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金佳梦挽着闻佳宁的胳膊,两人穿着清爽的连衣裙,沿着青云居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林荫道向宋宅走去。
今天是宋倩的生日,作为宋倩学生和朋友,金佳梦和闻佳宁收到了宋倩的邀请,一同前往宋家在青云居的宅邸。
她们刚下了地铁,选择步行这最后一段路,高端别墅区的空气里弥漫着初夏夜晚特有的草木清香,却也隐隐夹杂着和外面普通小区的距离感。
“你给宋老师带的礼物是什么?大枣?话说你新疆的大枣送完没?”金佳梦一有机会,就叽叽喳喳打趣闻佳宁。
“你看,不过这不是我准备的。”闻佳宁从手袋里小心取出一个包装雅致的长方形小盒子,递给金佳梦,“宋畅托我转交给宋老师的生日礼物。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亲手交到宋老师手里,但…不能说是他送的。以我的名义。”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金佳梦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绒表面,神情复杂地掂量了一下:“青瓷笔筒?他倒记得他姐姐喜欢这个。只是……唉,这身份……”
她没说完,只是摇摇头,将盒子仔细放回闻佳宁的手袋中。“放心,我知道分寸。在宋太太眼皮底下,这个名字提都不会提。”
两人继续前行,凉皮鞋敲击路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豪宅区显得格外清晰。
快到宋家那灯火辉煌、庭院里传出悠扬音乐和谈笑声的宅邸时,闻佳宁的脚步忽然一顿,轻轻拉了拉金佳梦的衣袖。
“佳梦,你看那边…”她示意向宅邸侧前方一棵巨大梧桐树的阴影。
只见一个熟悉而略显焦躁的身影在那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宋家大门,又迅速低下头去,仿佛怕被那光亮灼伤——是吴立江。
他穿着熨帖的衬衫,手里似乎还攥着一个小盒子,但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格格不入的落寞和犹豫里。
闻佳宁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低声道:“吴老师……他果然还是来了……”
她看着那个在阴影中徘徊的、自己的老师,宋倩的男朋友,一股强烈的惋惜和担忧涌了上来。
天生古道热肠,或者说作为吴教练的弟子,闻佳宁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她毫不犹豫地快走几步,对吴立江道:“吴老师,要不要我替您把礼物送给宋老师?”
吴立江身体一僵,其实他自己都没有理清楚为何要冒险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里,又是想要做什么。此时,面对着自己的学生,他多少有些窘迫。
犹豫了一下,吴立江还是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了闻佳宁:“谢谢,就是,别说,是我送的。”
看着吴立江落寞离去的背影,闻佳宁低头看着留在手中的礼物。
同样是个丝绒的盒子,方方正正的盒子上没有卡片,只有一朵压干的素雅小花作为点缀。
她转头看向金佳梦,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佳梦,你说……宋老师和吴老师这样,真的好吗?”
“不被家人祝福,甚至像这样,连一个公开的生日宴会都不能一起出现……这样的感情,真的能走到最后吗?感觉……像是在飞蛾扑火。”
金佳梦也望着吴立江的身影,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现实主义的清醒:“宁宁,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宋老师对吴老师的心意,我们是知道的。但是……宋家,尤其是宋太太的态度,你也清楚。这不仅仅是‘不祝福’那么简单,是根本性的排斥。吴老师和宋老师,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她挽紧了闻佳宁的胳膊,“没有舞台的舞蹈,再优美也只是孤芳自赏。不被接纳的爱情,就像没有土壤的花……能开多久,结什么果?太难了。我看着都替他们累。”
闻佳宁看着手中的礼物,突然又想到了姐姐闻佳宇,不由叹息,长大了,很多事情就不好玩了。
突然有点不想长大了。
“走吧,”金佳梦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明快,但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无奈。
两人整理好心情和表情,带着各自的心事和礼物,走向那扇象征着身份与认可的大门。
保安认出金佳梦,立刻恭敬地拉开雕花铁门,温暖的光线、悠扬的音乐和食物的香气瞬间将她们包裹。
青云居环境清幽雅致,处处透着底蕴。生日宴布置得温馨又不失格调,宾客多是宋家的亲朋和宋倩的朋友。
“佳梦!佳宁!你们可算到了!”宋倩一身流光溢彩的改良旗袍,容光焕发地迎了上来,亲昵地拥抱了金佳梦,又热情地拉住闻佳宁的手,“你俩能来我太高兴了!”她的笑容真诚而温暖,似乎暂时驱散了门外的阴霾。
两人不动声色地献上四份礼物,俏皮地说:“宋老师,生日快乐。太爱您了,所以我们决定礼物送双份,希望您能开心快乐双倍。”
宋倩接过那没有署名的盒子,指尖在丝绒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目光触及那朵干花时,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随即迅速恢复了常态。
宋倩对金佳梦和闻佳宁露出一个心领神会、带着淡淡感伤又无比珍惜的浅浅笑容:“……谢谢。”
来自阴影里的、无法言说的祝福,显然比任何华丽的礼物都更触动她的心弦。
“还有呢,”金佳梦立刻转换话题,俏皮地眨眨眼,“我和佳宁给您准备了个小惊喜,待会儿助兴哦!”
“真的吗?佳梦的才艺我是见识过的,今天佳宁也一起来表演吗?那我可太期待了!”宋倩重新扬起明媚的笑容,一手挽着一个,将她们带入那片只属于“被邀请者”的璀璨与温暖之中。
门外梧桐树下的徘徊、阴影里的礼物、不被祝福的爱情疑问,都被暂时关在了厚重的门扉之外,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只在知情者心底留下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闻佳宁第一次见到了宋畅和宋倩共同的父亲——宋氏影视集团的掌舵人宋思祺。
他身材挺拔,气质儒雅,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沉稳和内敛,对闻佳宁和金佳梦这两个女儿的同学彬彬有礼,笑容温和,但那份久居上位的威严感依然隐隐透出。
闻佳宁也第一次见到了宋畅和宋倩共同的奶奶——一位满头银发、面容慈祥、眼神却依旧清亮锐利的老太太。
宋老太太拉着金佳梦的手,不住地夸赞:“好孩子,我看过你跳舞的视频,跳得好,教得也好!我们家倩倩能回学校,多亏了你!”话语间满是长辈的慈爱。
宋太太更是对金佳梦赞不绝口:“佳梦真是越看越喜欢,又漂亮又有才,性子也好。倩倩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是她的福气。”她对闻佳宁也礼貌周到。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并看不出来,她是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