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草原恶魔之地。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血腥与不祥。
三天后,当三人风尘仆仆地踏上这片传说中的土地时,沉重的心情几乎凝成了实质。
洛桑嘉措的伤势尚未痊愈,每一步都牵动着内腑的虚弱,但他紧握着那柄光芒黯淡的金刚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空气稀薄而冰冷。
吹拂过脸颊的风,不再有高原的纯净,反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腐烂与怨毒的腥气。
眼前不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意景象。
广袤的草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枯黄,大片大片的土地龟裂开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远处,零星的帐篷孤零零地立着,却听不到一丝人声与犬吠,死寂得令人心慌。
几具牛羊的尸骸就那样随意地倒在枯草丛中,身体干瘪,皮毛紧紧贴着骨架,死状透着一种极度的诡异。
它们不是被野兽咬死的。
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到外,吸干了所有的血肉精气。
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远处的帐篷边跑了出来,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牧民,脸上布满了被恐惧刻下的深刻皱纹。
他看到卓玛拉姆一行人,先是愣住,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救命!活佛,喇嘛!救救我们!”
老牧民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
“恶魔……草原上有恶魔!”
“每天晚上,天一黑,‘那个东西’就出来了!”
他浑身颤抖,指向那些干瘪的牛羊尸骸,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收缩。
“我们看不清它是什么,只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影子飘过去,牛羊就倒下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死了!”
“我们的人……也有人晚上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老牧民泣不成声。
“它在吸我们的血,在吃我们的魂!”
就在他哭嚎的瞬间,卓玛拉姆胸前那串古朴的绿松石项链,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得刺破耳膜的嗡鸣。
那不是圣洁的警示。
那是一种被极致邪秽冒犯后,发出的痛苦哀嚎。
卓玛拉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捂住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魔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浪,从草原的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这股气息阴冷、古老、充满了对生命的极致贪婪。
它与佛窟裂隙中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庞大,更加饥渴。
它在吞噬。
吞噬这片草原上的一切生机。
“是它。”
卓玛拉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丹增罗布的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他没有犹豫,双腿盘坐下来,双手结出一个繁复的法印。
“虚空藏识。”
他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幻灭,整个人的气息变得空灵而悠远,似乎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的意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覆盖了整片草原。
破碎的画面,怨毒的低语,疯狂的祭祀场景……无数信息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
几秒钟后,丹增罗布猛地睁开眼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枯草。
“是‘食骨者’。”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
“传说中那个崇拜邪神,以活人献祭的古老部族。”
“他们在这里举行了终极献祭,用整个部族的血肉与灵魂,唤醒了沉睡在地脉深处的魔灵。”
丹增罗布的目光扫过远方,那里的大地颜色更深,透着一股不祥的暗红。
“这些所谓的‘恶魔之影’,是被邪恶力量彻底扭曲污染后的‘地脉魔灵’。”
话音未落,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最后一丝光亮被地平线吞噬。
夜,降临了。
草原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片又一片诡异的火光。
那不是寻常的火焰。
而是大片大片幽幽的、如同鬼魅般的血色磷火。
磷火在枯黄的草地上飘荡,所过之处,连枯草都化作了飞灰。
火光中,可以隐约看到一个个巨大而扭曲的身影在无声地咆哮、挣扎。
卓玛拉姆胸前的绿松石项链剧烈地颤抖起来,烫得她肌肤生疼。
她感知到了。
“它们在狩猎。”
“这些魔火,是那些地脉魔灵的爪牙,它们在收割这片土地上残存的生灵魂魄!”
“它们在喂养一个更强大的存在!”
所有的血色磷火,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开始缓缓地、却又坚定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草原深处。
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所在。
丹增罗布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个古老的轮回转经筒。
此刻,转经筒不再需要他去转动。
它自己疯狂地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悲鸣,筒身清晰无比地指向了磷火汇聚的方向。
那里,是传说中的“食骨者部族”的古老祭坛。
一场规模远超想象的邪恶仪式,正在拉开序幕。
而这,或许就是那个关于“终极献祭”预言的真正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