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吉普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凝。
江锋专注地开车,冷峻的侧脸看不出太多情绪,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比平时更加用力。
霍华抱着那摞沉甸甸的书,感受着书籍的重量,仿佛抱着的是明昭沉甸甸的未来和无法预测的风险。
明昭依旧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只是那双清澈的眼底,似乎比来时沉淀了更多的东西。
车子在家属院门口停下时,已是下午。
太阳西斜,将土黄色的院墙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家家户户准备晚饭的烟火气。
“霍团长,明昭同志,我就送到这里。”
江锋没有下车,隔着车窗说道,目光在明昭身上停顿了一瞬,“柳教授的话,请务必放在心上。下周见。”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只有霍华能懂的、沉甸甸的嘱托。
“明白,江队长,辛苦你了。”霍华点头,带着明昭下了车。
吉普车卷起一阵尘土,很快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霍华抱着书,和明昭并肩往家走。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家属院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孩童的嬉闹和妇女呼唤吃饭的声音。
“书重,给我拿点?”霍华侧头问明昭。
明昭却摇了摇头,固执地伸手指了指霍华臂弯里最上面那本《空气动力学基础》,又指了指自己。她的意思很明显:那本,她要自己拿着。
霍华无奈,只得将最上面那本相对薄一些的书抽出来递给她。
明昭立刻双手接过,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紧紧抱在胸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封面。
两人刚走到离家门口还有十几米的一棵老榆树下,一阵裹胁着沙尘的、北大荒特有的干燥旋风毫无预兆地卷了过来!
“唔!”明昭低呼一声,那旋风像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将沙尘灌进了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剧烈的刺痛感让她瞬间闭上了眼,生理性的泪水涌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揉眼睛,怀里抱着的书顿时失了力道,啪嗒一声掉落在满是浮尘的地上。
几张她夹在书页里、随手记录着一些符号和公式的草稿纸被风卷了出来,打着旋儿飞散开!
“别揉!”霍华反应极快,一手紧紧抱住自己怀里的书,另一只大手迅速而轻柔地抓住了明昭想去揉眼睛的手腕。
他顾不上掉落的书,立刻俯下身,凑近明昭的脸,“眼睛睁开一点,我帮你吹吹!”
明昭被刺痛感弄得很难受,顺从地微微仰起脸,努力想睁开刺痛流泪的眼睛。
霍华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撑开她的眼皮,凑近,对着她泛红的眼睛,轻柔而短促地吹了几口气。
带着霍华体温的微风吹过眼球,稍稍缓解了那火辣辣的刺痛和异物感。
明昭眼里的泪水流得更凶了,但总算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好点没?”霍华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明昭眨了眨依旧酸涩流泪的眼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嗯。”
霍华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他这才注意到掉在地上的书和散落的草稿纸。
他先将明昭护到老榆树背风的一面,让她靠着树干休息,然后才弯腰去捡书和散落的纸张。
大多数草稿纸都被他迅速拾起,重新夹回书里。他仔细吗,尽快吧国际化开始大V关系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遗漏。
却唯独少了一张,那张明昭在柳文君书桌上画的、充满未来感的滑翔翼结构图!
那张图因为是随手画的,用的就是普通的白纸,没有夹在书里,而是单独放在最上面,风一吹,飞得最远!
霍华心头一紧,锐利的目光立刻扫向四周。
暮色渐沉,家属院里光线有些昏暗。
只见一张白色的纸片,被那股旋风卷着,飘飘悠悠地飞进了老榆树后面茂密的、长满刺槐的荒废树丛里,卡在了几根尖锐的枝杈间。
霍华大步走过去,拨开带刺的枝条,正准备伸手去够。
就在这时,树丛另一侧,通往家属院后门的一条偏僻小路上,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形瘦小的身影,正推着一辆空板车匆匆走过。
他似乎被树丛里的动静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霍华这边瞥了一眼。
霍华的手已经碰到了那张图纸的边缘!
那个瘦小工人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了那张卡在树枝间的白纸上!
目光很快又随意地收了回去,仿佛只是无意间四处张望了一下。
在霍华抬头的瞬间,他已经低下头,又继续推着板车,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巷子,消失在暮色里。
只留下板车轮子在土路上碾过的吱呀声,很快也听不见了。
霍华的心些微沉了沉,长久的训练让他的警惕瞬间拉到最高!
他一把将那张图纸从树枝间扯了下来,迅速折好塞进军装内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声。
他走回明昭身边,脸色冷峻如铁。
“没事了,风沙迷眼,常有的事。”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将捡起的书塞回明昭怀里,“图纸也捡回来了,回家吧。”
明昭揉了揉还有些不适的眼睛,看了看霍华紧绷的下颌线和他下意识护在内袋位置的手,又看了看树丛外那条空荡荡的小路。
她没说话,只是抱着书,安静地点点头。
霍华护着她,快步走回家。
关上院门的那一刻,他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听着隔壁王爱国家传来的、李小草招呼吃饭的寻常声音,四下一片安宁。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大亮,家属院还笼罩在一片沉寂的薄雾中。
霍华刚把灶膛里的火生起来,准备给明昭熬点小米粥。
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伴随着警卫员小李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团长!霍团长!紧急情况,需要立刻出任务!”
霍华心头一凛,立刻放下火钳,快步走过去打开院门。
小李站在门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呼吸有些急促,手里捏着一张折叠的、盖着鲜红“绝密·加急”印章的电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