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的小闺女一岁多一点，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
小孩子精力旺盛，在房间里到处爬，看什么都稀奇得很。
苏景甫很是稀罕小娃娃，不停地拿东西逗弄小家伙。
红湘的小儿子刚满一岁，性子倒是没那么野，喜欢赖在娘亲怀里。
目光始终追随着另一个小娃娃，咯咯咯笑得很欢快。
苏予卿起先还觉得小孩子稀奇，在屋中待久了，就感觉有些脑仁疼。
干脆起身，往水榭处走去。
正值五月，水榭下养着的荷花还没有开，只露了几个尖尖角。
有微风拂过，荷叶田田，泛起涟漪。
苏予卿坐在廊下，眼神有些飘远了。
不止一个大夫对她说过，她的寒症此生难治愈。
这辈子，恐与子嗣无缘了。
只是，淳于燕也从未跟她提过孩子的事。
终究，还是自己亏欠他良多啊......
“夫人，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里躲清闲来了。”
淳于燕手里端着一个碗，笑着打趣道：“先前是谁说许久不见红袖、红湘两个丫头了。”
“如今人来了，你却悄悄躲在一旁，这是为何？”
苏予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淳于燕过来坐。
她笑着道：“两个小奶娃娃实在太闹腾了。”
“耳朵受不了，出来吹吹风，这是什么？”
淳于燕把碗递给苏予卿道：“许是天热，午膳见你吃得少，我让丫鬟给你熬了鱼粥，吃点吧。”
苏予卿笑着接过，夸赞道：“夫君真贴心。”
拿起汤勺吃了两口，苏予卿眉梢微皱，还是努力咽了下去。
淳于燕见状蹙眉问道：“可是不合胃口？凉了不好吃了吗？”
苏予卿摇摇头，突然转身，趴在水榭旁全部吐了出来。
淳于燕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帮她拍着后背。
吩咐身后的小丫鬟道：“快！去给夫人拿水来。”
小丫鬟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端着茶盘又匆匆折返。
苏予卿连带着午膳全吐了出来，难受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接过淳于燕递来的茶杯漱了口，又大口大口灌下温热的茶水，才慢慢缓了过来。
淳于燕将茶杯放回托盘上，又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小丫鬟福身应是，又匆匆离去。
苏予卿吐完后，才觉得整个人气顺了不少。
淳于燕忧心道：“莫不是昨夜贪凉不盖被子，冻坏了肠胃？”
“也怪我，下回不能由着你任性了。”
苏予卿努了努嘴，“好啦，吐出来就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了。”
她央求道：“我不想看大夫，他们又要给我开一堆很苦的药。”
淳于燕点了点苏予卿额头，“不许撒娇，让大夫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我也能安心些。”
“你跟着我日日练武，强身健体，明明已经好了很多。”
“怎么还会这么容易生病呢？”
苏予卿拗不过他，和他一起回了屋里。
大夫来得很快，她们在西厢房看诊，没惊动主屋做客的众人。
苏予卿端坐在椅子里，淳于燕立在她身旁。
大夫透过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号起脉来。
苏予卿其实自己也会号脉，但她没有号过喜脉。
她以为是自己心理作祟，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诊断。
况且，她除了今日，就没什么其他反应了。
大夫左右两只手都号了脉，才笑着道：“恭喜夫人，恭喜郎君，夫人这是有喜了！”
“只是月份尚浅，还需多加注意。”
“老夫稍后就给夫人开一些安胎药，再将孕期禁忌书写成方，交于二位。”
淳于燕闻言双眼蓦地瞪大，他没听错吧？
苏予卿有喜了？
淳于燕低头看向苏予卿，却在她眸子里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是了是了，苏予卿原本就擅医的。
他喜笑颜开地道：“赏！通通有赏！”
大夫和丫鬟们躬身道谢。
待屋中人全都退下后，淳于燕一把抱起苏予卿，原地转了两圈。
苏予卿也跟着笑了起来。
淳于燕大声道：“苏予卿，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
“你要当娘亲，我要当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予卿搂住淳于燕脖子，跟着笑了起来，“听到啦！”
淳于燕一个急刹，将苏予卿放了下来，安顿在椅子上。
他迫切地道：“坐好坐好，你现在是孕妇，可不能摔着、碰着了。”
“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和娘。”
“我还要写信，告诉皇兄和母后，他们知道了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说完就急匆匆离去了。
苏予卿笑得温婉，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没想到，她今生还有做母亲的机会。
苏予卿起身，往后院的祠堂去了。
跪在蒲团上，看着宋羡泊和慕晴菀的牌位，苏予卿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淳于燕第一个找过来，他扶起苏予卿道：“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走吧，红袖和红湘说要跟你说些体己话，我不方便听。”
淳于燕还想扶着苏予卿走，苏予卿笑着拍开他的手，“月份还小，用不着扶，我自己能走。”
淳于燕讪讪收回手，改成牵，牵着她回了主屋。
苏景甫和阮氏一人怀里抱了一个娃娃，笑得合不拢嘴。
苏景甫道：“以后啊，咱们苏家也能日日如今日这般热闹咯。”
红袖和红湘拉着苏予卿进了内室。
两个做母亲的，开始给苏予卿传授孕育孩子的经验。
两人围在苏予卿旁，叽里呱啦说了好久。
最后，还是红袖心细，看出苏予卿眼底的疲惫，才结束了今日的姐妹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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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正月，万家灯火璀璨，爆竹烟花长燃之夜，苏予卿分娩了。
随着月份渐大，她的肚子也比旁人大上许多。
有经验的稳婆一眼就瞧出，苏予卿怀的是双胎。
院子外，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
淳于燕听着屋内传来苏予卿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张脸上血色全无。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隐在袖中的大掌在隐隐颤抖。
他看过医书，知道女子分娩时，不亚于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时间分秒流逝，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淳于燕面前端过。
这个素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却如一张紧绷的弓。
苏予卿的惨叫声越大，他便绷得越紧。
日月更替，晨曦微露。
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房内传了出来。
没过多久，又有一道婴儿哭声响起。
屋内一时哄闹起来。
有丫鬟打开房门，淳于燕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他在屋外站了一夜，双腿有些僵硬，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淳于燕扶着门边，与抱着孩子出来的稳婆擦肩而过。
两个稳婆刚想高兴地道喜，就见郎君头也不回地往内室冲去。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难得有第一时间不看孩子，只顾着夫人的姑爷呀~”
见淳于燕不理她们，便抱着孩子走到外室。
笑着对苏景甫道：“恭喜苏老爷，是一对龙凤胎。”
“龙凤呈祥，又是新年伊始，双喜临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