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望缓缓打开木盒,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关山的人头静静躺在其中,双眼空洞,颧骨高耸,那张曾经言笑晏晏的脸庞如今扭曲得不成样子。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窝空空如也,显然生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酷刑。
\"啊——!\"
边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胸口涌上一股腥甜。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间却已渗出鲜血。浑身的暴戾之气再难抑制,眼中的金色光芒越来越盛,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抚过关山残破的面颊,突然狠狠将木盒掀翻在地!
\"薛怀义...\"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恨意。
慧觉见他情形不对,赶紧一掌劈向他的后颈,木苍梧赶紧上前,用银针封了边望的十几处穴道。
关照的脸色也很难看,望向了白若瑄:“十日前,他不是传信给你,说是铜牌已有眉目。”
白若瑄叹了口气:“怕正是因为此事,暴露了关大哥。”
他眼中闪现出懊恼的神色:“当初该让他一起走的,没有粮食,大不了去抢就是了,左右反正都担着反贼的名号。”
安伯将关山的头颅捡了起来,轻轻的将灰尘拂去,“你们都是边家军的后人,抢粮的事情哪里做的出来,正因为如此,小山才冒险留在薛怀义身边,便是想从他手里得到钥匙。”
岳长空手上拿着算盘,噼啪作响。
“博州城内的存粮,最多够我们再用一个月!”
白若瑄看着面前的沙盘,“过年前,拿下永宁。”
岳长空看着昏迷的边望,有些担忧的说道:“永宁被西戎占了几个月了,怕死也没有多少存粮。”
白若瑄指了指博州和永宁之间:“望月镇里,我们还有银子,我们可以拿着银子,去梧州买粮。一旦我们占了永宁,西戎的退路便只剩下了甘孜二洲。”
他将手中茶杯放到了牧洲,“西戎若想拿下牧洲,必然要再从甘孜两州增派援军,到时候,我们便从永宁发兵,拿下两州,将西戎人彻底困在中间。”
黑风嗤笑一声:“薛怀义未必能守的了这么久。”
安伯也露出了一脸鄙夷:“他爹虽然心思歹毒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养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窝囊。”
白若瑄曲起手指点了点桌面:“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若是牧洲城外的西戎人回援,我们则会被围困,若我是薛怀义,绝对喜于乐见,我们与西戎拼个两败俱伤。”
岳长空指了指博州:“还有个问题,一旦我们进攻永宁,西戎或者薛怀义,定会趁机拿回博州!”
白若瑄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这点不用担心!很快便有人来帮我们守城了。”
“报!城东五十里外出现大量流民,人数约有数万人,与西戎残军隔着拓尔山遥遥相对。”
白若瑄看了一眼兀自昏迷的边望,“长空你与关照前去接应一下吧。”
关照自关山的人头被送来后,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此刻闻言起身“这些人是?”
“是原博州各部的残部,当年将军被杀,我师父命他们以百姓的身份分散在博州、梧州乡野,如今听闻少主起事,纷纷率领族中青壮年前来投奔。”
“军师一贯深谋远虑啊。”安伯叹了口气说道。
白若瑄淡淡一笑:“我师父总说你们就是一些直肠子,气不过就打,打不过就死,但是人若都为了一口义气死光了,又何来的后继有人。”
他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山哥当年想方设法入了军营,又凭借才智获得了薛怀义的赏识,多年隐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边家军正名,不让将军他们白死。”
边望缓缓直起身子,喉结滚动几下,哑着嗓子道:\"是啊...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取薛怀义性命,却硬是隐忍了这些年。为何?因为薛怀义死了,还有秦怀义、张怀义之流顶上。只要这些人还活着,我们边家军就永远脱不掉'逆臣贼子'的骂名。\"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节抵着胸口,半晌才平复下来。窗外北风呼啸,卷着细雪拍打窗棂,他望着那团跳动的烛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北疆...何其辽阔啊。每一寸土地下都埋着忠魂烈骨,可他们的后人呢?\"他忽然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东躲西藏,连个容身之处都寻不得。这世道...\"
窗外风雪更急,烛火摇曳,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他忽然笑了,笑得森然:\"这北疆万里,忠骨埋骨,而今——该让忠魂之后,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之间了。”
“关山不会白死!”
边望起身往外走去:“我亲自去接!”
边字军旗猎猎作响,再次席卷博州城外。
银枪白马,当先一骑的白衣小将,轮廓深邃,眉目如刀、器宇轩昂, 身后千军肃杀,气势如虹。
那些前来投奔的旧部与流民,远远望见那军旗,竟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甚至有人跪地痛哭——那是他们曾经追随的旗帜,是边家军不死的气魄!
而那些西戎老兵,背上却冒出了一丝冷汗,边家军早在二十六年前,便在北境消失,但关于它的传说,却成了西北的神话。
边望一马当先,银枪如龙,率领精锐铁骑自西面席卷而来,而城内投奔的旧部残兵也自东边呐喊杀出,前后夹击之下,驻扎在博州城外的西戎狼部残军顿时阵脚大乱。
\"杀——!\"
青年将军纵马冲锋,枪锋所指,血花飞溅。西戎残兵本就士气低迷,此刻更是溃不成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战场上,边字军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那些曾经追随边家军的士兵远远望着,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曾经以为边家军已死,可今日,那支铁血之师竟真的回来了!
狼王赫达年轻时曾随着父亲征战,正面对抗过边嵘的中军,
狼王赫达立于阵前,狂风卷起他猩红的披风,远处战鼓如雷,杀声震天。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那个银枪白马的青年将领——边望。
三十年前,他也是这般年龄,曾跟随父亲挥师南下,意气风发。那时的边家军如日中天,而他的父亲——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狼帅,却在一场惨烈的决战中败于边嵘之手,最终战死沙场。
那一战,彻底改变了草原的格局。边家军铁骑横扫,狼族被迫退到银水河北岸,而年轻的赫达,则在尸山血海中亲眼目睹了父亲的陨落。
如今,三十过去,边嵘早已作古,边家军也烟消云散,仿佛那段血腥的历史已被岁月掩埋。
可此刻,当他望着对面那个气势凌厉的青年将领,那熟悉的眉眼,那冷冽的杀意,竟让他恍惚间回到了三十年前——
仿佛那个曾经碾碎草原狼族的边嵘,从未死去。
赫达的指尖微微发颤,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脊背攀升。
他忽然意识到,边家军的魂,从未消散。
而今日,它借着少年的手,再度归来。
年关将至,大雪封山。西戎三部趁寒冬南侵,牧洲城破,薛怀义引二十万残兵退守百里。边望率边家军铁骑突袭,一举夺回永宁城。
残阳如血,映照着城头猎猎招展的边字战旗。边望立马城头,玄甲染雪,银枪指北,身后将士皆披玄甲,战意凛然。
\"传令,即刻休整!\"他眸光如电,\"三日后,挥师西进,夺取孜洲!\"
风雪骤急,边家军席卷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