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湘听到笑声，柳眉倒竖，她呵道：“你哑巴了？跟你说了半天话，一句也不回？这就是你们商人的做派？”
苏予卿提起茶盖在杯子上悠哉悠哉地晃着。
她扫了眼江知言离去的背影，这才抬眸看向淳于湘。
脸上的笑意淡了三分，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强了不少。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掺着浅浅寒意，丝丝缕缕缠绕着淳于湘。
淳于湘微微皱眉，先前她说话的时候，苏予卿就没正眼瞧过她。
如今她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竟让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寒意。
苏予卿淡淡开口，声音清浅，甚至还带着些南方人独有的娇软口音。
她道：“淳于湘，八皇妹，自小失了母妃，寄养在萧贵妃膝下，对吗？”
淳于湘摸不准苏予卿想说什么，她道：“是又怎么样？你提这个做什么？”
苏予卿不理会，接着道：“于情，我是你的长辈，你该唤我一声七皇嫂。”
“于理，今日你我都是这赏梅宴的客人，你站在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第一次见面，就出言嘲讽你的皇嫂，这就是你的做派？这就是你所谓的礼仪教养？”
“江知言亦是你的三皇嫂，她不过替你的无礼遮掩几句，你不领情还将她骂走？”
“皇家公主，目无尊长，目中无人，公众场合大呼小叫。”
“萧贵妃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淳于湘是公主，萧贵妃又素来得圣宠，在京中贵女间，一直是横着走的人。
就算得罪了谁，也没有像苏予卿这样，敢当面说教她的。
大多数贵女们碍着她背后的三皇子和萧贵妃，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就算是太子妃温然，也不想和这个胡搅蛮缠的公主计较。
可偏偏，她遇上了和萧贵妃有血仇的苏予卿。
苏予卿仗着自己是七王妃，是她长辈的身份，半点不让着她。
就这一身傲慢无礼的臭毛病，再把萧贵妃搬出来，就能把她们母女俩一起攀扯上。
淳于湘从未遇到过敢当面回怼她的女子，她气得噌一下站了起来。
指着苏予卿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苏予卿，竟敢对本公主不敬。”
苏予卿看着眼前的手指，眼睛眯了眯。
她放缓了声调道：“八公主，要说不敬，两个皇嫂在你面前都不够你骂的，你敬谁了？”
“看样子萧贵妃最近有事要忙，对你疏于管教啊？”
“对你的七皇嫂指着鼻子骂，你口中的皇家礼仪都喂狗了吗？”
“谁教你这么目无尊长的？”
“是父皇？还是萧贵妃呢？”
“大宁国重孝道，讲仁德，我从江南嫁过来，不是贵京人。”
“竟是半点不知，我朝公主的性情，是这般无法无天。”
“说起来，我也许久不曾拜见父皇和母后了，哦，还有萧贵妃。”
“明日我就进宫，对于八公主言行一事，向他们讨教一二如何？”
淳于湘越听越气，她一开始不过是想嘲讽苏予卿，给她点难堪而已。
京中谁不知道她就是个商户，看不起她出身的人一抓一大把。
谁知道苏予卿避重就轻，左右言他，反倒说教起她的言行礼仪来了。
还把父皇和皇后搬了出来。
萧贵妃虽然性情跋扈，但那只针对后宫的妃嫔，在京贵圈中，还是极其看重颜面的。
今日苏予卿当众说她目无尊长，言行乖张，还在众人面前提起萧贵妃对她的教导！
就差摆明了说萧贵妃教女无方。
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父皇耳朵里，定会怪罪母妃，那她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淳于湘气愤地看着苏予卿，她确实冲动，但也不至于一点脑子都没有。
平日里从未遇见硬茬，都是些软柿子，任她拿捏。
本以为苏予卿也会像江知言那样，自卑自己的出身不高，伏低做小。
哪曾想竟是个硬骨头，难啃得很。
淳于湘看了看周围人不停打量的目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她还是死鸭子嘴硬地道：“好好好，好一个七皇嫂，牙尖嘴利，本殿下说不过你。”
“咱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咱们走着瞧！”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慢着！我允许你走了吗？”苏予卿眼神厉了三分。
红袖、红湘立马伸手，拦住了淳于湘的去路。
淳于湘愤怒地回身，朝苏予卿喊道：“苏予卿，你什么意思？”
“这是太子妃举办的赏梅宴，你还想打本殿下不成？”
苏予卿缓缓站了起来，她一字一句道：“你也知道这是太子妃举办的赏梅宴啊？”
“你冒犯我，毁了我参加宴会的好心情，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八皇妹，你我都是皇室中人，既然要讲颜面，你今日这般冒昧，你得向我道歉啊。”
苏予卿走近淳于湘一步，在她耳边低声道：“淳于湘，有许多人都看着呢。”
“你若想大事化小，就乖乖朝我赔礼道歉。”
“你若不想就此罢休，那我们就将事情闹大。”
“闹到太子面前，闹到萧贵妃面前，闹到父皇面前！”
“反正我素来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今日我心情不太美丽，陪你闹一闹也不是不行。”
“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淳于湘闻言瞪大双眼看向苏予卿，被她眸中漆黑的幽深吓到，后退了两步。
淳于湘皱眉看着她，眸中有惊诧之意，“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倒也不是苏予卿的话把她吓到，而是苏予卿矛盾的语气。
仿佛她在死死压抑着骨子里迸发出的扭曲与兴奋劲。
苏予卿想拉着她一起，做一些疯狂的事。
就像是已经编织好一个网，等着她失足掉进去一样。
这种怪异的感觉，淳于湘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她眸中一时之间涌上不解之色，苏予卿看着娇娇弱弱一个，怎么说的话做的事这么锋利。
苏予卿也与她拉开距离，挑起一边眉毛道：“怎么样？道歉？还是继续闹下去？”
淳于湘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萧允晚那张毁了一半的脸。
母妃最近心情有多么糟糕，一直躲在玉瑶宫不见人，她是知道的。
若是再因为她被父皇叫去对峙，问责，那她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想到这淳于湘捏了捏拳头，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苏予卿眸中有失望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掩藏。
她侧着耳朵道：“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呢！”
淳于湘气恼得不行，知道苏予卿是故意的。
但她还是忍了又忍，还是大声道：“七皇嫂，对不起。”
“今日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
苏予卿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周围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