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黑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燃尽后的灰烬,只剩最后一点火星。
她在等。
等一个时机。
等墨延彻底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葬礼的流程缓慢而肃穆,法师低沉的诵经声在风中飘散,亲友们沉默地站在两侧,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悲伤。
直到那个不速之客的出现。
轮椅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格外刺耳。
所有人回头,只见墨延一身醒目的棕色西装,被手下推着缓缓靠近。
他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笑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轻蔑而得意,仿佛不是来参加葬礼,而是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弟妹,节哀啊。”
他嗓音轻佻,尾音上扬,像一把钝刀子,故意在柳婳的伤口上反复碾磨。
“可别想不开殉情了,不然……薄家可就绝后了。”
空气骤然凝固。
俞非晚猛地攥紧拳头,眼底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却被丈夫陆临州一把扣住手腕。
“墨先生。”
陆临州声音低沉,带着警告,“死者为大,请你自重。”
墨延轻笑一声,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柳婳身上。
“自重?”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
“薄斯聿都死了,我还需要装什么君子?”
“柳婳,你挺厉害的,可惜……终归是个女人。”
“没了男人,你什么都不是。”
柳婳缓缓抬眸,眼底的恨意如刀锋般锐利。
“墨延。”
她声音很轻,却像是淬了毒。
“你在我丈夫的墓前如此放肆……就不怕他化作厉鬼,来找你索命吗?”
话音一落,四周骤然静得可怕。
墨延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嗤笑:“鬼?我要是怕这个,早该——”
“啪!”
一阵阴风骤然卷起,薄斯聿的黑白遗照从柳婳手中跌落,正面朝上,摔在墨延的轮椅前。
照片上的薄斯聿,原本肃穆的神情,竟在众人眼中……缓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
阴冷、森然,宛如厉鬼。
墨延瞳孔骤缩,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你……!”
他猛地低头,却发现照片依旧如常,薄斯聿的面容平静,毫无异样。
可刚才那一瞬的错觉,却让他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柳婳缓缓弯腰,拾起照片,指尖轻轻抚过丈夫的脸。
“看,他听见了。”
她抬眸,冲墨延微微一笑。
“墨延,你猜……他今晚会来找你吗?”
墨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坐在轮椅上,手指死死攥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刚才在薄斯聿墓前看到的那一幕,那张遗照上的人,竟然对着他冷笑,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走!” 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保镖不敢多言,推着他迅速离开。
宋临川跟在一旁,眉头微皱,显然察觉到了墨延的异常。
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跟随着。
墨延坐在车里,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可他的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那张遗照上薄斯聿阴冷的笑容。
“该死……”他低声咒骂,手指烦躁地敲击着轮椅扶手。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
可今天,他竟被一个死人的遗照吓到了?
“去祖宅。” 他冷冷吩咐司机,眼神阴鸷。
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墨家祖宅
墨延一回到祖宅,立刻吩咐管家去请法师。
管家一怔,小心翼翼地问:“墨先生,您是要……?”
“驱邪。” 墨延冷冷吐出两个字,眼神阴沉得可怕。
管家不敢多问,立刻去安排。
林静疏正坐在房间里看书,忽然听到敲门声。
“夫人,墨先生请您下楼。” 女管家站在门外,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
林静疏抬起头,眉头微蹙:“下楼?做什么?”
“家里请了法师,要做一场法事。”
林静疏愣住,随即露出一丝荒谬的表情:“墨延信这个?”
他向来不信鬼神,甚至厌恶任何迷信行为。
女管家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墨先生说,您必须下去。”
林静疏合上书,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沉默片刻,最终站起身:“走吧。”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棉麻长裙,脚上穿着柔软的平底鞋,自从怀孕后,墨延就禁止她穿高跟鞋,连化妆品都收走了。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并不讨厌墨延,但也谈不上喜欢。
他们结婚十几年,一直相敬如宾,各取所需。
而现在,她只是他用来延续血脉的工具。
法事现场。
后花园里,法师已经摆好了香案,正念念有词地诵经。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柚子叶的味道,莫名让人感到压抑。
林静疏站在一旁,眉头微蹙。
她不喜欢这种氛围,尤其是那些洒在她身上的柚子水,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滑落,让她浑身发冷。
墨延坐在轮椅上,冷冷地看着法师的动作,眼神阴沉。
“给她多洒点。” 他命令道。
法师立刻拿起柚子叶,沾了水,在林静疏周围转圈,嘴里念叨着驱邪的咒语。
林静疏闭了闭眼,强忍着不适。
她不信这些,但她不会反抗。
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冰凉的水珠浸透她的衣服,贴着皮肤滑落。
墨延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晦气必须除干净。” 他低声道,像是在说服自己。
林静疏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今天的墨延,格外不安。
与此同时,柳婳站在薄斯聿的墓碑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墨延……”
她轻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我等着你亲手毁灭自己的家族。”
风拂过墓园,卷起几片落叶,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烛火摇曳,映照在镶嵌着黑曜石的十字架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国外,圣裁教会的教堂。
教父坐在高背椅上,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听着宋临川的汇报。
“薄斯聿已确认死亡,骨灰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