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笑了,摇头:“不,我倒是打算顺手推舟,先让他过一次小考。”
“什么小考?”
“解决该县东沙镇长期存在的警民关系极度紧张的问题。”
“天哪,这是小考?书记,这是黄府县的老大难问题了,他们局里不少富有经验的老干部都被派去做过工作,可都没有成功。”
“对,那里的人对警察成见太深了,根本无法展开工作,让一个年轻人并且还是新手去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让他进入专案组,会引起很多猜测,如果他能解决这个问题,进入专案组就不需要发行政命令,他们自己就会主动找他,就算不找,你们打个招呼也是顺理成章,这样的人才不用,还想用什么人才?”
“你真的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吗?我们组过专门的调解小组去都没成功,他真的可以?这可不比炸一个碉堡容易。智谋、工作方式和话术都得到位才有可能。”
“我相信与否并不重要,反正相信不相信,都不会影响结果,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值得一试,就让他试试吧。”
“好吧,就让他试,不过,你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没想到还这么相信直觉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如果他真能搞定这个,那我们可真是捡到宝了。”
“对,他究竟是不是宝,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
同一天晚上,省委书记家里。
“爸,你不是答应给机会他吗,为什么还让他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这是组织上的安排,你少插嘴吧。”
“你要是用这种手段阻止我跟他来往,这是行不通的,你不阻止,我只会顺其自然,你越阻止,我就越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跟他来往。”
“行了行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个地方有省里和县里都很头疼的问题,长时间不能解决,但如果再不解决这些问题,就有发展成群体事件的可能,我们都想看看他有没有能力解决……”
“可是,长时间不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指望他一个新手去解决?这不公平。”
“向我推荐人才的人是你,怎么,你推荐的人才只能夸夸其谈,一到需要干点实事就要退缩?你就这么不相信他,不相信你还推荐什么,你在坑你爸吗?”
“我……我当然不是了,我当然相信他了,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别人都解决不了,凭什么要他解决?”
“别人解决不了的他能解决,才更能说明他是不可或缺的大才,这件事没得商量。”
……
陆源回到家,没多久,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听到门铃响,陆源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陈泽宇来了。
“陈副院长,你是来找我的?”
“不欢迎吗?”
“我一个小警员,没有不欢迎的资格。”
陆源有些吃惊,他深知陈泽宇不仅仅是外来的干部,而且相当的洁身自好。
长期以来,永兴集团一直在用各种手段试图控制黄府县,各种手段夹击下,能够洁身自好的不多,即使暂时还没有被腐蚀,以后也会。甚至有不少干部是身不由己,只能选择随波逐流,否则根本无法立足。
但陈泽宇是一股清流。
前一世,他在黄府县工作期间,陆源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带着一股愤怒的力量在坚守。陆源经常能从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书生气质很浓的年轻官员身上,看到铮铮铁骨四个字。
上一世,曾经有几个甄家的人想要除掉此人,但都被陆源制止了。
他那时就知道,不能掐灭这个县最后的光。
对陈泽宇的佩服,一直带到了这一世。
“你胆子小吗?不见得吧,报到的第一天,就给你的直接领导一个下马威,这胆子我看不小了吧,只不过,动辄顶撞领导,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干部应有的行为。”陈泽宇的口气,听不出是挖苦还是劝告。
“家里乱,请随便坐,有何指教吗?”陆源一边给他倒开水一边说。
“你妈妈手术顺利?”
“很顺利。”
陈泽宇拿出了一封信,说道:“这是你们公安厅武厅长给你的信。”
“武厅长给我信?”陆源很是吃惊。
前一世,永兴总部搬到省城时,武厅长已经离休了,双方没有交集,但是从各方面的反映看,武厅应该是一个为人正直的领导。
可是,武厅长怎么会给他信?完全不合情理,他们之间隔着好多个级别,而且也不认识。
“看了你就知道了。”
陆源打开信,只有三行字:
“陆源同志:关于东沙镇的情况,陈泽宇同志了解得比较多,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希望你理解组织对你的考验,并尽快解决东沙镇的警民关系紧张的问题。”
陆源疑惑道:“真的是武厅写的?”
“对。”
“这是越级指挥,不知道符合系统原则吗?”
陈泽宇道:“没关系,这也不是命令,这是提醒。东沙镇警民关系紧张,是多年形成的情绪积累,有些人错误引导,而相关领导干部又粗暴处理导致,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有效解决……”
“我明白,我愿意去东沙镇的目的,就是想要解决掉这个问题。”
陈泽宇有些吃惊:“你对此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而是已经在积极应对?”
“对,这个问题如果一直延续下去,不加以疏导,情绪不断累积下早晚会出大问题,甚至可能酿成群体事件,我也正在研究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陈泽宇大为吃惊。
这个年轻的退伍军人,几乎还等于没有正式入职,就已经展现了如此的大局观,太让人意外了。
本来,他对于陆源并没有那么看重,上来就跟领导对着干的愣头青,可以说完全没有一点斗争策略,在官场上也好,在职场上也好,几乎只能是活不过三天的炮灰,他不看好。
再说了,他对此人多少还有点敌意。
所以,得到武厅委托他转交的信件时,他心里挺抵触的。
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他心里明白,武厅托他一个法院的人带信,绝不仅仅只是公安系统的意思。
而东沙镇紧张的警民关系,其实不仅仅影响了该镇的治安,影响的是东沙镇的方方面面,迟迟不解决,那里会成为一个炸药桶。
对此,他也非常忧心。
但他不相信,这么多年的痼疾,凭一个退伍军人可以解决。何况,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上任第一天就被撤职流放,他能甘心吗?不消极抗议就不错了,还想让他帮忙解决老大难问题,做梦吧。
所以,他无法理解武厅的做法。
而陆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
武厅果然是比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这小小一个县,竟然藏了此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