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的深渊队员眼看就要得手,可前去阻拦他们的我却还在“千里之外”,倘若这僵持的战局被他们给突入,那银牙的性命堪忧,战局的形势堪忧!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在提前知晓对方计谋的情况下却仍被钻了空子,这种不甘心的痛苦与懊悔一时间让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中。我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失败后的画面——银牙受重创倒地被对方挟持为质,然后逼迫嗜血队退兵,可即使我们选择妥协后银牙也不会活着被他们给放回来……亦或是他们会直接杀掉银牙——即使在那之后的嗜血队会发起冲锋抹杀掉这群深渊队的残党,可失去最后一个兄弟的白狼也将陷入到一种万劫不复的疯狂之中……
然而,那脑海之中的可怕画面却并没有出现,甚至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之时——一道从己方阵营中冲出的黑影,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刹那间便闪转腾挪到了那三名深渊队员的跟前!下一秒,后者前冲的身体便如遭重击一般,毫无征兆地便向后倒飞了出去!
我一时间惊得呆若木鸡,甚至连四肢都忘了奔跑,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我再次抬头看去,却见那拦下对方阴险一击的正是队伍中距离更靠近的领队——德比西!
狠厉的面容宛如雷霆般震慑着轻举妄动的三名深渊队员,他们被打翻在地后也即刻爬起身来,一脸凝重与不可思议的神色。
转瞬即逝的小插曲也迅速点燃了双方队伍心头的火焰——嗜血队在德比西挽救了危局之后便立刻集体冲了上去……而深渊队见状也不甘示弱,他们纷纷向前汇集,并迅速和我们狠厉地对峙了起来!
“幽潭,你这个混账,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你是连一点脸面都不打算要了吗!”银牙怒火冲顶,牙关紧咬得快要崩碎齿尖。
幽潭瞪着银牙,表情和眼神中满是阴险和用计不成的恼羞成怒:“脸面?那种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只要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无论是什么代价我现在都能付出!说实在的,我恨透了你们这帮嗜血队的杂种!倘若当初对水晶城的进攻由我来带领,那你们一定会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
银牙头皮一麻,一股来自虚空中的热流猛然灌进了他的脊柱。它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转化成了其四肢百骸的力量,并很快体现在了他与幽潭的僵持之中……
两条后腿猛力蹬地,银牙硬顶着身体开始向对面压去——幽潭诧异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加持,便也即刻做出反应——可银牙却不知从哪儿积蓄来如此之多的力量,一时间竟将幽潭给逼得不得不后退了两步……在如此长时间的僵持之后,仅仅两步距离的后退却仍然能让幽潭承受更加沉重的负担,他只感到自己靠近尾部脊柱之间的间隙都被压缩,甚至连背部都好像快要塌陷下去了……
银牙的怒火快要烧到极点!在得到了优势之后的他俯视着面色难看的对手,自己的脸庞也因愤怒而憋得发红:“幽潭,你应该庆幸沼泽没让你当这个先锋官,否则我现在就不必跟你多此一举了!”
“哼,口出狂言!你这靠着白狼狐假虎威的家伙,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幽潭一边说着一边猛地用力,企图重新夺回被银牙占据的优势,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银牙这次竟稳稳地站住了自己的脚跟,仿佛一根擎天之柱般深深插进了地面。
“哼,还打算负隅顽抗么……”银牙面露阴险之笑,他扭动自己的两爪,迫使幽潭不得不跟随他的动作做出一些微小幅度的“退让”——在一方取得稳固的优势后,他能左右战局的方式就多上了许多……
银牙两眼紧盯幽潭,甚至连头部都向前伸了不少,他逼迫对手的双眼也必须紧盯着自己,不让他观察身体上微小的动作而改变策略……
突然,银牙猛然发力——其方向和前推的力量保持垂直,幽潭一个措手不及,身体直直地向一旁扑了出去——在银牙的“推波助澜”下,他没有前腿用来稳住自己的重心,随即便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
“幽潭大人——”
在后方一直跃跃欲试的深渊队员立刻着急了起来,幽潭一旦出事他们则将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面对这群怒火冲天的嗜血队员他们很难得到一条生路——幽潭的性命牢牢牵扯着他们的内心,倘若保不住这位大人的安危,那他们也会一同殒命。这还是头一次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们仍极其焦急地想要上前帮忙的情况……
可嗜血队员们又如何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本就因干涉一对一战斗的下三滥行为而引起了众人的愤怒,此刻倘若对方再有半点异动,那嗜血队员们自然也不会再坐以待毙——没有得到任何领队的命令,他们却一齐冲了出去,以幽潭和银牙二人为中心,与深渊队形成了两条并未交汇但却极其靠近的战线!
银牙并没有乘胜追击,他看着摔倒在地的幽潭,也深知自己此时是敌方的众矢之的——在离深渊队一侧更近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冒险的必要。
“你没办法赢下这场战斗的,幽潭!”银牙冷漠地看着被他摔倒在地的前深渊队城主,语气中竟出现了一丝劝慰的味道,“你若是真为了这些队员们,就放他们离开吧,你自己来领受这注定的结局!”
“呸!放屁!你以为就凭你这两三句废话就能说动我?”幽潭愤怒且不甘地咆哮道,“我告诉你,银牙,这些深渊队员是自愿跟随着我的!虽然他们都是当初我从苔藻城中带出来的人,可无一不是痛恨着那愚蠢和昏庸沼泽的勇士!我们加入诡诈队为的是能够有一天积蓄起自己的力量重振深渊队的荣光,而不是在此时此刻向你这种鼠辈投降!”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都去死吧……”银牙面无表情,冷冷的声音仿佛下达了地狱的宣判。
两行分明的战线在话音落下后便迅速靠拢,然后在一个死寂无声的刹那间猛然碰撞在了一起,并立刻爆发出了一道难以抵挡的巨大冲击波……
战吼声和厮杀声仿佛爆炸的气浪般冲上了云霄,交战者身体中爆发出的躁动和喷洒的鲜血也将这片空间的温度给提升了许多。左右升腾着的战意和内心的愤怒宛如一层厚厚的毒瘴,将所处其中的所有人都给侵蚀得面目全非……他们舍命地彼此冲杀着,对自己身上新添的伤口却视若罔闻,在杀戮与被杀的转瞬之间,他们仿佛实现了自己生命中最后阶段的意义……
在高处之上,鼠三站在“风眼”的边缘俯瞰着下方血腥的一切。他淡淡地笑了笑,不由得发出了自言自语的感慨:“历史总是会无数次重演的……你看呐,这和我们的当初有什么不同吗?照这样下去,也不过是一个注定的结局罢了,亚蒙啊,你并没有输给任何对手,你输给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宿命啊……”
混战持续了近一刻钟左右,最终的结局也并不出乎预料——嗜血队战胜了深渊队,并杀死了绝大多数拼命反抗的深渊队员,仅留下了包括幽潭在内的不到五名的活口……
我和德比西站在银牙的两旁,他喘着粗气,浑身毛发凌乱,血污也浸透了我们的四肢,毛发之下的腥红伤口拱开了上方的遮挡,森森地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之中。
战败的幽潭瘫倒在一片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残余的深渊队员正聚集在他的身旁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位曾经的城主尽可能地抬高自己的头颅,好最大限度地表示自己宁死不屈的意志。那身下的血液虽然不全来自于他,但他也贡献了其中绝大部分的“染料”……
“还要继续么?我们嗜血队奉陪到底!”银牙冷冷地盯着这个对手,眼中并没有半点怜悯。
“呼——呼……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幽潭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估摸着他的肺部已渗进了鲜血,这让他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无法完全转换成氧气,因此他无论多么奋力地呼吸,却总还是感觉喘不上气来。
“我对你没有半点饶过的意思,幽潭,只可惜了你这些忠诚的手下。”银牙继续说道,“你反复强调着沼泽的愚蠢,可你现在比他当时又能强到哪儿去——面对着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却打算让手下的队员来共同承担你的罪孽。”
“有……有很多事……是你这不可救药的家伙无法理解的……你不明白孤军奋战的痛苦,你只不过是在无数队友的帮助下勉强出力的幸福领队罢了……”幽潭的嘴角流着大股的鲜血,但眼角上的血丝却没有丝毫的消退,“你所谓的艰辛,就是在即使已经进攻到对方主城的腹地,面对着敌方的负隅顽抗时却仍要和另一个搭档联手才能勉强取胜……你从未独自战胜过任何对手,银牙……你只不过是嗜血队里一个运气比较好的废物罢了……”
听闻此话的银牙两只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幽潭的鄙视如同一道迅捷的闪电劈上了他的天灵盖,而那一刹那的木讷和紧随其后的潮水般的怒火也让他立刻便丧失了理智——他的身体猛烈抖动了一下,仿佛连浑身的骨头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打碎,下一秒,他的身影宛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并瞬间出现在幽潭的面前,然后高高地扬起利爪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龟壳碎裂般的声响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我们惊讶地望着银牙和他面前的一切——幽潭并未承受这愤怒的一击——在他的前方,一名深渊队员及时地挡在了跟前,并用自己的脑袋接下了这道全力的攻势……
脱力的躯体瘫软在地——那名深渊队员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了首领的性命,即使后者仍摆脱不了最终的结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我没料到深渊队里竟然也会有能舍弃自己性命保护他人的队员……那些跟随着幽潭脱离曾经沼泽领导的深渊队的队员们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唯利是图的形象,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这世界上拥有那些无法安插在“反派”身上的品质,却并不仅仅只存在于嗜血队员的身上……
“大人,快回来!”
德比西突然的一喊惊醒了所有陷入呆滞中的队员们——看着眼前杀死了一名队友的银牙,两旁的深渊队员便迅速暴起,他们顾不得保护中央的幽潭,并在我们还没来得及救援之前便扑倒了这位嗜血队的领队!
“银牙大人——”
德比西立马带队冲了上去,其他嗜血队员也争先恐后地涌进了那混乱的战圈之中……
越是这种危急的时刻就越要尽快动手,每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都会让银牙陷入不堪设想的可怕后果中……
仅剩的几名深渊队员自然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对银牙造成致命伤害——我们的人迅速赶到,并很快便将他们给强行推开——而为了避免再次陷入到这样不利的局面,这一次我们没有再留下一个活口……
银牙挥爪让围住他的嗜血队员让开了一条通道——前方已经陷入绝境中的幽潭正瘫倒在地。
银牙缓缓地爬起身,他的身上虽然多了一些伤势,但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在自己冲动之后陷入险境的经历倒是让他胸膛中的怒火迅速地熄灭,头脑也冷静了不少。
走向幽潭——银牙也开始意识到这些勇于牺牲的深渊队员的品质,并对他们头领刚才的话语有了新的理解。
“可惜,这些忠心的家伙并不能帮你挽回深渊队的荣耀。”银牙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鄙夷,瞳孔之中满是一番凝重的光芒。
“我……我死而无憾……”幽潭尽力昂起的脑袋也因为看着最后一名深渊队员的死亡而撑不住落下。他完完全全地躺在地上,远看就和一具尸体般没有半点的生气。
“能说说吗,你加入诡诈队的真正原因。”银牙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此时的他是真想和幽潭好好地谈上一番,“在你死后,这些属于你们深渊队的记忆和存在证据就完全消失了,我希望你能说出来,至少我不会有那么无聊——随意更改你们的意志。”
幽潭的眼神中流露出一阵难以掩饰的酸楚,即使是怒火满天的他也不得不接受这无法再逆转的终局。就像银牙说的一样,他也许真的该考虑为这支不会再存在的队伍留下一些最后的东西……
“沼泽……我没办法继续待在沼泽的身边了……”幽潭的声音有些颤抖,叙述的声线就像是一个老之将死的年迈之人。
“为什么,就因为他即将输掉与我们的战争?”
“不……是……是他把我们这些领主和队员当成他肆意妄为的工具……在他眼中,我们从来就不是队员,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在他手中,我们只会被利用和牺牲……”
“我不明白……生与死的战争中难道谁的命是更有意义的吗?”
“不……他并不信任我们这些领主……”幽潭用力地摇了摇头,“我的那些兄弟们……雷鸣、骤雨……他们不是死在你们嗜血队的手里的,而是死在了沼泽那个个该死的家伙手中!”
银牙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便试探着插嘴道:“无意冒犯,可雷鸣并没有被我们给杀掉。”
“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宽慰我……我命已至此,即使再糟糕的结局我也能接受。”幽潭疲惫地笑了笑,他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在地上舒展般地扭了扭,“雷鸣没有从大寂之森里救回沼泽的胞弟,回来便被认为是有意地放水。那个愚蠢的队长,眼中和心里只有他的那个废物弟弟,殊不知深渊队落败的原因就是他的任人唯亲!泥沼本就没有半点本事,却被他捧上高位,要不是因为他导致了大批深渊队员被困在和嗜血队交战的战场上,也就不会有后续一系列的失败……回来之后,雷鸣便被沼泽给囚禁了起来,直到城破之时才将他放出……而骤雨也是因为和雷鸣的关系密切,所以被沼泽怀疑会因为此事对他心生间隙,因此才命令他在你们嗜血队进攻鱼塘城时埋伏在了白狼的进攻路线上……很明显,这就是借你们的手杀他……”
银牙微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沼泽的愚蠢赔上了半支深渊队,也正因为如此,在后续的战斗中,深渊队已积蓄不起足够的力量用来抵抗了……诡诈队找到了我,想让我成为他们的助力……我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诡诈队拥有和深渊队同样的地位,但沼泽的行为实在太过令人寒心……我不愿这些跟着我的兄弟们都白白死在他的手里,留给我的路没有第二条……”
“所以你选择加入到‘盟友’的队伍中,让沼泽和跟随着他的飓风、暴风雨留下来应对我们?”
“我不会投降。”幽潭睁开了眼睛,用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凝视着银牙,“我不会叛入敌人的队伍中,留给我的路自始至终就没有第二条……诡诈队虽然狡诈,但至少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可没想到的是,这些自诩聪明绝顶的家伙,竟也会落到这步田地……”
“也许你还不知道,其实深渊队一直都是诡诈队的棋子……”银牙突然提醒道。
“你……你在说什么?”
“在你们结盟之初,诡诈队的亚蒙便和沼泽制定了一条拥有着三项内容的‘禁令’,想必你应该知道。”
“第三号禁令……我当然知道……”幽潭点了点头。
“亚蒙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以‘盟友’的身份和深渊队合作,他是想让你们为他们作战,以此来削弱嗜血队的力量。”银牙叙述道,“虽然他用了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蒙骗沼泽,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利用他和他手下的这支队伍……不仅如此,在意识到深渊队大势已去后,他还想通过拉拢你的方式为自己留下一支在未来可以继续和我们战斗的队伍……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诡计……”
幽潭瞪大了双眼,那般惊讶的模样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死而复生的身影:“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沼泽死之前曾留下过一句遗言:当心亚蒙。这证明他在大势已去之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一切,但面对势如潮水的我们,他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幽潭半张着嘴巴,那无力的下巴开始疯狂地颤抖,他将目光转向黑暗的苍穹,并说出了他此生中最后的一句话:“亚蒙……亚蒙……沼泽……大人……”
幽潭死不瞑目,但银牙却没有让狼队处理他的尸体。
“让他和这些深渊队员就这样待在这里吧……对他们而言,这里或许是最好的归去之处……”银牙背过身后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