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义初时惊诧,正疑惑敌军诡计,定睛细瞧,满脸血色尽。
那杆顶火球竟是薛定北血肉模糊的头颅!那熟悉的面容在火光中狰狞可怖。他浑身剧震,望着那火球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将领自然也认了出来,主动请缨“将军,属下亲自去,将少将军带回来。”
“不,本帅亲自去!”薛定北稳住心神,冲着那火球方向一扬马鞭。
萧离见薛怀义竟然亲自追了过去,心下焦急,不由得骂了一声蠢货,这摆明了是西戎的阴谋,用薛定北的人头将主帅引出阵外,但薛怀义偏偏中了计,他乃一军主帅,居然如此意气用事。
那火球在夜空中仿佛一盏灯塔,一路将薛怀义往右翼引去,走了一截萧离便觉得有异,那人头已经足足燃烧了一盏茶有余,却依旧火势猛烈丝毫不减,想来是用了特殊的燃料。但纵使如此,还是能看清薛定北那狰狞的面容。
战场上人马密布,萧离也只能远远坠在薛怀义大队人马的身后,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
“将军!”身边的将领拦在了薛怀义身边,“这上面,怕不是真的头颅,若真是人头,怎会这么久了,还在燃烧。”
薛怀义也从那滔天的怒火中回过神来,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眼那火球,“传令下去,立即回去。”
但他自从下令亲自追着那燃烧的头颅而去时,阵型便被打乱。西戎铁骑如黑色洪流冲垮步兵阵营,马刀翻飞间血柱冲天,残肢断臂飞溅如雨。
薛怀义一咬牙:“从右侧突围,跟关山汇合。”
众人连忙跟着他,往右翼冲去,殊不知游千鹤见了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一番冲杀后,薛怀义终于率大军冲出重围,在敌军右翼撕开了一道口子。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萧离却不由得紧皱起眉头。西戎铁骑如铁箍般截断退路时果断坚决,却见薛怀义率军猛攻右翼时且战且退,恰似围猎者故意松开绳套,等待猎物踏入陷阱。
他记得顾瑾曾告诉他,右翼军是由薛怀义的心腹关山指挥,作战军士乃是博州援军。关山为人话不多,城府颇深,很得薛怀义的信任,而博州军主将闫从寿又是薛怀义的嫡系,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岔子,但萧离不知怎的,却一直莫名不安。于是一夹马腹,冲着薛怀义的方向疾驰而去。
右翼战场上,西戎士兵尸横遍野,残旗断戟散落一地。一队骑兵正追杀溃敌,另一队士兵正清点战果,忽见薛怀义浑身浴血冲阵而来,皆大惊失色,慌忙迎上前去:\"见过将军!\"
薛怀义瞥了他一眼,见此人有些面生,便问道:“你叫什么,关山呢?”
那将领指着不远处:“末将赵武,乃博州千夫长,刚率援军而至,与关将军一鼓作气,挫败了一队西戎军,他追败军而去了。”
“让他回来,别追了,小心落入敌人圈套。”
“喏!”
薛怀义见倒了一地的西戎士兵,赞道:“做的好,等下随我杀回去,接应大军。”
“喏!”
“将军,你肩膀上中了两箭!”赵武提醒道。
薛怀义见不远处伤兵三五成群,正聚在一起处理伤势,他便下了马,面上带着微笑,赞许的对他们点了点头。
副将销掉了箭矢,帮他解开了甲胄,薛怀义嘶了一声,将目光移到脚下。
脚边躺着几具西戎士兵的尸体,他的余光忽然瞟到一只染血的手指突然颤动。薛怀义心头剧震,刚要后撤,那\"尸体\"竟如离弦之箭弹起,弯刀裹挟着腥风直取咽喉!
他猛的一侧身,堪堪避过了刀锋,但见方才倒地的尸体齐刷刷爬起,朝薛怀义蠕动逼近。\"将军小心!\"博州千户挥刀疾冲而来,可那刀尖却诡异地偏转半寸,在薛怀义喉头三寸处硬生生划出一道血线——这哪里是救援,分明是要趁机杀人。
薛怀义后背骤然灼痛,转头见副将咽喉插着半截断箭,鲜血汩汩染红胸甲。四周惨叫如沸,博州军士与\"西戎死尸\"同时暴起——这些人先是用薛定北的人头引他来到右翼,忽闻大捷心下一松,待众人松懈之际,刀光如雪片般掠过脖颈,转眼间尸横遍地。
赵武刀刀直取要害,寒光乍现间,一名小将猛地扑向薛怀义。\"噗呲——\"刀锋透胸而过,那小将喷出一口热血,染红了薛怀义的战袍。\"将军快走!\"他嘶吼着跪倒在地,而此刻,四周铁骑合围如铁桶,刀枪如林,杀声震天,薛怀义与残部已被困在这修罗场中央。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出血路!\"薛怀义横刀怒喝,趁赵武微怔之际,猛然挥刀劈向其咽喉。食因方才拔剑已卸去半身甲胄,此刻刀锋过处,右肩至腰腹绽开数道血痕,深可见骨。剧痛如烈火焚身,他咬紧牙关,鲜血顺着臂膀滴落,在雪地上烫出点点红梅。
一名西戎武士暴喝跃起,弯刀裹挟腥风直劈面门。薛怀义分身乏术,正准备咬牙用肩膀硬接,却听\"咔嚓\"一声脆响——寒光乍现,那颗头颅已滚落脚边。萧离落在他身前,横剑而立,剑锋滴血,衣袂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恍若鬼魅乍现。
梅花卫众人纷纷赶到,将薛怀义护在身后,厮杀在一起。
敌人一波一波的倒下,但很快便又补上。
萧离退到他身边:“上马。”薛怀义一咬牙,往后退去。他心中涌上一阵羞愧,他一直防备萧离,不让他插手军务,没想到生死攸关,他居然舍命来救。
但他作为一军主帅,若是死于此处,必定军心动摇。
在将士的掩护下,薛怀义上了战马,却见越来越多的人,将萧离围在了中间。
不远处又有一队人马从西戎大军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薛怀义一夹马腹:“走!”
“梅六,撤退!”萧离见薛怀义已走,再不恋战。
梅六单手持剑而立,剑锋上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雪地上烫出
点点红痕。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北边又来了一队西戎骑兵,怕是要把咱们包饺子了。\"说着猛地推了萧离一把,\"令主快上马!我带人断后,保管让这群杂碎尝尝梅花卫的厉害!\"
说完手起刀落,将陈武斩杀在面前。
萧离不后悔救薛怀义,他若死在此地,军心一乱,牧洲定然危已,但他也不忍心看梅花卫的兄弟葬身于此地。
“听令撤退,若我落于西戎手中,他们不会杀我!”
梅六等人又砍翻了数人,浑身浴血却杀气四溢。
“一起走!”
萧离没想到这群梅花卫在关键时刻都不肯抛下他先走,不由得涌上一阵热意。
“那就杀出去。”
马蹄声如闷雷般碾近,萧离挥剑斩落身前敌寇,却见那队铁骑竟无视他们,径直冲向溃散的步兵营。他猛然转头,正撞见关山一身狼狈的走到他跟前,战甲破损,头盔也丢了,面带苦笑的说道:“博州军反了,我被他们带着,差点中了埋伏,幸好得人相救,逃了回来。”
说完便提着枪杀向了博州军。
萧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但也顾不上探究,也跃上一匹战马,跟在关山后面,冲向了敌军。
关山身后五千残兵如血色洪流席卷而来,弯刀与长枪交织成钢铁荆棘。博州叛军阵型骤裂,不到半个时辰,战场上便横七竖八躺满尸体,原本嚣张的敌寇在关山铁骑冲击下,倒也呈现了颓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