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总是会有许多难以忘却的记忆光点,这些沉睡在脑海中的浮藻平时难以被发觉,但它们却是真实存在的。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一刻,它们会被再次从记忆的汪洋大海中打捞而起,而其原因则是又出现了和曾经记忆相似的片段……
若是我们将这记忆的主人换作白狼,那么这些难以消失的浮藻则是遍布在他一生中的各种血腥、暴力的画面。每当他的生命产生拐点和分裂时,往往都伴随着这些极其痛苦又暴戾的东西——在荆棘花园中和雷伯特利的一战便是其中之一。
在那场战斗中,白狼和他的三名部下联手击败了雷伯特利——这位“冠冕”的统治者,最终却被自己的手下所杀。而在此之前的一个月,他甚至还能够高高在上地对白狼指手画脚,甚至能当着其他三位队长的面将他的右脚掌给弄得皮开肉绽。但也正是在那个场景中,一个不经意的画面却重新成为了白狼脑海中的浮藻,此刻已被他给成功地打捞了上来……
“你并不是无法战胜的,沼泽。”面对沼泽之前无畏的话语,此刻的白狼沉沉低语道,“在你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外表下,实则隐藏着一个极其致命的弱点——亏你还将战斗的地点选择在这里……”
离得数米之远的沼泽自然听不到白狼说的话,但从后者的眼神中,他却能看出一抹森然之色伴随着类似战斗胜利般的欣喜在白狼的身体中油然而生——这让他的内心出现了些迷茫。
没有二话,白狼不知疲倦般地再次扑向沼泽,那毫无掩饰且简单得几乎纯粹的攻击动作甚至让人觉得这是不是一道佯攻……
不过,身处其中的沼泽却并没有轻视这道看似普通的攻击。由于他并不清楚白狼的意图,因此也没打算选择真的硬接——在白狼飞冲而至的身体离自己还有两三米时,他就迅速地侧身躲开,让后者的攻击扑了个空。
白狼一击失手后并未就此作罢,他迅速调整身位转向沼泽,然后没有丝毫的停顿再次冲了上去!
沼泽仍然没有硬接,他继续选择躲闪,但这一次由于他的身体区别于白狼——灵活性较低的原因,却并没有完全躲闪过去——侧身的皮肉被白狼的利爪重重地划拉了一下……
“沼泽,你在躲什么?”白狼停下身来冲沼泽厉声问道,“过了两招之后,连跟我正面交锋的胆子也没有了吗?”
沼泽发红的双目紧盯着白狼,却并没有和之前一样立刻驳斥他。他仿佛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自我否定当中,不过导致如此的原因却并未被他人察觉……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了啊……”白狼见沼泽并不搭理他,便继续冷言嘲讽,“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搭上自己这条毫无意义的贱命?带着你剩下的队员们投降吧,我会尽可能地对你们开恩的。”
兴许是被白狼这狂妄的语气给触怒,即使沼泽此时不愿搭腔也总归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狠狠地盯了这位高大的对手一眼,口吻阴毒地应道:“不要再在你那愚蠢的脑子里幻想这虚无缥缈的画面了,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们嗜血队就永远不可能成功。”
“呵。”白狼轻笑一声,不屑地回道,“我知道你没打算活着,你也不可能活过今天。我想的是你也许会为你身后那些还没病入膏肓的队员们考虑考虑,毕竟他们的性命应该由自己来做主。不过看起来我确实有些多虑了,因为当他们选择加入你这卑劣的深渊队时,就已经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当成你的随葬品了。”
“闭嘴,白狼!”沼泽怒喝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难不成我刚才让你两沼你就膨胀至此了?”
白狼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了所处落脚点旁的水塘边,他伸出爪子插进水中,搅拌了一番后再翻过爪子舀起来了一掌顺着毛发迅速流下的潭水……接着,白狼才转过头来,用一种带着莫名表情的脸庞看向沼泽。
“你……你什么意思?”沼泽的神情忽然变得阴沉,仿佛自己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白狼获取了一般。他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也像一根根蠕虫般来回地蠕动着。
“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白狼甩掉了沾在前爪上的污水——经过潭水的清洗,他脚掌上毛发也再一次恢复了那种隐隐透着粉红的银白色,“你和其他在‘冠冕’之中的人是不同的……我原以为你是对那老主子的尊敬才让你故意装出那副模样来……不过看来我反而是多想了,原来是你根本就不识水性!”
白狼平淡的话语宛如一道惊雷迅猛地劈在了沼泽的身上,他骇得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然而,当他一条后腿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一处小水池里后,却立即惊得跳了起来——仿佛在他身后已是一道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原来,眼神细腻的白狼在刚才的交锋之后便从沼泽的身上发现了许多刚被潭水浸湿的痕迹——这原本并不算是什么反常的发现,但当白狼意识到沼泽气息的突然萎靡和这潭水有些关联时,便回想起了上上次在浴火城内的中枢会议中,雷伯特利将沼泽给“扔”到了水中的场景……
“看呐,堂堂的深渊队队长,却是一个连最普通的水都会害怕的弱小之人。”白狼挪步向前,步步紧逼——在知晓了沼泽的致命弱点后,他的气势也紧跟着拔高,一度成长到了完全压制的地步,“既然你如此害怕,又为什么将与我交战的地方选在了这里?是你觉得你能很好地对我隐藏起这个弱点,还是觉得等不到你的弱点暴露,就能将我给击败?”
被看穿弱点的沼泽一时间显得有些被动和局促,他不敢再轻易和白狼保持一个比较靠近的距离了,在对方一步步地紧逼中中,他也只能被迫缓慢地退去——或左或右,但总是与对方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
“你低估了我,也低估了这支嗜血队……”白狼的字句随着他一步一顿的步伐斩钉截铁地吐出,就像一枚枚尖锐的钉子插在了气势渐无的沼泽心头,“我们的目标是高尚的,是宏大的。我们势必要将一切同胞从‘罪恶’中拯救出来,为此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鲜血。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如此庞大的代价,那我们又怎么会被你这一支小小的深渊队给拦住前进的道路?我们的成功是注定伟大的,而你们的阻拦和存在也必将在历史的长河中化作一缕逐渐消散的青烟,终将湮灭。”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沼泽虽然心态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但被自己手下观望着的他自然不能一退再退,面对白狼不断的冷言嘲讽,他终于是憋够了一腔勇气用以回击,“即使被你知道我的秘密又能怎么样?你有足够的实力让我置身险境吗?不要忘了,在力量的比拼中你可是完败于我的,你也并非是毫无弱点!”
沼泽尽可能大声地咆哮着,好像他现在已经必须通过增大自己的音量才能提升士气和战意了。
“你有些急躁了,沼泽队长。”白狼嘴角微掀,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战斗中切忌心浮气躁,这个道理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少在这儿跟我扯其他的废话了!”沼泽羞恼地骂道,“在我看来你所说的这一大扒拉才是你为了掩饰嗜血队最终必遭失败结局的借口。我不习水性的弱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瑕疵,你永远也无法将它变成最终的现实!”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白狼反问道,“在你心里,对这个弱点所产生的恐惧应该超越了一切吧,或许你甚至可以放弃深渊队,但却永远也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窒息的感觉了……”
“废话少说!你若真有那个实力,就让我看到那一天!”沼泽直直地冲了上来——他似是想要证明自己并未真的被白狼吓倒一般,选择主动进攻,便是无畏的最好象征!
“呵。”白狼不紧不慢,他侧过身轻易地避开了沼泽毫无掩饰的冲撞,然后用身体轻轻一顶——只见沼泽就像一辆偏移了轨道的列车,向着另一个方向无法停滞地冲了出去——而在他的前方,正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
“该死的!”沼泽脸色发紫,他立刻试着减速,但身体由于受到了白狼干扰的影响,在冲入潭水之前已经不可能停下了!
沼泽把心一横,索性反而加起速来,朝着潭水的方向直接冲去——在临边的一刻,他催动起两条粗壮的后腿向下拼命地一蹬,那壮硕的身躯高高跃起,向着潭水的另一边地面飞去……
眼看着沼泽勉强化解了这道危机,白狼的心中也略有些扫兴,他本以为沼泽无可避免地会落到水里,那样的话他就能好好地享受一番对手临死前带给他的欢愉了。
“还真是有些难缠啊。”白狼心中暗道。
双方队长的顶峰战斗处在整片战场的中央,为了不影响他们这对整个战局都起到绝对主导作用的一场战斗,双方的队员都达成了一种莫名的共识——尽可能远离他们。于是乎,他们所在的战场附近几乎没有其他队员的干扰。可当沼泽面临落水危机时,除了在外圈中某位比较高大的深渊队员发现以外,其他人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糟糕!大人的弱点被白狼发觉了!”高大身影心中暗道不妙,他一巴掌扇飞一名扑上来的嗜血队员后,便立刻挑了一条绕远的小路向战圈的中央奔去……
“看来你这个弱点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致命啊。”白狼冲着沼泽调侃道。
“我说过了,你和嗜血队是注定会失败的。”沼泽虽惊险逃生,脸上却仍没有半分释然和轻松的神情,“即使被你知道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弱点,也无法改变你们嗜血队走向灭亡的结局……”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再继续好好地考验考验你吧!”白狼说罢,立即又飞身向沼泽冲了过去,并在他刚才飞身跳起的同一个位置高高地跃起……
相较于刚才和白狼战斗的宽敞地面,沼泽此时所站的位置十分狭小,甚至都不能叫做地面——这是一块漂浮在潭水上,由草甸和泥土累积而成的一块“陆地”。在刚刚沼泽落地之时,他甚至都听到了自己脚下那溅起的“啪啪”水声。
这块草皮勉强等承受起他的重量,但却难以同时扛起他和空中还未落下的白狼,更何况还有一分白狼的躯体下落时的冲击力……
沼泽不清楚白狼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位置的这一因素,但他只知道即使白狼落水,那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重新游上岸这么简单。可若是自己落入水中,在没有外界援助的情况下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的……
一想到此,沼泽便感到自己头皮发麻。他的爪子紧紧地抓住身下交错纵横的草根,仿佛捏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眼看着白狼的飞扑将至,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即使是再次起跳也需要脚下有足够的支撑力,但这软绵绵的草甸却很明显无法满足沼泽的需求。沼泽睚眦迸裂地看着那飞速接近的白狼,心底之中不免生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绝望……
沼泽突然间觉得,这被自己提前预知的场景,或许才是自己和深渊队所谓注定的结局……
“噗通——”
伴随着一道巨大的水声,那块草甸果真没有经受起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白狼的身体就好像一颗巨大无比的岩石,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沼泽的身上,并带着他一起包裹着下面的那块曹甸陷进了这片属于潭水的冰冷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