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声刚落,长安城还笼罩在浓稠的墨色里,大明宫的晨钟便沉沉敲响。陈玄策披着玄色披风疾行在朱雀大街,霜露打湿了他的皂靴,怀中密折却还带着体温——那是昨夜蒋师仁冒死送来的情报,龟兹余孽与波斯祭司在敦煌集结,似在筹备一场更大的阴谋。
太极殿的铜钉大门缓缓开启,陈玄策踏入殿内,扑面而来的沉香混着血腥气。龙椅上的唐太宗李世民身披明黄龙袍,冕旒下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案头跳动的烛火,将他眼底的血丝映得通红。阶下跪着的鸿胪寺卿浑身颤抖,官服上大片血渍尚未干透。
\"陛下,臣失职!\"鸿胪寺卿突然重重磕头,额角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昨夜有波斯使团的马车偷运禁物出城,守卫查验时...被一种诡异的雾气迷了心智!\"他话音未落,一名金吾卫校尉踉跄着闯入,甲胄上还沾着冰碴:\"启禀陛下!西市波斯商馆发生大火,所有账册和密信都...都烧光了!\"
陈玄策心中一凛。这些接二连三的变故,显然是有人在刻意销毁证据。他正要出列禀报国库失窃的黄金流向,却见唐太宗抬手制止,冕旒随着动作剧烈晃动:\"玄策,你且看看这个。\"
宫人呈上的檀木匣里,躺着半块染血的龙纹玉佩,断口处还凝结着冰晶。陈玄策瞳孔骤缩——这与龟兹密室中,前朝龙裔孩童颈间的玉佩纹路完全一致。\"今晨在玄武门拾得。\"唐太宗的声音冷如寒霜,\"玉佩内侧刻着'承乾爱子',而昨夜太子府的守卫,恰好擅离职守半个时辰。\"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陈玄策想起龟兹壁画中,李承乾与波斯巫师密谋的场景,后背渗出冷汗。太子李治曾与李承乾私交甚笃,若此事与东宫有关...他不敢再往下想。
\"玉符之事,朕已尽知。\"唐太宗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案上奏折,\"龟兹密室里的前朝余孽,波斯人的幽冥铠甲,还有那所谓的'龙裔'...\"帝王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殿梁上的蟠龙图腾微微颤动,\"玄策,你可知为何朕将密奏付之一炬?\"
不等回答,唐太宗已大步走下台阶。他枯瘦的手指重重按在陈玄策肩头,帝王独有的威压扑面而来:\"波斯人敢染指我大唐江山,前朝余孽妄图复国,但若让天下人知道...李氏皇族血脉中竟藏着这般隐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窗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陈玄策这才惊觉,帝王鬓角的白发不知何时已爬满双鬓。三日前狩猎时,他还亲眼见陛下一箭双雕,可此刻眼前人,竟似被抽去了半分精气。\"玄策,你自幼随朕征战。\"唐太宗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当年平定高昌,你孤身出使天竺,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
殿外雨声渐急,阶下鸿胪寺卿与金吾卫校尉早已被摒退。陈玄策正要跪地领命,却见唐太宗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咳出的血渍染红了明黄的丝线。\"陛下!\"他下意识上前搀扶,却被帝王挥手制止。
\"从今日起,玉符之事严禁外传。\"唐太宗将染血的手帕收入袖中,冕旒下的眼神锐利如鹰,\"朕命你暗中筹备第二次西域之行。所需人马、粮草,皆由你自行调配。但记住...\"帝王的手指抚过腰间佩剑,剑鞘上的螭龙纹泛着冷光,\"若消息走漏半个字,休怪朕不念旧情!\"
话音未落,东侧偏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陈玄策转头望去,太子李治捧着茶盏僵在门口,茶水洒在明黄龙纹的衣摆上,晕开大片深色痕迹。\"儿臣...儿臣听闻父皇召见陈将军,特来奉茶。\"李治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死死盯着案上的龙纹玉佩。
唐太宗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他盯着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想起前日在东宫发现的西域星象图,想起李治书房暗格里那封未寄出的密信。\"退下吧。\"帝王的声音冷得可怕,\"即日起,东宫侍卫一律换成禁军。\"
当陈玄策退出太极殿时,暴雨已将他的披风浇透。回望宫殿深处,太子李治跪在雨中,而唐太宗的身影立在窗前,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宫墙之外,波斯商馆的浓烟还未散尽,长安的夜色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