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韩定芳动手,朝堂之上,惊呼声四起。
文官们面无人色,纷纷后退。
武将们也大多骇然。
没想到韩定方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在金殿之上、圣人法相之前行凶!
身为骠骑大将军,韩定方本就是武将境巅峰的强者,此刻含恨暴怒出手,其威势惊天动地。
太玄殿坚硬如铁的金砖地面,被他踏过的位置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血色掌影瞬息而至,狂暴的劲风已吹动了萧凌云额前的发丝。
眼看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手掌就要拍碎他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纯粹由金色龙气凝聚而成的屏障,毫无征兆地自萧凌云身前轰然升起。
屏障之上,龙纹流转,散发出至高无上的威严。
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韩定方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必杀一掌,狠狠地拍在金色屏障之上。
屏障纹丝不动,甚至连涟漪都未曾泛起一丝。
反观韩定方,却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反震之力,震得手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女帝武霓裳不知何时已从龙椅上豁然站起。
她周身并未释放出惊天动地的气势,但那股无形的,仿佛与整个太玄殿融为一体的威压,却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那是属于武尊境强者的绝对领域。
她凤目含煞,冰冷的目光如同万载玄冰,锁定在狼狈摔倒在地的韩定方身上:
“韩定方!你好大的狗胆!”
女帝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在太玄金殿之上,在圣人法相之前,竟敢公然行凶,刺杀朝廷重臣!视朕的威严如无物?视这煌煌法典如同儿戏?!”
韩定方被那目光一扫,如同坠入九幽冰窟,所有的疯狂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口中溢血,涕泪横流地磕头如捣蒜: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臣是一时糊涂,被奸人构陷,气昏了头!求陛下开恩,网开一面啊!”
理智恢复过来,他此刻只想活命。
女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和帝王的决断:“私吞军饷,动摇国本;构陷忠良,屠戮有功将士;欺君罔上,罪证确凿!”
“如今,更在朕的面前,在文武百官面前,公然行凶,意图灭口!”
“桩桩件件,皆是十恶不赦之罪!如此祸国殃民、目无君父的孽障,岂有轻饶之理?!”
话音未落,女帝玉手轻抬,对着虚空遥遥一指!
轰隆——
太玄殿穹顶,一道水桶粗细,赤红如血的狂暴雷霆,仿佛撕裂了空间,无视了殿顶的阻隔,带着毁灭一切的煌煌天威,精准无比地劈落在韩定方的头顶。
“不——”
韩定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赤红雷光一闪而逝。
原地,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和几缕袅袅青烟。
曾经权倾朝野,煊赫一时的骠骑大将军韩定方,连同他那身紫金蟒纹铠甲,已然化为飞灰,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形神俱灭!
静——
整个太玄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唯有那淡淡的焦糊味和残余的雷霆气息,提醒着众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武王境的镇北侯萧长风,感受着女帝那收放自如却恐怖绝伦的武尊境威压,眼皮狂跳,心底的忌惮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这位女帝陛下,远比他们想象中恢复得更好!
殿内群臣,无不心胆俱裂,纷纷匍匐跪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大气不敢出。
女帝的雷霆手段,彻底震慑了所有人。
“韩定方已伏诛,其罪昭彰!其手中所掌西北三镇兵权,即日起收归朝廷,由兵部暂代辖制,待朕另行委任。”
女帝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的目光转向阶下脸色变幻不定的萧长风:“镇北侯,你对此可有异议?”
萧长风心中大骇!
女帝修为恢复远超预期,此刻携诛杀韩定方之威,正是锋芒最盛之时。
此时出言反对,无异于自寻死路!
搞不好顺手就将自己给灭了。
他反应极快,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和恭顺:
“陛下圣明烛照!韩定方虽为臣之结义大哥,但他犯下如此天怒人怨,祸国殃民之重罪,实乃死有余辜!”
“臣……深恨其辜负圣恩,自取灭亡!其手中兵权,本就属于朝廷,自当收归皇家所有。臣,绝无异议!”
他毫不犹豫地切割了与韩定方的联系,姿态放得极低。
女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回答似乎还算满意。
目光中的凌厉稍敛,转而看向殿中那依旧沐浴在淡淡金光中的青衫身影时,语气竟罕见地柔和下来。
“萧爱卿,你明察秋毫,不畏强权,为我玄胤拔除韩定方此等巨蠹,功在社稷。”
“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朕……都答应你。”
这份承诺,重若千钧。
萧凌云对着圣人法相深深一揖,周身璀璨的文运金光渐渐收敛,悬于殿顶的大印也缓缓落下,归于腰间。
那顶天立地的圣人虚影也随之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无形。
他并未立刻回答女帝,而是缓步走到太玄殿高大的门廊之下,抬头望向殿外。
此刻,笼罩皇城的厚重乌云已被女帝方才引动的雷霆之力彻底驱散,露出朗朗清空,一轮红日正跃出云海,金光万丈,普照大地。
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沉默片刻,他转身,对着龙椅上的女帝拱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悲悯众生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
“陛下,臣……别无他求。只求陛下今日之怒,止于首恶韩定方一人。”
“西北边军将士,戍守苦寒,浴血卫国,实属不易。当年运饷官兵,亦是奉命行事,无辜枉死。”
“其余涉案兵卒,多为听令行事,或受裹挟蒙蔽。望陛下……法外施仁,勿要因此案牵连过广,波及无辜。”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尤其是那些往日与萧凌云立场相对、甚至多有龃龉的武官们,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尘埃落定,论功行赏之际,这位以铁腕手段扳倒大将军的文官之首,所求的竟非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而是为他们这些武人麾下的兵卒……求情!
这份胸襟,这份对底层军卒的悲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们心中激起了强烈的涟漪。
反观他们始终追随的镇北侯萧长风,在结拜大哥韩定方身死魂灭之际,可曾有过半分难过?!
可曾为那些可能被牵连的部属说过半句求情之言?!
只有冰冷的切割和自保!
萧长风暗道一声“不好”。
萧凌云此举,简直是杀人诛心!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紧随其后,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沉痛和恳切,试图补救:
“陛下,萧首席所言极是!韩定方罪该万死,然其罪责,确系将帅之过。”
“边关将士,朝廷官兵,皆是我玄胤基石,忠勇可嘉。万望陛下明察,切莫牵连无辜兵卒啊!”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落在那些心思浮动的武官耳中,却显得如此苍白且虚伪。
萧凌云看着萧长风那“亡羊补牢”的姿态,只是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他不再多言,对着女帝再次躬身:“陛下,翰林院尚有诸多善后事宜亟待处理,涉案证据也需归档整理。臣,先行告退了。”
种子已经悄然种下,落入了那些武官心中被萧凌云的话语犁松的土壤。
何时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无需再多言。
萧凌云转身,青衫拂过光洁的金砖地面,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走出了这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风暴的太玄殿。
殿外,阳光正好,将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