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仁明帝被太医发现病逝于乾坤殿。
皇帝驾崩,大宁国报国丧,满京城挂起白幡。
太子淳于瑞发布了两则诏令。
其一,三王爷淳于钧畏罪越狱,纵火烧城,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且为一己私欲,屠杀陵阳村三百多户村民,手段残忍,其罪当诛!
特下追杀令,势必将其捉拿归案,处死以平息民愤。
其二,新皇灵前继位,于三月初十举行登基大典,封号嘉瑄帝。
追先皇庙号——仁神宗,谥号——息。
三月十四下葬,入皇陵,不建太庙。
年号次年改之。
一夕之间,京城的天就变了。
朝中官员大部分重新洗牌,能者居之,无能者被强制罢免。
而朝堂之外,白事不断。
一场大火烧了一夜,死伤过百。
再加上京郊惨案,整个天子脚下的地界,满城披麻戴孝,人心惶惶。
新皇顾及百姓遭受歹人所害,天降无妄之灾。
随即大开国库,为受难的百姓发钱、发粮、发衣。
朝廷出人、出力、出钱,为百姓重建家园。
全国减免半斗赋税,为期一年。
百姓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纷纷感念新帝仁政爱民,对其赞不绝口。
皇城最高权力的更迭,就在满城纸钱翻飞的挥洒中,落下帷幕。
而相较于先皇殡天,一个王妃之死,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七王府一夜之间,亦是挂满灵幡,白布。
灵堂设在正厅,一个大大的奠字,只余黑白两色,无端凄凉。
这已经是停灵的第三日了。
这三日内,并没有朝臣前来吊唁,也是淳于燕自己不允许那些大臣来的。
他不想闲杂人等,来打扰他和宋云舒最后的清静。
整个王府之人全都披麻戴孝,红湘和红袖守了三日。
就见淳于燕一身白衣,在堂前跪了三日。
除了偶尔用膳以外,七王爷每日皆是眼神空洞地跪在王妃棺木前。
皇后、太子、杜仲、沈齐玉、先后都来看过。
杜仲来的时候,他立在堂中,看着那副棺木久久不语。
他自是不相信宋云舒会就这么死了的。
可红湘和红袖那哭得红肿的双眼,又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尤其是淳于燕那副死了媳妇的苦涩颓败之感,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杜仲最终还是一撩衣袍,跪在蒲团上给宋云舒烧纸钱。
他一边烧,一边在心里道:“宋云舒,这场戏,未免演得太逼真了些。”
就算场景再真切,杜仲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宋云舒不会就这么死了。
或许,从她中毒开始,她便想着将计就计。
以假死脱身,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吧。
宋云舒,你还是你。
谁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
杜仲心里一时竟有些庆幸起来,他没有把一颗心扑在这女人身上。
而是......及时止损。
偏头看了看一旁形销骨立的淳于燕,杜仲烧完最后一张纸,拍了拍手站起来。
他温声对淳于燕道:“七王爷,节哀!”
“待七王妃安葬之后,下官再来与王爷商议讨伐淳于钧之事。”
淳于燕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外界一点声音。
杜仲见他如此,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大步离去。
宋云舒,若你看见淳于燕因你之死,变得如此颓丧破碎。
你会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动容呢?
待杜仲走后,红湘和红袖依旧守在灵堂内。
明日就是出殡的日子了......
天黑之时,王府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百里堂带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来了王府。
苏离、苏韵亲自去将人接了进来。
一行四人直接走到了灵堂外。
玄影和玄清看到百里堂,互相对视了一眼,侧身将人拦在门外。
这人与王爷可不睦,这个时候放他进去,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苏离见状,抱拳道:“两位大人,还请通禀一下,云武军韩松求见王爷。”
玄清听了这话,朝那黑衣男子望了一眼,转身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淳于燕一脸倦容地走了出来。
百里堂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他一个闪身立在淳于燕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百里堂面色也十分难看,他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道:
“淳于燕!连自己的妻子都照顾不好,你算什么男人!”
“若是可以重新来过,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嫁给你!”
淳于燕那双眼睛亦是通红,闻言蓦然出手,一拳朝着百里堂脸上挥去。
他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滚!有多远滚多远!任何人都不许来扰了她的清静!”
百里堂闪身避开,满眼悲戚地朝灵堂看了一眼。
迅速转身,飞快离去。
他今日的任务,只是护送韩松来京城见淳于燕。
两人既然已经见到了,他也不想久留这个伤心之地。
偏厅内,韩松掀开帷帽,恭敬地朝淳于燕行了一个礼。
他沉声道:“王爷,末将奉大小姐之令,携五万云武军,特来寻王爷!”
“大小姐先前交代过了,云武军的兵符,她已经转交给你。”
“末将等,但凭王爷吩咐!”
淳于燕低声问道:“军队现在驻扎在何处?”
韩松答:“冀州城外,离京百里之余。”
“原本云武军是不打算上京的。”
“但一月前,末将收到大小姐的书信,要我带军北上。”
“说是必要时,朝廷需要我等挺身而出。”
淳于燕暗自算了算时间,一月前,那便是左右都探查不到萧连廷藏军地方的时候。
原来从那时候起,宋云舒就已经开始布局筹谋了吗?
如今的大宁国,北边军队被淳于钧把控。
南边有司徒谨驻守,却不能将全部兵力南调北上。
最多也只能调走十万大军。
如果能加上五万云武军,那他们就有十五万兵马可作战了。
宋云舒是不是一早就想过,大宁国会有此一战呢?
可她又如何得知,淳于钧会逃走,且拥兵自重呢?
还是说,她只是习惯了提前部署,以防万一?
呵呵,宋云舒啊宋云舒。
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人都没了,还想着身后之事呢?
那你为何不曾为我多想一想呢?
淳于燕摸出怀里的兵符,放在手心反复摩挲。
他轻轻笑了笑,低声道:“有了你给的助力。”
“我定会提着淳于钧的项上人头,去你坟前祭拜的。”
韩松瞧着淳于燕,心里暗道,这就是大小姐的夫君,宋府的姑爷吗?
目前瞧着,只有那张脸格外惹眼了些。
淳于燕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兵书。
书页已经不再崭新,看起来被人翻过了无数回。
他递给韩松道:“韩副将,这是云舒先前抄录的宋将军练兵之法。”
“我已经熟记于心了。”
“京郊东面五十里,是练兵场。”
“你带着云武军去那边安营扎寨,开始全面地训练。”
“待王府的事安顿好之后,我自会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