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你是白狼?!”
太平鸟惊恐到沙哑的嗓音仿佛冬日里被寒风撕裂的枯叶一般凋零。在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认为自己一定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所以才会受到这样残酷的惩罚。
本来是外出替所罗门搜集相关情报的他这下却一头栽进了嗜血队的“怀抱”中——他确实证实了那些流言蜚语的真实性,但自己却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将它们给亲口告诉所罗门了……
“所罗门手底下的使者,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恢复了体力的隐魔冷声冷语。
经昨夜一战,他的心性似乎又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在如“邪鬼”般强大的对手面前他弱无一战之力,更差点让自己尊敬的白狼遭受万劫不复的结局,而这样的状况自然是隐魔所无法容忍的……
在嗜血队进入浴火城后,他失去了太多的兄弟和战友,甚至连自己敬仰的哈里领队都惨死在了人类的手中。萦绕于心的惨痛回忆包裹着他,并在他的心上划拉出无数道细小的口子,而它们也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弱者没有决定命运的权利!
隐魔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两道饱含杀意的精光从双眸之中暴射而出,只在一瞬间便洞穿了太平鸟的心灵!
这位未经战端的“和平使者”哪里经受得这么大的精神压力——只被隐魔狠狠地瞪了一眼,太平鸟便吓得身体向后一仰,即刻又倒在了地上。
“哼!这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所罗门手底下的使者吗?我看都是一群胆小鬼!”隐魔不屑地转过头去,嘴里却狠狠地嘲讽着。
“你……”太平鸟被他这话给刺痛了神经,但气愤归气愤,他却丝毫不敢从嘴里骂出什么污秽的言语来——刚才隐魔那一道倍具震慑力的眼神直到现在都还在让他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白狼踏出一步,靠近的身躯正好挡住了太平鸟看向隐魔的视线。后者收回眼神,这才和这位只存在于耳中的嗜血队长四目相对。
眼前这头宛如嗜血野兽般的高大壮硕之物便是那一直“存活”在情报与信息之间的白狼。无论是所罗门还是他这位忠心耿耿的“小弟”都从未真正谋面过,也直到此时,太平鸟才有这份“殊荣”能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看到这尊庞然大物。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能亲身感受到那当初战胜本已得到大多数无上冠冕成员认定的深渊队的可怕存在……
凌乱却厚重的毛发,伤痕累累却依然青筋突起的肌肉,面带亲和笑意但却掩饰不住其下身经百战的肃杀之气。这种无法被刻意抹黑和篡改的气魄与威压在整座罪恶之都中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相似的存在。而就在这短短数秒钟的眼神相对间,太平鸟看得几乎出了神……
“尊敬的使者大人,我恐怕要麻烦您帮我一点小忙。”白狼语气友善地说道,“有些小事要找所罗门大人商谈,可我们却从未去过那鼎鼎大名的‘墓挽堂’,所以能请您帮忙带个路么?”
白狼浑厚且震慑心灵的声音让太平鸟回过了神,后者这才重新意识到了自己正处在一场不专业的“审判”当中。白狼的话里虽然满是商量的语气,但太平鸟却丝毫不怀疑自己倘若有半点拒绝的意图,那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在眼下这个波谲云诡的局势里,只有活着才能有改变的可能……
“不知白狼队长找所罗门大人有何事……”太平鸟心里虽然没谱,但作为所罗门使者的他自然也不能完全放下身段,否则将丧失最后一点和对方谈判的资格。
“啊,只是一点小事。”白狼轻松地回道,“本来按照约定这种小事是不需要我亲自登门的,不过这两天我正好有些事要到浴火城来处理一下,所以想着好歹去拜访一下所罗门大人,毕竟我们双方还是‘盟友’关系嘛。所罗门大人日理万机,那肯定只有我亲自登门了。”
本来太平鸟还想着白狼能愤怒地对他咆哮一番,发泄一下他被所罗门利用的怒气,而那样的话太平鸟还可以用自己高超的言语能力为之平息,从而找到挽回的机会,但白狼的“故作平静”却让他的主意完全落空。不仅如此,在那刻意表现出的“平静”下,也许还隐藏着一颗无法被调和的决心……
“这……可所罗门大人此刻无法面见任何访客……”太平鸟下意识地回答道,“现在这个时候……不太方便……”
“你什么意思?”一旁的残伤也忍不住用一种不满的语气打断道,“我们队长亲自登门拜访,你家主子还打算躲着不见不成?”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太平鸟连忙否认,“所罗门大人和其他无上冠冕成员并不相同,他并没有完全‘自由’的空间和时间。他的人类主人将他给关在家里,所以几乎没有能和外界直接接触的条件。”
“那你呢?你平时是怎么和他联系的?”残伤反问道。
“我们有约定的时间……”太平鸟稍微降低了一点自己的音量,“每到那个时候所罗门大人就会打开和外界的窗口,而我们也会在那个时候向他汇报各种情况以及信息。”
“离现在最近的下一次是什么时候?”白狼也收敛起了他那所谓的“善意”,并面无表情地问道。
“今……今天已经没有了……”太平鸟有些心虚,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睛也不自觉地瞥向了一边。
不过,目光锐利的白狼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这种“伪装”,并猛地扑了上去,在太平鸟惊得倒在地上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他脑袋旁两厘米处的地上——激起的尘土扑上了他的脸颊,夹杂其中的澎湃力量甚至快要冲破太平鸟的耳膜……
“我再问一遍——下一次,是什么时候?”白狼眼神冷冽,侧着脸庞靠近太平鸟的胖脸,并将自己那偌大的眼睛逼近那张被吓得几乎失神的可怜家伙。
“我我我……我们有特殊的呼唤方式……”太平鸟颤抖着说道,“但但……但要在……紧……紧急时刻才能使用……”
白狼得到了勉强满意的回复,便将脑袋又扬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你帮帮忙吧。现在天色还早,我想即使贵如所罗门这样的身份应该也不会睡得这么早吧。”
说罢,白狼便直接从上方越过了太平鸟的身体,并缓步向着墓挽堂的方向走去。
可怜的肥猫还在惊恐之中,但身体却已被后方的残伤和另一名中队长给架了起来,并强行拖拽着跟上了前方白狼的步伐。而令太平鸟感到惊讶的是,白狼一行虽然打着“问路”的幌子,但却没有对路线提到半个字。这些无礼的家伙仿佛知道路线一般,竟没有半点犹豫就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了……
冬日的黄昏非常短暂,在被嗜血队员架住向前走动的过程中,太平鸟忽然感到路上的灯光有些晃眼,回过神来时却见天色已然黑完了——那毫无安全感的夜色竟已悄然降临……
“你们……你们到浴火城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兴许是有了些交谈的经历,这也让太平鸟大着胆子打破了路途中的寂静,竟主动问起了嗜血队的信息来。
“你贵为无上冠冕首席的手下,难道连这点情报也没有掌握吗?”残伤头也不回,语气中满是对太平鸟的不屑。他并不相信,这位拥有着足够身份的使者会对嗜血队在浴火城中毫无掩饰的行迹一无所知,其所说的这些废话也不过是为了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而刻意造就的一种虚假的“亲近感”罢了。
“不瞒你们说,从好几天前,我们就失去诡诈队的情报帮助了……”仿佛难言之隐般,太平鸟紧皱着眉头,艰难地说出了这条信息。
“哦?这么说,你们一直以来掌握到的信息都是诡诈队提供的了?”队伍最前方的白狼也插嘴问道。
“哦,不……那倒不完全是……”太平鸟不知白狼此话所问的重点,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好像所罗门只是个毫无能力的傀儡——在和对方的谈判中他得尽可能地为自己的主子增添分量,这样才能拥有和对方商谈更多利益的资本,“他们的情报只是辅助,只是将我们自己获取到的信息进行升华与润色……所罗门大人有自己的情报队伍,因此我们不必什么消息都听从诡诈队。”
“但他们的情报用起来也确实方便,对吧?”白狼扭过头,露出一副怪异的笑脸,“每到约定的时候就有足够丰富且正确的情报送来,又何必再派遣自己的手下去搜集一些滞后的信息呢?”
太平鸟惊了一跳,他不知白狼是如何知晓这些情况的,但从对方那“成竹在胸”般的自信表情可以看出——对方对情报的掌握已然凌驾于自己,乃至背后的所罗门。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平鸟还在试图伪装,但白狼却一边转回了脑袋一边说道:“我们进入浴火城已经两天了,可你们对此却还一无所知,还在傻傻地等待着诡诈队将情报送来,殊不知在这两天时间里你们所熟知的浴火城内早已变了天。我想,你此番外出来打探情报就是因为所罗门意识到了某些自己没有掌握到的局势变化吧。”
太平鸟的下巴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那被架起的身体好像也更加地瘫软了。他突然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即使在当初所罗门即将失去无上冠冕的“首席”之位时也未曾出现过的,仿佛灭顶之灾降临的畏惧之感……
“你尊敬的所罗门大人和他拥有的一切已经名存实亡了……”白狼继续说道,“当初他利用嗜血队铲除无上冠冕中的‘异己’,乃至后来被青木‘联盟’背刺一事的始终我们都已经完全知晓并掌握,再多余的解释也无法洗清他身上的罪孽了。”
“不……白狼队长……那不是……”
“你不用为自己的主子狡辩什么了。”白狼打断了他,“即使他再有多么正当的理由和难处也无法阻止我们嗜血队的前进。从某种角度来讲,眼下的一切其实早就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是没想到会付出这么大的牺牲罢了……不过,既成事实已无法改变,我们只能更加坚定地将这条路给走下去。所以,你也不必赘言了,从安乐之所里被拉出来的家伙不止所罗门一个,在创建一种全新的秩序前,‘公平’自然是我们首先需要保证的。”
在跨过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后,白狼带领的嗜血队却突然左转,一头钻进了旁边小道里的树丛中,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这条街道里。
“这……这不是去‘墓挽堂’的路……”太平鸟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即刻便叫出了声来。
“我知道,但前往‘墓挽堂’这样深入的地方我们自然是不能走你平时走的路线。”白狼一边说着一边向前奋力地挤着身子,将那些生长得极其密集的草丛和荆棘给生生地挤开并踏出了一条道路来。
“越过这片没有人类足迹的荒郊野地,我们离‘墓挽堂’就只在咫尺之遥了。”白狼笑道,“这或许是一条连你这个使者都不知道的路线吧?”
“你……你们是怎么知道这条道路的?”太平鸟惊疑不定,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支来自卫城里的家伙竟会比他这个“老住户”还要熟悉。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没想到人类的这些语言还真是有些意思。”白狼得意地笑了笑,“这是我们共同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她本来有机会成为所罗门的盟友,但可惜你的主子没有把握住那个机会。不过也不必对此感到愤懑不平了,在他之前我们的这位朋友也告诉了我另一条我们曾经没有掌握到的信息——那就是通往‘灰烬密道’的路线。”
太平鸟猛地一怔,继而突然大叫起来:“是……是皓白!是皓白那个臭婊子告诉你们的!”
“呵,反应还真快。”白狼赞许般地轻笑一声,随即缓缓停下脚步,挥爪让后方队伍里的两名嗜血队员走到前方去代替自己执行“开路”的任务。
“这么说……那些传闻果然是真的……”太平鸟眼神下垂,似乎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传闻,什么传闻?”白狼好奇地问道,“应该是关于我们的吧,怎么连我们自己都没听说过?”
太平鸟目光呆滞,仿佛被剥夺了全部的神智,只是呆呆地说道:“浴火城里早有传言,说嗜血队进入了浴火城……要铲除所有的无上冠冕成员……”
“啊……你说这个啊……”白狼显得有些失望,太平鸟的回答并没有涉及到他所未掌握的情况,“这事儿我得跟你交个底,确实不是传言。不过此时此刻才将这道信息确认下来似乎是有些晚了……因为那些事情我们都已经做完了。”
太平鸟半信半疑地抬起头,他浑身无法被掩饰的颤抖正疯狂地向外散发着自己极度恐惧的情绪,连那看向白狼的目光也在对方的形象和情报压力下变得愈发小心翼翼:“这么说……毒蝎他们……”
“没错,都被我们给解决了。”白狼肯定地答复道,“毒蝎是最后一个。不过我们暂时留下了‘冷月’皓白,我觉得她之后对我们还有些用处,你看,比如这条路线就是她告诉我们的。”
“该死的婊子……”太平鸟低声骂了一句,但他心里也非常明白,即使没有皓白的“提示”,白狼一行人去到“墓挽堂”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这种明显的对所罗门的“背叛”却让他的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你想见见她吗?”白狼转过身,缓缓跟上了前方已走出有十多米的嗜血队员,“等我办完了眼下这事再说吧……你们这些跟随着无上冠冕的使者,在我这儿并不一定会得到‘死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