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死寂得可怕。
丹阳子长老和他身后的丹堂弟子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片如同被上古凶兽蹂躏过的狼藉景象。碎裂的桌椅木茬狰狞，布满蛛网状裂痕的墙壁触目惊心，地面上冰霜与焦痕交错，空气中还残留着狂暴能量肆虐后的灼热与刺骨寒意交织的诡异气息。
“这……这……”一个丹堂弟子结结巴巴，指着墙壁上的裂痕，“渊烬师叔，您……您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他看向渊烬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一丝惊惧。
丹阳子长老的目光终于从废墟移开，落在了渊烬脸上。后者那衣衫褴褛（被能量乱流撕的）、灰头土脸（被爆炸灰尘糊的）、外加一副“生无可恋”混合着“债主来了”的复杂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疑。丹阳子的怒火被眼前的景象和渊烬的惨状冲淡了些许，但手中的玉简副本依旧攥得死紧，他拧着眉头，沉声问道：“渊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的清单正本呢？拿出来！别想转移话题装可怜！今天这赔偿契约，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渊烬嘴角抽搐了一下，装可怜？他倒是真想装！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了床上那个罪魁祸首——正睁着一双赤金大眼，好奇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馋意，打量着丹阳子长老手中玉简副本的球球。
“长老……正本……”渊烬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语气，“……被这小子……‘消化’了。”
“消化了？！”丹阳子长老的声调瞬间拔高八度，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胡子气得直抖，“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玉简乃灵力烙印所成，坚逾精金！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拿什么消化？！难不成他肚子是化神熔炉？！”
他身后的丹堂弟子也是一脸“师叔你在逗我”的表情。消化玉简？这借口也太离谱了！
“长老息怒！”苏清寒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上前一步，挡在渊烬和球球身前，直面丹阳子长老的怒火，神色平静无波，“渊烬所言，虽然匪夷所思，但确为实情。方才球球体内药力融合异变，失控爆发，洞府惨状便是明证。混乱之中，那份玉简正本……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我们三人亲眼所见，无任何空间转移或破坏痕迹，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抹除。”她的话语条理清晰，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清冷气场。
“抹除？”丹阳子长老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向床上的球球。小家伙似乎被长老凶巴巴的眼神吓到，缩了缩脖子，往渊烬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双赤金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丹阳子长老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笼罩了球球。这一探查，他的老脸瞬间变了颜色！
刚才离得远，只觉这小娃娃气息古怪。此刻近距离探查，他才真正感受到球球体内那股如同沉睡火山般蛰伏的力量！浑厚、凝练、带着一种源自洪荒的古老凶煞之意！尤其是那眉心深处隐隐透出的、令人心悸的吞噬法则波动，虽然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让他这个元婴中期的修士都感到一丝本能的忌惮！
更让他心惊的是，小家伙体内流转的力量中，竟然还混杂着一丝极其精纯、又异常熟悉的药力气息——正是他那“九转蕴神金丹”独有的磅礴生机与道韵！虽然被饕餮本源同化了大半，但本源印记骗不了人！
这小怪物……真的把金丹当糖豆嚼了？而且看样子……还因祸得福，完成了某种可怕的血脉蜕变？！
丹阳子长老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疑和一丝……后怕？他想起之前渊烬和苏清寒合力压制球球暴走时爆发出的恐怖波动。如果当时没有他们压制……后果不堪设想！这小东西失控起来，恐怕整个丹堂都得被他拆了！
“咳……”丹阳子长老干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震动，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强硬，“就算……就算正本出了意外！副本在此！”他扬了扬手中的玉简副本，灵力灌注，玉简瞬间绽放光芒，投射出一份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密密麻麻的清单虚影，“条款不变！赔偿照旧！渊烬，苏清寒，签字画押！百年还清，利息照算！”
看着那熟悉的天文数字再次出现在眼前，渊烬只觉得眼前一黑，刚升起的那点侥幸心理瞬间破灭。他苦着脸，哀嚎道：“长老！您行行好！这利息能不能……”
“不能！”丹阳子长老斩钉截铁，胡子一翘，“老夫的心血！精神损失！没让你百年内还清本金加利息再翻一倍，已经是看在同门情谊和清寒丫头的面子上了！”他目光扫过苏清寒略显苍白的脸，又哼了一声，“清寒丫头损耗本源为老夫疗伤，这份情，老夫记着！但一码归一码！这小东西惹的祸，必须算清楚！”
渊烬欲哭无泪，求助般地看向苏清寒。苏清寒冰眸微闪，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
一直躲在渊烬身后、怯生生看着丹阳子长老和那发光玉简的球球，赤金色的眼眸深处，那抹奇异的深邃光芒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微不可察的石子。
这一次，渊烬、苏清寒和雪儿都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本质高得吓人的空间吞噬波动，瞬间锁定了丹阳子长老手中那枚光芒流转的玉简副本！
“不好！”渊烬和苏清寒同时色变！雪儿更是发出一声急促的凤鸣！
丹阳子长老也瞬间感觉到手中玉简传来一股诡异无比的吸扯力！并非作用于玉简本身，而是作用在玉简存在的“空间概念”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饕餮巨口，正对着那方寸空间，欲要将其连根拔起，彻底吞噬！
“嗯？！”丹阳子长老毕竟是元婴大能，反应快到了极致！他体内雄浑的丹火灵力瞬间爆发，化作一层凝实无比、赤红如晶的火焰护罩，将玉简和自身手掌牢牢包裹！同时厉喝一声：“小东西！安敢放肆！”
元婴中期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球球！
“呜……”球球被这股威压冲击，小脸一白，发出一声痛哼，眉心的吞噬波动瞬间被打断、消散。他赤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恐和委屈，小身子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觉得那发光的东西很“讨厌”、想让它“消失”，就会引来这么可怕的威压攻击。
丹阳子长老看着手中安然无恙、只是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的玉简副本，又看看被自己威压吓得像鹌鹑一样的球球，老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和后怕。刚才那股诡异的吞噬之力虽然微弱，但给他的感觉极其危险！若非他反应够快，修为够强，恐怕这副本也得步正本的后尘！
这小怪物……这能力……简直闻所未闻！太邪门了！
他收起威压，脸色凝重无比，再看向球球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沉默了几息，最终，目光转向渊烬和苏清寒，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渊烬，苏清寒。这小东西的能力……太过诡异危险，恐非宗门之福，更非他自身之福！若控制不当，反噬自身是小，酿成大祸是大！你们必须严加管教！约束其行！绝不能再让他胡乱吞噬！”
他顿了顿，看着渊烬那愁云惨淡的脸，又看了看苏清寒，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哼了一声：“至于赔偿清单……”
渊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正本既已‘遗失’……”丹阳子长老拉长了语调，老眼中闪过一丝肉痛和算计的光芒，“副本老夫暂且收回！”
收回？！渊烬和苏清寒都是一愣。
“不过！”丹阳子长老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瞪着渊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夫的损失不能就这么算了！从今日起，渊烬小子，你给老夫滚到丹堂来当苦力！负责看守地火、搬运药材、清理丹渣！什么时候老夫觉得你的苦力值抵得上那炉金丹的损失了，什么时候再谈其他！还有你，苏清寒，继续给老夫疗伤，直到痊愈！至于这小东西……”他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还在抽噎的球球，“交给雪儿！让她好好‘教导教导’，收收他的野性！别整天就知道吃和闯祸！就这么定了！老夫没空跟你们扯皮！”
说完，丹阳子长老像是生怕球球再对着他的玉简副本“消化”一次，麻利地将副本收进储物戒，然后带着一群还在懵逼状态的丹堂弟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洞府，背影带着一股“亏大了但只能认栽”的憋屈。
洞府内再次安静下来。
渊劫还保持着刚才准备迎接“卖身契”的悲壮姿势，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苦力？不用立刻签那份天文数字的契约了？虽然还是欠着债，但至少……不用被利息压死了？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苏清寒也微微松了口气。丹阳长老看似凶恶，实则还是留了余地。苦力和疗伤，总比立刻背上百年巨债要好得多。她看向床上还在抹眼泪、一脸委屈的球球，眼神复杂。
而雪儿，在听到丹阳子那句“交给雪儿！让她好好‘教导教导’”时，冰蓝色的凤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寒夜里点燃的两簇幽蓝火焰！她优雅地从苏清寒肩头飞起，悬浮在球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刚闯下泼天大祸、又展现出恐怖潜力（和破坏力）的小饕餮。
意念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嫌弃，以及……一丝丝磨刀霍霍的兴奋？
【哼。愚蠢的饕餮。】
【吃，吃，吃！闯祸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抹除玉简？吞噬空间？有点意思。】
【不过……】
【在真正的力量掌控者面前，你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幼兽呓语！】
【丹阳老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从今天起，你的‘特训’，由本尊负责！】
【本尊会亲自教你——】
【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以及……】
【如何控制你那身，只会惹祸的蛮力！】
雪儿的意念如同冰锥，狠狠扎在球球的意识里。球球被吓得打了个嗝，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这只散发着恐怖寒气的冰晶凤凰，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悲惨的……不，“特训”生涯，似乎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