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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地下水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刺穿着萧烬的每一寸皮肤。罪渠的水道狭窄逼仄,浑浊的污水带着浓烈的腐败腥气,漫过腰际,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水底是厚厚的淤泥,混杂着不知名的骸骨碎片和腐烂的织物,稍有不慎便会被绊倒。背上洛桑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淡金色的血液混入污水中,晕开一丝丝诡异的磷光,在绝对的黑暗里如同濒死的萤火。

“撑住…”萧烬的声音在狭窄的水道里显得沉闷而嘶哑,他反手托住洛桑下滑的身体,烛龙之力在体内艰难运转,驱散着侵入骨髓的阴寒,也压制着脊椎深处那随时可能爆发的凶戾与剧痛。虎口处焦黑的蛇形印记(九幽引)传来阵阵阴冷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提醒着黑暗中潜伏的追索。

不知在污水中跋涉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土腥气的凉风,隐约还有水流更响亮的哗啦声。萧烬精神一振,加快步伐。水流渐渐变浅,脚下淤泥减少,露出了湿滑的岩石。转过一个狭窄的弯角,眼前豁然开阔,但景象却令人作呕。

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低矮,滴落着浑浊的水滴。这里便是罪渠的尽头,也是乱葬岗的地底部分。污水在这里汇聚成一个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浅潭,潭水浑浊不堪,漂浮着大量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体:肿胀发白的断肢、缠绕着水草的头骨、破碎的棺木碎片、甚至还有尚未完全腐烂、被鱼虾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身。空气里弥漫着死亡和腐烂的浓烈气息,几乎令人窒息。潭水边缘,倾斜向上的坡地布满了被水流冲刷出的浅坑,坑里堆积着更多的骸骨和裹尸布残片。

这便是西郊乱葬岗的源头,皇城一切肮脏与罪孽的最终归处。

萧烬背着洛桑,艰难地爬上湿滑的坡岸,脚下踩碎了一截不知属于何人的臂骨。他环顾四周,寻找着枯僧指引的方向——向北三十里,寒山真庙。然而,这里深入地底,根本无从辨别方位。

“北…那边…”背上的洛桑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呓语,沾满污泥的手指无力地抬起,指向污水潭对面一处相对干燥、堆叠着许多巨大乱石的角落。她胸前渗血的伤口处,幽蓝的纹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萧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涉水向那片乱石区走去。污水潭中的浮尸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注视。刚踏上相对坚实的乱石堆,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刺耳、非金非木的哨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地底的死寂!声音极其诡异,仿佛无数细小的骨头在摩擦呻吟,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阴冷与怨毒!

哨音响起的瞬间,萧烬背上的洛桑猛地痉挛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胸前幽蓝的纹路骤然变得刺眼,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里面穿刺!更可怕的是,萧烬虎口处那焦黑的蛇形印记如同活了过来,瞬间变得滚烫,一股阴寒刺骨、充满恶念的气息从中爆发,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经脉!

“巫傩殿!”萧烬眼神冰寒如刀,烛龙之力轰然爆发,暗金色的流纹瞬间覆盖右臂,如同熔岩流淌,死死压制住印记中爆发的阴寒怨力。他猛地转身,将洛桑护在身后一块巨大的岩石凹陷处,目光如电扫向哨音传来的方向——污水潭上方,一处凸起的岩石阴影里。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一个极其瘦小、裹在宽大破旧黑袍里的人影。袍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孩童般单薄的身形。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尖削下巴。他(或她)的右手,正拿着一支惨白色的、仿佛由某种细小指骨拼接而成的骨笛,放在同样惨白的唇边。

“嗬嗬…”黑袍下发出非人的、如同漏风气管般的嘶哑笑声,“九幽引…果然…好香…的饵…”声音干涩扭曲,分不清男女老少。

话音未落,骨笛再次凑近毫无血色的唇。

这一次,吹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哨音,而是一段极其诡异、如同百鬼夜哭的呜咽曲调!

笛音响起的刹那,整个罪渠尽头的空间仿佛活了过来!

哗啦!哗啦!

污水潭中,那些漂浮的、半沉浮的、甚至埋在淤泥里的尸体,开始剧烈地扭动、挣扎!一具具肿胀腐烂的躯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违反常理地从污水中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窝里,亮起幽幽的、充满无尽怨毒的惨绿光芒!它们身上滴落着恶臭的泥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摇摇晃晃地朝着萧烬所在的乱石堆围拢过来!

与此同时,乱葬岗堆积如山的骸骨堆中,也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无数白骨手臂破土而出,断裂的腿骨支撑着残破的躯干,颅骨的下颌骨开合着,无声地嘶吼。这些骷髅架子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汇入尸群,形成了一支散发着浓烈死气与怨念的恐怖大军!

万尸哭坟!巫傩殿控尸驱骨的邪术!

“找死!”萧烬眼中熔金之色暴涨,杀意冲霄。他反手拔出腰间的逆鳞刃!幽蓝的刀光在昏暗的地底骤然亮起,带着深海的酷寒与寂灭之意!

刀光如冷月弧光,无声斩出!

冲在最前面的几具浮尸和骷髅,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瞬间冻结、碎裂,化作满地冰渣!刀意所及,连污浊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然而,尸体和骸骨的数量太多了!它们前仆后继,不知恐惧,不知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笛音呜咽,如同无形的指挥棒,操控着这支死亡军团不断变幻阵型,从四面八方发动冲击。腐烂的手臂抓挠,带着尸毒的指骨戳刺,骸骨挥动着生锈的断刀残剑!

萧烬刀光纵横,逆鳞刃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冻结与碎裂的死亡之舞。烛龙之力赋予他沛然巨力和惊人的速度,暗金流纹在皮肤下明灭,让他如同在尸山骨海中劈波斩浪的战神。但操控这些死物的笛音极其刁钻,每每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指挥死物从最刁钻的角度发起突袭。更要命的是,每一次挥刀、每一次爆发力量,脊椎深处那融合了烛龙与鲛皇之力、尚未完全驯服的力量便如同苏醒的凶兽般蠢蠢欲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虎口的“九幽引”更是趁机疯狂侵蚀,阴寒怨力如毒蛇般钻入!

“噗嗤!”一根从侧面淤泥中突然刺出的、带着锈迹的断矛,擦着萧烬的左肋划过,带起一溜血花!阴寒的尸毒瞬间侵入!

“呃!”萧烬动作微微一滞,左肋伤口传来麻木感。就在这瞬间,上方黑影一闪!那操控骨笛的黑袍侏儒,如同鬼魅般从高处岩石上飞扑而下,速度快得惊人!他手中的骨笛不再是乐器,尖锐的骨哨末端闪烁着幽绿的毒芒,直刺萧烬的咽喉!角度阴毒至极!

千钧一发!

“嗡——!”

一声清越悠长、如同龙吟般的剑鸣骤然在萧烬身后响起!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决绝锋锐之意的青碧色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刺来的骨笛尖端!

叮!

脆响声中,骨笛被剑气撞得一偏,擦着萧烬的脖颈掠过,带起一阵阴风。剑气余势未消,直逼黑袍侏儒面门!

那侏儒怪叫一声,身在半空,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扭曲角度硬生生折返,如同壁虎般重新弹回上方的岩石阴影里,兜帽下两点惨绿的光芒惊疑不定地看向剑气来源。

是洛桑!

她不知何时强撑着站了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脸色苍白如雪,胸前淡金色的血渍在幽暗中显得触目惊心。她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却无比凝练的青碧色剑气,气息急促,显然这一击耗尽了她的残存之力。她的左手中,紧握着那枚从皇陵带出的、刻着“阮”字的残缺玉玦,玉玦正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微光,笼罩着她,似乎在抵抗着笛音和尸气对她的侵蚀。

“鲛…鲛魄剑意?”岩石上的黑袍侏儒发出沙哑惊疑的声音,“你…竟还有余力…”

萧烬趁此机会,烛龙之力爆发,瞬间将侵入体内的尸毒逼出,伤口腾起暗金微光,麻木感消退。他一步跨回洛桑身前,将她重新护住,逆鳞刃斜指上方阴影,声音冰冷刺骨:“藏头露尾的鼠辈,滚下来受死!”

“嗬嗬…好大的口气…”黑袍侏儒的声音带着怨毒,“九幽引动,万尸朝宗…你们…逃不掉…主人的…大礼…还在后面…”他手中的骨笛再次抬起。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吹响骨笛的刹那——

“呜…呜哇…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婴孩夜啼的哭声,突然在死寂的乱葬岗深处响起!

哭声极其诡异,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伤、恐惧和无助,仿佛在冰冷污浊的水底绝望挣扎。这哭声一起,竟奇异地压过了骨笛的呜咽!

呜呜呜…呜呜哇…

哭声似乎不止一处,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堆积的骸骨堆中,在污浊的浅水里,在残破的棺木碎片下…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寒的悲泣之海!

这哭声仿佛拥有奇异的力量!

那些原本在笛音操控下凶戾扑杀的浮尸和骸骨,动作猛地一僵!它们空洞眼窝里的惨绿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被这哭声勾起了某种深埋的、属于它们生前或骸骨本源的恐惧与悲伤!一些浮尸甚至停下了脚步,腐烂的脸上似乎浮现出茫然和痛苦的表情(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表情),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骸骨大军更是混乱,不少骷髅架子开始无意识地颤抖,骨骼碰撞发出密集的咔嚓声。

“什么鬼东西?!”岩石上的黑袍侏儒显然也受到了影响,他吹笛的动作被打断,笛音变得杂乱无章,兜帽下惨绿的光芒剧烈跳动,显得又惊又怒,“怨…怨童泣?!不可能!此地怨童早就…”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在萧烬和洛桑身后不远处,一堆由破碎小棺材板和细小骸骨堆积的小丘,突然无声地蠕动起来!

细小的白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拼凑,眨眼间,竟组合成了一个小小的、仅有婴儿大小的骷髅架子!

这小骷髅通体惨白,骨架纤细得可怜,颅骨上两个巨大的黑洞直勾勾地“望”着萧烬和洛桑的方向。它没有眼珠,但空洞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两簇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火焰!那火焰跳动着,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一丝奇异的孺慕之情?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小骷髅那细小的、由指骨拼成的手里,赫然抓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残破布片!布片颜色暗沉,但隐约可见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类似烽燧的古老纹路的一角!

“呜哇…”小骷髅张开没有皮肉的颌骨,发出那令人心碎的、仿佛婴孩般的哭泣声。它迈开细小的腿骨,摇摇晃晃地、却异常坚定地朝着萧烬和洛桑走了过来!

它每走一步,周围那些被怨童泣影响、陷入混乱的浮尸和骸骨,便如同遇到了天敌般,惊恐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让出一条通道!连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尸臭和怨气,似乎都被这小小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骷髅身上散发出的纯粹悲伤所冲淡。

岩石上的黑袍侏儒彻底失声,惨绿的光芒死死盯着那小小的骷髅,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金…金焰魂火?!这…这怎么可能?!永昌十三年的那个孽种…明明魂飞魄散…连怨灵都被打散了才对…”

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永昌十三年…孽种?!

他猛地看向那小骷髅手中紧抓的焦黑布片——那纹路!那质感!与他记忆中母亲温阮生前最珍爱、后来却不知所踪的一件贴身小袄上的烽燧金纹,何其相似!而那布片边缘的焦黑…分明是烈火焚烧的痕迹!

一个冰冷刺骨、却又带着撕裂般痛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这小骷髅…难道是…

“弟弟…”洛桑虚弱的声音在萧烬身后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悯和肯定。她胸前的幽蓝纹路与手中“阮”字玉玦的光芒,竟与那小骷髅眼窝中的金色火焰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小骷髅似乎听懂了洛桑的低语,它停下脚步,歪了歪小小的头颅,燃烧着金焰的眼窝“望”向洛桑,又转向萧烬。它举起那只抓着焦黑布片的小骨手,朝着乱石堆后方的黑暗,用力地指了指!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心腔位置。

它的动作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执拗和急切。

“它…在指路?”洛桑喘息着低声道,“它在告诉我们…离开的方向…还有…它想要…回去…”

回去?回哪里?寒潭?还是…母亲身边?

萧烬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他看着那小小的、燃烧着金焰的骷髅,看着它手中紧握的、属于母亲的遗物残片,滔天的恨意与撕心裂肺的悲怆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二十年前那个冰冷污浊的寒潭…母亲绝望的怀抱…幼弟无助的啼哭…原来,连死后的安宁都被剥夺,被炼成了这徘徊于乱葬岗、被怨念缠绕却又保留着一丝本源的“怨童”!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来的、混合着无尽悲愤与暴戾的嘶吼,从萧烬喉咙里冲出!他双目赤金如熔炉,皮肤下的暗金流纹疯狂扭曲,逆鳞刃的幽蓝刀芒暴涨,一股毁灭性的气息轰然爆发,席卷整个罪渠尽头!

“刘昶!三皇子!巫傩殿!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挫骨扬灰!!”

吼声如同惊雷,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连那黑袍侏儒都被这股凶戾之气逼得在岩石上后退一步。

而那小骷髅,似乎被萧烬的怒吼和滔天恨意所引动,眼窝中的金色火焰猛地升腾了一下!它不再指向黑暗,而是猛地转身,用那细小的骨手指向岩石上惊疑不定的黑袍侏儒!小小的颌骨张开,发出一个无声的、却充满了极致怨毒与控诉的尖啸!

随着它的尖啸,周围那些原本被怨童泣影响而混乱退避的浮尸和骸骨,如同接收到了最高指令!它们空洞眼窝里的惨绿光芒瞬间被那纯粹的金焰悲伤所点燃,化作了滔天的愤怒!所有的尸体和骸骨,同时僵硬地转动身体,将充满了无尽恨意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岩石上的黑袍侏儒!

“不…不!!”黑袍侏儒发出惊恐的尖叫,骨笛急促地吹响,试图重新控制死物。但此刻,这些被怨童金焰引动了本源怨念的死物,彻底失控了!

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混合着骨骼摩擦与腐烂喉管嘶鸣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尸潮,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着岩石上的黑袍侏儒扑去!手脚并用,攀爬着嶙峋的岩石!

“滚开!你们这些低贱的尸傀!!”黑袍侏儒厉啸着,身法诡异地在岩石间腾挪闪避,骨笛挥舞,点出幽绿的毒芒,将靠近的尸骸击碎。但尸潮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

趁着这惊天动地的混乱,那小骷髅再次转向萧烬和洛桑,用力地指向乱石堆后方那片深邃的黑暗。它小小的身影站在狂乱的尸潮边缘,燃烧着金焰的头颅微微歪着,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萧烬强行压下几乎要焚尽理智的怒火与悲恸,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小小的、指引方向的骷髅身影,仿佛要将这悲怆的画面刻入灵魂深处。

“走!”他低吼一声,一把将虚弱的洛桑背起,逆鳞刃护在身前,朝着小骷髅指引的黑暗通道,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在他们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身后传来黑袍侏儒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叫,随即被无数尸骸扑咬啃噬的恐怖声响彻底淹没。

黑暗的通道里,只有萧烬沉重的脚步声和洛桑压抑的喘息。通道倾斜向上,空气渐渐变得不那么污浊,隐约能听到上方传来的、遥远的风声。

不知奔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线微光——那是地面的光亮!

当萧烬背着洛桑猛地冲出通道口,重新沐浴在昏沉的天光下时,浓烈的腐臭气息被带着草木泥土味道的凉风取代。眼前是一片荒凉死寂的山坡,怪石嶙峋,枯树虬结,无数低矮的坟包和裸露的薄皮棺材杂乱地散布着,乌鸦在枯枝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西郊乱葬岗!

萧烬迅速环顾,辨明方向。北面,远山如黛,层峦叠嶂。枯僧所说的寒山,就在那个方向!

他背着洛桑,没有丝毫停留,如同受伤的孤狼,朝着北方莽莽群山,疾驰而去。身后,那吞噬了无数罪孽与亡魂的乱葬岗入口,如同大地上一道丑陋的伤疤,渐渐隐没在昏暗的暮色与升腾的雾气之中。

而在他们刚刚冲出的通道口阴影里,那具小小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骷髅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它静静地“望”着萧烬和洛桑消失的方向,眼窝中的金焰微微摇曳。它抬起那只抓着焦黑布片的小骨手,轻轻按在自己空荡荡的心腔位置。

一阵带着无尽悲伤与释然的、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微弱波动,如同涟漪般散开。小小的骷髅身影,连同那一点执念不散的金焰,如同风中残烛,在乱葬岗呜咽的风中,缓缓消散,只余下一缕淡淡的、仿佛来自遥远时光彼岸的悲泣余音。

> (寒山深处,破败的断塔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剪影。塔底幽暗的地窟里,几卷覆满灰尘的卷宗静静躺在石台上,旁边,一枚断裂的、刻着“库司刘”的铜钥匙,在尘埃中闪烁着冰冷的微光。枯僧的“故人”,早已化作角落一具身披破旧吏服、怀抱空白名册的白骨。白骨指骨间,夹着一片焦黑的婴儿襁褓碎片,碎片上,几点暗沉如血的金线,绣着一个残缺的“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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