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依相偎坐在河边,直到太阳西斜才走回村里。
路上。
一些人看到了碧如妍,都赶紧进去了,还紧闭了家门。
此情此景,让碧如妍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把我当鬼了吗?她感觉越来越窒息了。
杨云程没说话,但紧紧握住了碧如妍的手。
到家了。
肚子咕咕叫着,他们都饿了。
可是……
却没有饭菜飘香。
与前一天烟火气相比,今天院里死气沉沉,对比鲜明。
碧如妍嘴上没说,可是心里更难受了。
安静至极。
杨父在菜园子里忙着,听到有人走进来,他头都没抬。杨母则安安静静躺在炕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饿了吧?”杨云程轻声问着碧如妍。
她猛地点点头,犹如饿坏了孩子一样。
骤然间,杨云程感觉,她……
有些可怜!
也许我不关心她,整个世界也就没人关心她了吧。
“中午饭菜还在锅里。”应该是听到了他们声音,杨母轻声说了句。
盛上饭菜后,两人安安静静就在客厅茶几上吃了起来。
他们吃得很多,就如没人要的孩子突然吃到了佳肴一样。
吃完后,碧如妍抢着洗了碗。
收拾完。
他们如寄养在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蹑手蹑脚走进了厢房,轻轻关上了房门,在里面发着呆。
傍晚时分。
可能由于心软,杨母起来做了饭,盛好后放在炕上方桌了。
这时。
杨父进来了。
他冷冷沉默着,本着那张早已阴云密布的脸,洗完手后他直接甩掉手上水滴,谁也没让让就坐在桌旁开吃了。
“云程,吃饭了,出来一起吃吧。”杨母壮着胆子走到厢房门边叫了他们。
“走,吃饭去吧。老妈做好饭了。”杨云程抱起了碧如妍。
“嗯!”
碧如妍很懂事,同意后嘎吱一声门开了,杨云程拉着她的手,走进了主房。
“伯母辛苦了。”碧如妍还是很有礼貌,可自己她心里感觉已经低三下四了。
“快吃吧。”杨母顿顿神,也没说别的,就坐在桌子上了。
四人上桌,气氛……沉默。
不用问,杨父还是板着脸。
当其他人不存在一样,他吧唧吧唧吃着,头都没抬。
“伯父,您吃菜。”说着,碧如妍轻轻夹菜送到了杨父碗里。
可是……
她夹的菜,却直接被推出来了!
杨父一点没碰。
气氛不是一般的尴尬……
杨云程和杨母都安静吃着,就当没看见一样。
碧如妍却低下了头,人人都有自尊心,哪怕她一无所有。
碧如妍轻轻拂下一绺垂落秀发,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心里秋雨却已冻成冰雪,落入了她的心田。
伤心、失落、无助。
“晚上,我去二叔那睡啊。他一个人,我不放心。”杨父像是在跟杨母商量。
可杨母心如明镜:他不想看到碧如妍,更不想她住在家里了,所以他要躲出去。
杨母没应他。
“伯父,伯母,你们慢慢吃吧。”这时,碧如妍没胃口轻轻放下了筷子。
“吃好了吗?菜都没怎么动。”杨母客气了下。
“我不饿。”
说着,碧如妍看了一眼杨云程,就快步走出了主屋,拐进了厢房,进去后立刻关闭房门。
一种即将被人扔掉的失落感,占据了她心房。
她再也忍不住了……
背靠门后,她捂着嘴,无比伤心地哭了。
哭泣无声。
泪水簌簌而下,犹如绵绵秋雨。
泪雨让她心寒,对未来更是茫然无比。
……
晚饭后。
“哐当”一声,院子大门被甩着关上了,杨父出去了。
看着父亲背影,杨云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办法只能走进了厢房。
厢房里。
碧如妍犹如冷雨打湿翅膀的飞蛾,呆滞落寞。
看着她,杨云程安静无言,只能轻抚了下她的肩膀,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可是,碧如妍一动不动,犹如走失了魂魄。
天黑了。
天地无声,华灯初上,月明星稀。
空气无意,亦无情。
……
杨母独坐在炕上安静凝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子了。
运气?姻缘?人为?
她想到就头疼。
突然。
手机响了。
原来是女儿——婵丫头来电话了。
“喂,妈!”
“喂,我婵丫头啊。”杨母声音有气无力。
“老妈,睡了吗?”
“还没有。”
“我老爸呢?”
“去你二爷爷家住了。”
电话那边微微一顿,“老妈,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五婶全都告诉我了。”
杨母苦笑一下,“哦。这个婊子,她倒嘴快。”
“老妈,你说这都是啥事啊,本来挺好个事,到头来怎么是这个样子啊。”
“哎……,谁知道呢!”
“你说,我哥平时也挺稳重的,这次他也算毛躁了。”
“……”杨母没说话。
“妈,你说要是让她进咱们家门,一想到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还一个人在下面不吃不喝过了三千年,想想也够渗人的了。”
“谁说不是呢。”
“可回头一想呢,她也怪可怜的。只要她和我哥,两个人真心相待,她身体和心理都没问题的话,没准他们在一起,也行?”
杨母摇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们不都说她很漂亮嘛,也很高挑。留下她,对改善咱们家基因有好处呀。”
“你个臭丫头。你和你两个哥哪里差呀?还改善基因,有什么可改善的?”
“老爸老妈那必须是天生丽质,基本没什么可改善的。不过,追求美是无止境的嘛。”
杨母听闻一笑,“怪不得你每天起床后,都在镜子前面抹持那么长时间,跟擦玻璃似的……。”
“妈……,我只是帮你们分析分析嘛。怎么说,这也是关系到我们家声誉的大事,也关乎我哥一辈子的幸福。”
“那我还得感谢你了,大学生?”
“哎呀……,妈!人家跟你说正事呢,您这人怎么这样啊。”
“唉,走一步说一步吧。”
“也好。那先这样吧,挂了啊,老妈。”
“嗯。”
“老妈,您晚上可要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啊。万一她从窗户里爬进来,不是还有我哥在家吗?您也别害怕!”
“你这是……?”杨母身上鸡皮疙瘩起来了,“你个臭丫头,这是想让你妈好好睡觉,还是想让你妈睡不着觉?”
“我就是给您分析分析呀,劝您胆子大点,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知道了,唯物主义者。先挂了吧。”
“亲亲我,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漂亮的……老妈了。”
“这个臭丫头,快挂了吧。”杨母说着扑哧一声就笑了。
“好的。晚安,老妈。”
“晚安!挂了。”
可挂电话后,杨母更加寂寥了,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下窗户。
——这个臭丫头,打电话来分析了半天,到头来分析了个寂寞!
“砰、砰、砰!”
突然,屋门响了,杨母顿时心跳加速,“谁啊?”
“伯母,是我。”外面传来了碧如妍的声音,“云程和我热了水,我给您洗洗脚吧。”
“你受累了,我等会自己洗吧。”
“不累。我来了以后让你们受累了,就当是我们小辈尽的一点孝心吧。”
没办法,杨母只能打开了门。
可开门前,她潜意识里还真有些恐惧,总感觉打开之后门后会窜出个僵尸来。
门开了。
没有僵尸,只有碧如妍微笑端着一盆温水。
杨母挤出笑容,“盆放这吧,我自己洗得了。”
“还是我给您洗吧。”此时,碧如妍端水进了门。
“那怎么好意思呢!”
“伯母,没准以后都没机会了。您照顾了我,就让我给您洗一次脚吧,这不也是应该的嘛。”碧如妍表情真诚、善良,而又可怜兮兮。
杨母心软了。
——唉,这么好的闺女,要不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那该多好啊!造化弄人呀!她心里思忖着。
可她心里想的,却被碧如妍看出来了,“伯母,您就让我如愿一次吧。也算是妍儿孝敬您,就是以后没机会了,妍儿也不至于很后悔,不是吗?”
碧如妍尽管语气轻柔,但杨母看到她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杨母就心软了,没坚持拒绝,“那好吧。我们农村人土里来土里去的,你不嫌弃就好。”
“没事的,伯母。你们这些人呀,可比我这种在古墓里埋了三千多年的干净多了。”
听她这么一说,一丝恐惧后,心地纯善的杨母想安慰她,可是一想后面可能还要撵她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唉!”于是,她叹了口气,抖动着身体坐在了沙发上。
哗啦~哗啦啦~
碧如妍开始洗了,她动作轻柔而舒服,犹如孝顺的女儿用心伺候着自己的亲娘。
杨母也逐渐放松下来了。
碧如妍一绺秀发掉了下来,挡在了如玉脸颊上,杨母轻轻帮她拂到了一边,手就碰到了她的脸。
她感觉,那张脸是如此温润有弹性。
——这么有生命力的人,怎么可能是在古墓里沉睡了三千年的呢?她非常不解。
“孩子呀,有个问题,伯母不知道当问不当问,不过伯母好奇。”
“伯母,没什么不能问的。您就问吧。”
“你在那里面,沉睡了三千年,你有意识吗?不害怕吗?”
碧如妍笑了,轻轻抬头,神情专注道:
“伯母,刚开始我还是有意识的。后来感觉自己做了无数无数个梦,那一觉啊,睡得无比漫长。我一醒来,发现就是现在了。一开始,我非常绝望窒息,很悲怆。不过还好,多亏了云程的陪伴和保护。我很幸运,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牵挂。”
“唉……,你们都是好孩子。”说着,杨母顿时心中窒息,眼泪就流下来了,“可是……,可能是机缘不巧,缘分没到吧。唉,这又是为什么呢?”
说着,杨母都不忍心说了。
静静听着她的叹气声,碧如妍更沉默了。
“孩子啊,也许将来,你会找到比一个比云程更好也更适合你的男孩子。你自己心中一定要抱有希望。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都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好吗?”
“谢谢伯母。”
听闻,碧如妍无声哭了,泪水如珍珠洒落,却颗颗带着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