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的脖子被死死地卡住,这让他连呼吸都出现了一些困难。
他用两只前爪费劲地抓住那只将他固定在地上的爪子,企图将它给用力地推开,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对方的爪子就好像是长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我不会再让你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永远不会……”掐住白狼脖子的爪子向内用力一抓,四只尖锐的爪尖便瞬间插进了白狼的喉咙!
滚烫的鲜血仿佛喷泉般高高地从爪间喷起,几乎溅到了行凶者的脸上。
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让白狼的身体在被动地抽搐了两下后便丧失了挣扎的能力,而在他的瞳孔中,眼前这道由于背光而始终只有黑暗轮廓的身影却终究没能现身……
就在意识丧失的那一瞬间,白狼却突然感到自己喉咙一阵发痒——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而刚才那股窒息感却也在咳嗽中悄然消失。他狼狈地翻起身来,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并让它们将自己的肺部给统统灌满。
白狼警惕地回过头——那道黑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不仅如此,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也同样消失,甚至连地上的落叶也和他刚才所看到的不一样……
白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随即自嘲般地说了句:“噢,原来是梦……”
可是,尽管是虚假的梦,但其中那些真实的场景却依然让白狼耿耿于怀。现实中失去了哈里的他在梦境中也同样无法拯救自己的这位兄弟,而比现实里更加痛苦的是,他甚至还亲眼看到了哈里死去的过程……
“哈里……哈里……”
白狼垂下头颅,似乎再次陷入到了对哈里的哀悼之中,不过,他的眼神和语气很快便坚定了下来。抬头看向前方,脸上只有一种不可撼动的坚毅之色:“你等着吧,我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家伙付出百倍的代价!无论是谁,他们都会在我,在嗜血队的手里凄惨地死去!”
白狼在森林中的追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日复一日地将时间耗在这片漫无边际的森林中。为了果腹,他也只能杀死一些能力所及的小动物,并用它们的血肉来填饱自己的身躯,好让它能够带着自己继续前进。可没人知道白狼到底在寻找着什么,也没人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直到第三天。
白狼沿着森林中的溪流向前缓慢地行走着,沿着水流的方向前进可以让他不必陷入缺水的境地,而水中的鱼也能够让他不必花费太多的时间用来捕猎。
时值正午,白狼便觉得有些口渴,他趴到溪流边上,微微收起两条前腿,然后将脑袋伸了过去,舒舒服服地饮进了几大口沁人心脾的凉水……
白狼满足地抬起头,却忽然发现——在仅一个纵身距离远的溪流对面,有一头庞然大物竟也同样在饮水!而令他心头一颤的是,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白狼被吓了一跳,转身便想要逃离——可向后猛然偏转的脑袋却一头撞进了一道坚如铁石的胸膛!下一秒,一只庞大的巨掌便抓住了他的脊背,然后硬生生地将他给按倒在了地上,并一脚死死地踏住!
“哪里来的小毛犬,竟敢闯进我们的地盘!”一道怒音在白狼的上方响起,“看你不像是人类手底下的家伙,恐怕又是罪恶之都里的那些小毛贼吧……怎么说,合王,把他宰了?”
声音正对溪流的对面——看来被称为“合王”的家伙,就是刚才那道正在饮水的身影了。白狼连忙转动脑袋向前边看去——自己的生死似乎就在那个家伙的一句话上了……
“你看清楚他是谁了么?”“合王”的声音非常沉稳,让人一听就能感觉到他的冷静和稳重。
“嗯?”听见这话,按住白狼的家伙先是一愣,继而低下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白狼的面貌,紧接着,他的两只瞳孔突然放大,脸上也露出了十分惊愕的神情,“不……不会吧……合王,是……是他?”
合王淡然地站起身,两条后腿向后轻轻地一蹬,那矫健的身躯便稳稳地落在了离白狼不远的地方。他一边摇动着尾巴一边缓步靠了过来,嘴里也十分平淡地问道:“白狼,认识我是谁吗?”
白狼两只惊恐的眼睛直到此时才略有恢复,他看着眼前这熟悉的“种族”,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了曾经和他们打交道的那些画面,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们原来搬到了这里……”白狼故作淡定,想尽快和对方拉近说话的距离,“我还以为你们待在大寂之森呢,让我一通好找……”
“你找我们做什么?”合王毫不客气地问道,“我们可没有义务再帮你任何的忙。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听到自己被直截了当地拒绝,本该心生不满的白狼此时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些家伙个个都不是他能小觑的存在。
“听着,我这次来并不是要寻求你们的帮助的,而是给你们带来了一些罪恶之都中的最新消息。”白狼换了一种方式说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快带我去曼陀罗那儿,我要当面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曼陀罗?是谁?”合王一脸茫然地问道。
听到对方这样的回应,白狼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不……不是吗?你们的队长,难道不是曼陀罗吗?”
“队长?这是一种什么称谓,我们从来没听说过。”合王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道,“我们是一个族群,族群里边没有什么队长,只有首领。”
“噢对,首领……你们的首领不是曼陀罗吗?快带我去见她……”白狼又紧赶着催促道。
“诶,等等……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白狼。”合王的眉头微微皱起,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悄然出现在了他的周围,“你现在是一个被我们逮住的猎物,换句话说,你的命现在掌握在我的手中,可你非但不恳求我饶你一命,反而还在这儿跟我提着什么这样那样的要求,怎么,你的脑子是在森林里被撞坏了么?”
白狼再次被对方的话语给哽住,他没有想到这个合王竟然会如此地呛他——难道过去的联手之情他们一点儿也不顾了吗?自己好歹是他们曾经的救命恩人,不然的话他们至今还被关在雷伯特利的荆棘花园中呢……
眼看白狼没有再说话,而是摆出了一副逐渐了解形势的样子,合王的眉头这才缓缓地松开,脸上也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对,对了,很好,现在这种状态才是正确的。”
“你说你不知道曼陀罗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你们的首领吗?”白狼从对方的言语中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并立刻严词质问了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合王一拍脑门,“曼陀罗……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她现在却不是我们的首领,而且现在的她也已经快要被我们的族群给抛弃了。”
“抛弃?为什么!”白狼惊怒地问道。
“怎么,这跟你有关系吗?”合王一脸鄙夷地看着白狼道,“你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她,又这么积极地想要为她说话,究竟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我现在有事情要拜托她,有什么问题吗?”
“噢……救命恩人……”合王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可她现在连最基本的自由都快要失去了,又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闲心来帮你的忙呢?”
“失去了自由……”白狼震惊道,“怎么会……她可是你们猛毒队的队长!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联合起来背叛了她!”
“让他闭嘴,卡布,他太吵了。”合王不满地抬起爪子朝白狼的方向弯曲了一下,那只按住白狼的巨兽便立刻挪过脚掌盖住了他的口鼻,使他的嘴巴无法再张开分毫。
“一条罪恶之都里的小狗崽,竟胆敢在我们的面前颐指气使,你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狼群放在眼里了?”合王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爪子,将白狼的天灵盖给捏了个满,“现在只要我想,你的脑袋立刻就会碎成一堆烂肉,这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也不会给我的心理带来什么负罪感。你别以为自己曾经和曼陀罗有些交集现在就能在我们的面前大声说话,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个没有一点屁用的废物,你做不了任何事,保护不了任何人,你的弱小就差写在自己的脸上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合王还在讥讽着白狼时,却突然感到自己捏住的白狼的脑袋有些异动,而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身旁的卡布却已经开了口:“合王,这家伙好像要挣扎出来……”
话音还未落,白狼的身体便如同一枚弹簧般从卡布的爪子下边挣脱了开去,甚至连后者的身体也被他的力量给挤到了一边……
白狼一个纵身向后跃出三四米,然后才调转头来警惕地注视着合王和卡布——当年并肩作战的盟友如今却要成为埋葬自己的敌人了么……
“怎么,在我们的面前你还能生出想动手的想法么?”合王并不在意白狼的逃脱,而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卡布的前方说道,“你别忘了,你和我们虽有一些相似,但本质上却是不同的。奉劝你一句,真别把那些自欺欺人的东西给当了真,那会让你高估自己的实力,严重的话甚至还会丢掉你这条可怜的小命。”
“无所谓!”白狼严肃地叫道,“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舍去我这条命也无所谓!事到如今我的命也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失去的东西,要远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得多……而这也是我会找到这儿来的原因!”
“恕我直言,白狼……”合王又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教导般的语气说道,“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轻言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清楚那才是真正的一切。没有了生命,你所说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那些什么自尊脸面、伦理道德,在生命的面前都一文不值。除了珍惜你自己现在还拥有着的这条命以外,其他的一切东西都是可以为之舍弃的。换句话说,只有保住了这条命,你才有机会去争取其他想要的东西。”
“我不这么认为……”白狼厉声反驳道,“生命存在的价值就在于它的意义,若是一生漫无目的地苟活,那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倒不如死掉算了!”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合王不假思索地答道,“若是你足够强大,那么一切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在面对那些你完全有能力解决的问题时,你还会动不动就说出牺牲自己的这句话来吗?”
合王的话不无道理,白狼也一时间被对方的观点给哽住了喉咙。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又走了这么远的距离来寻找我们,你所遇到的问题已经通过你的行动表现出来了。”合王接着说道,“可你此行前来寻求帮助的那个人,也同样陷入了和你一样的迷茫之中,她连只有自己才能够帮助的自己都帮不了,又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来帮你呢?”
“你是说……曼陀罗?”白狼脱口而出,“她怎么了?”
“你之前的离去让她备受打击……”合王换了一副更加亲近的口吻,但其中的怪罪意味却仍没有掩饰,“她原本的目的是将你推上狼群的首领之位,可你不但百般推脱,还将当时我们在大寂之森一战中晚到的责任全部推到了她的身上……这让她无法承受。心中继位‘狼王’的候选消失,她也就失去了奋斗的意义。如你所说,她的生命也失去了价值,而这样陷入迷茫之中的存在,是不可能再继续成为我们的首领了。”
“她在哪里?”白狼立马焦急地问道,“带我去见她,我能帮她,我能帮到她!”
合王沉默了几秒,继而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卡布。
“要不……带他去试试?”卡布试探地说道,“或许能有些起色……”
合王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他转向白狼,十分严肃地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无法让曼陀罗摆脱迷茫,那么无论你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借口都别想再靠近我们的领地,而如果你还敢像牛皮糖一样地纠缠,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不过你可以放心,在我的手中死去你不会有丝毫的痛苦。能听明白吗?”
白狼心中颇有些愤懑——这样威胁的话语放在过去从未有人敢对他说出,可现在自己却被人当面反复地威胁,这让他的内心一时间有些失衡。不过白狼并非愚蠢之人,他非常明白自己眼前的“合王”完全拥有着这样的能力和底气,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或许是为了他自己着想……
“我答应你。”白狼坚定地回应道。
“好,那就跟我们走吧。”合王点了点头,随即便和卡布转过了身——白狼缓步跟上前,身影也和他们一起很快消失在了旁边的森林中……
约莫向前走了二十分钟后,眼前茂密的树林才逐渐变得稀疏。一处由一块折断后盖搭在地上的巨石形成的石洞赫然出现在白狼的面前,而在它的周围,还有其他三四匹灰黑皮毛的狼在严密地把守着……
合王和卡布停下了脚步,前者转过头对白狼低声道:“她就在里面。”
白狼拖着缓慢而又沉重的步子向石洞的方向走去——察觉到有外人的靠近,那几匹负责把守的狼也很快便迎了上来……不过,在看到合王打给他们的信号后这些守卫也都后退了两步,但依然对靠近的白狼保持着警惕,防止他做出任何不当的行为……
白狼的身影逐渐被石洞的影子所笼罩,眼前阴暗的场景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这是一处大约不到十个平方的小天地,在里边的最内侧,一具十分枯瘦的身体虚弱地躺在地上。在它前方,一些被作为食物的小动物尸体毫无生气地摆放着,但它们的身上却似乎并没有被利齿撕咬过的痕迹……
白狼的靠近并没有使这道身影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她已经习惯了被不同的来访者所参观一般……
“曼陀罗?”白狼轻轻地开口,就好像是生怕自己叫错对方的名字般……
而就在他的话音落下之时,那道虚弱的身影却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徐徐地转过了身来……
“白……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