发着“故事”气息的鼓包……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职业素养之外的所有吐槽欲,用尽毕生的冷静,对着地上还在行“大礼”的阿涛,以及旁边快要石化的老徐,清晰、快速、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家属,立刻带病人去右边第三诊室!找陈教授!就说急诊转来的!有……呃……**强烈情感表达需求**!需要紧急干预!” 她语速极快,说完,像躲避瘟疫一样,侧身绕过还在磕头的阿涛,飞快地闪进了刚打开的电梯门内,迅速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女医生最后那一眼深沉的……同情(给老徐的)。
阿涛还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额头抵着冰冷、沾染了自己血迹的地砖。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终极感恩行为完成!回应方式:五体投地式响头x3 + 声泪俱下终极感恩词(升级版)!能量消耗:85%!剩余持续时间:21小时55分!警告:宿主头部创伤加重!强烈建议立即就医!】
老徐缓缓地蹲了下来。他没有去扶阿涛,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沾着水泥灰(从工地赶来就没洗)的大手,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拍了拍阿涛那因为磕头而一起一伏的肩膀。
然后,他用一种被砂纸磨过、被绝望浸透、疲惫到极点的声音,对着地上儿子的后脑勺,轻轻地说:
“儿啊……”
“起来……”
“咱……”
“去……流芳百世……吧……”
阿涛听着父亲这比哭还难听的声音,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拍进地砖里的力道,以及额头伤口火辣辣的痛楚,还有屁股兜里那团越来越像“耻辱勋章”的破布……
他趴在五楼精神科冰冷的地板上,在系统“保持微笑”的指令和额头伤口的剧痛撕扯下,终于,一滴滚烫的、真实的、混合着无尽憋屈和荒诞的泪水,重重砸在了自己流出的血泊里。
做个好人?
这通往“流芳百世”的路……
每一步,都像是用脑门在给地狱之门……刻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