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黑袍法师的身体不再是人的形态,而是一个鼓胀的、布满黑色裂纹的血肉球体。
那裂纹中没有血液渗出,只有纯粹的、令人作呕的邪力,化作粘稠的黑色闪电,嘶嘶作响,要将这石室中的一切都拉入毁灭的深渊。
丹增罗布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的护法僧人,此刻双目圆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一百零八颗的骷髅念珠。
他口诵密咒,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质的金色符文,从他口中飞出。
“天地玄黄,在此为牢!”
他猛地将念珠抛向空中,一百零八颗骷髅头眼窝中燃起幽蓝的魂火,瞬间织成一张大网,将那即将爆炸的血肉球体死死罩住。
这是“天地玄黄阵”,以自身精血魂魄为引,短暂困锁万物的禁术。
卓玛拉姆的天命护佑之力已催动到极致,青色光幕在她与洛桑嘉措身前剧烈波动,每一次波动都仿佛要被那纯粹的邪恶撕碎。
她死死咬着牙,唇角渗出血丝,却一步未退。
就在这毁灭与守护的交界点,洛桑嘉措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即将自爆的法师,也没有去看苦苦支撑的同伴。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枚悬浮在空中的雪莲舍利。
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种将“自我”彻底抛弃后的空寂。
他高举手中那柄古朴的金刚杵,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猛然刺向雪莲舍利。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金刚杵的尖端触碰到雪莲舍利的一瞬间,整个石室,乃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洛桑嘉措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一丝丝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四肢百骸中剥离出来,那光芒中,闪过他童年的嬉笑,闪过他初学佛法的虔诚,闪过他斩妖除魔的刚毅,也闪过他对卓玛拉姆那无法言说的一缕牵挂。
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的修为,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献祭。
这些曾经构成“洛桑嘉措”这个人的所有一切,都化作了最纯粹的佛法能量,通过金刚杵,疯狂涌入雪莲舍利之中。
嗡——
雪莲舍利不再释放柔和的白光。
它爆发出了一轮太阳。
一轮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耀眼佛光。
这佛光,就是净化之力本身。
“不——!”
被困在阵法中的黑袍法师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那膨胀到极限的身体,在那耀眼佛光照耀下的第一瞬间,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
黑色的邪力,扭曲的血肉,疯狂的怨念,全都在这净化之光中,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连一粒尘埃都未能留下。
天地玄黄阵应声破碎,丹增罗布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
而那净化的佛光并未停止。
它化作一道无法阻挡的冲击波,以遗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光波所过之处,笼罩了整个青海高原千百年的妖雾,瞬间被驱散。
那些在雾中被魔神气息扭曲、异化,在黑夜中发出悲鸣的“高原精灵”,那些牧民口中食人魂魄的“阿达”,都在这佛光中得到了最终的解脱。
它们扭曲的形态被抚平,怨憎被洗涤,最终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纯净的光点,带着一丝解脱的欢欣,飞向了湛蓝如洗的天空。
高原,重新恢复了它原有的生机与神圣。
石室内,光芒散尽。
卓玛拉姆的青色光幕早已消失,她踉跄一步,冲向前方。
洛桑嘉措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他身上再无一丝一毫的修行者气息,如同一个从未接触过佛法的凡人。
他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
那柄曾随他降妖伏魔的金刚杵,“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面的金色光泽尽数褪去,变得黯淡无光,仿佛一截凡铁。
卓玛拉姆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他的脸颊。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让她猛然回头。
在黑袍法师彻底消散的地方,那片被净化之光灼烧过的石壁上,不知何时,显露出了一面斑驳的图刻。
那是一幅残缺的古图,线条古老而神秘。
卓玛拉姆的目光,瞬间被图上一个符号死死吸引。
那是一个宛如竖瞳的眼睛,周围盘绕着龙形纹路——龙脉之眼。
而在“龙脉之眼”的旁边,还刻画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如同漩涡般的入口。
她脖颈上的绿松石项链,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温度变得滚烫。
这一次,不再是共鸣。
而是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刺破她灵魂的警示。
一个冰冷的念头,伴随着无尽的寒意,涌入她的脑海。
这里,只是牢笼之外。
那个上古魔神真正的核心,那个邪恶势力的根源,隐藏在一个更深、更恐怖的地方。
虚空法界。
而这,或许与那传说中早已断绝的……大清国运,有着最终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