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宋畅家的“学习小组”时间。
闻佳宁的脚步从未如此轻快。
她敲开宋畅家的门,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兴奋和感激。
宋畅打开门,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了然:“看来,有好消息?”
“嗯!”闻佳宁用力点头,走进门,郑重地站在宋畅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宋畅!谢谢你!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宋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闻佳宁直起身,眼中闪着光:“谢谢你那天在河边跟我说的话!谢谢你帮我拨开了迷雾,为我指明了这条我从未想过的路!学校同意了!我爸妈也全力支持!我…我很快就要转班去准备高考了!”她语速飞快,分享着这个巨大的喜悦。
丁亦秋和煦地笑着说:“佳宁的进步真大,这事值得庆祝。”
宋畅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比国赛夺金时更加明亮和充满目标感的光芒,嘴角也勾起一抹由衷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只是推了她一把,真正点燃她内心火焰的,是她自己那份不甘平庸的劲头。
“恭喜你,闻佳宁。”他真诚地说,然后走到书桌旁,拿起一叠早就准备好的、装订得整整齐齐的试卷,递到她面前。
厚厚的一叠,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味道。封面上清晰地打印着科目名称:《数学真题及详解》、《语文核心考点精练》、《高中英语语法与词汇通关》……
“光有决心和感谢是不够的。”宋畅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这些卷子,才是你接下来真正的路。这条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进闻佳宁的眼底,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会比你在车间里拧任何一颗螺丝,会比你在赛场上排除任何一个故障,甚至可能比你拿到国赛金牌,都要难得多。你,准备好了吗?”
闻佳宁看着那叠沉甸甸的试卷,又抬头迎上宋畅审视的目光。她脸上兴奋的红晕未褪,眼神却已迅速沉淀下来,变得无比坚定。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了那叠试卷,仿佛接过的不是纸张,而是一柄开启新战场的利剑。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力量,“我准备好了!”
闻佳宁的学习进行了半个小时后,金佳梦才姗姗来迟。
与闻佳宁心中那团被高考目标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相比,她的闺蜜金佳梦,却像是被秋风吹蔫了的花儿,提不起半分精神。
闻佳宁正埋头研究宋畅给她的那份“魔鬼训练计划”中的数学真题,眉头紧锁,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演算着复杂的公式。
坐在旁边的金佳梦则截然不同。她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眼神放空地望着书架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排的书籍,长长地、极其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
这声叹息饱含了无尽的愁绪和倦怠,终于把闻佳宁从数学的海洋里拉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到金佳梦那张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此刻却写满“生无可恋”的脸。
“怎么了,佳梦?还难受呢?”闻佳宁放下笔,关切地问。她知道金佳梦整个暑假都在父母的“高压政策”下疯狂补习文化课,效果却似乎适得其反。
“宁宁,”金佳梦转过头,漂亮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自我厌弃,“我真的…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她重复着,仿佛要说服自己,也说服闻佳宁。
“可这些该死的公式、单词、文言文,它们就像长了脚一样,从我左耳朵钻进去,还没等右耳朵接住呢,就‘嗖’一下全跑光了!看着那些题目,密密麻麻的字,我就头晕,恶心,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我是真的…真的学不进去啊!”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语气带着绝望:“你知道吗?暑假补课,我坐在教室里,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我就感觉自己在坐牢!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我宁愿去舞蹈房练一整天的基本功,或者去食堂帮阿姨洗一百个盘子!至少…至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闻佳宁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金佳梦的手很漂亮,纤细修长,但此刻却冰凉,微微颤抖着。
“别急,慢慢来,学习确实需要方法…”
“方法?”金佳梦摇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家教换了好几个,补习班也上了!钱花了,时间耗了,结果呢?我妈昨天拿着我的成绩单,那个眼神…宁宁,我觉得我像个废物!一个只会拖后腿、让父母失望的废物!”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看台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闻佳宁一时语塞。她明白金佳梦的痛苦并非矫情。有些人天生对逻辑符号敏感,有些人则对节奏旋律情有独钟。强求一个热爱跳舞的灵魂去征服数学公式,就像让一个游泳健将去攀岩,徒增痛苦。她轻轻拍着金佳梦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宋畅默默地摇头,又低头去做他自己的题。
他一直都是这样,并不会太刻意插手别人的事情,除了闻佳宁。
“可是,”金佳梦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忽然注入了一丝奇异的光彩,那光彩来自于她内心真正热爱的东西,
“你知道吗?昨天下午,我去舞蹈社排练新学期的开场舞,练了整整三个小时!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腿酸得抬不起来,脚趾也磨红了…”
“但是!宁宁,那种感觉!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身体跟着节奏律动的时候,和队友们配合默契完成一个高难度动作的时候…那种快乐!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是任何一张高分试卷都给不了我的!再累,我也觉得值得!觉得活着真好!”
她的眼睛因为谈论热爱而熠熠生辉,与刚才的颓丧判若两人。这强烈的对比,让闻佳宁清晰地看到了闺蜜内心真正的渴望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