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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蹲在城西破庙的屋檐上,瓦片被夜露浸得发凉,顺着她袖口爬进的风带着一股子霉味。

她揪了揪头上那顶歪歪扭扭的斗笠,眼瞅着底下影影绰绰的人影——传说中只在子时开张的“鬼市”,果然透着股子生人勿近的邪乎劲。

“我说晏辰,”她压低声音,朝着蹲在自己左手边的黑影努了努嘴,“你确定那玩意儿真在这儿?我瞅着这帮人卖的不是断手断脚的陶俑,就是沾着血渍的旧衣裳,怎么看都像销赃现场。”

晏辰的斗笠压得更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伸手拨了拨腰间悬着的竹箫,那箫管漆黑,透着股寒芒:“情报说,‘千机匣’的碎片在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鬼市中央那个被人群围住的摊位,“那人每次只卖一件东西,且必在丑时三刻收摊。”

阿楚撇撇嘴,刚想吐槽这情报跟没说一样,就见底下突然起了骚动。

一个身材矮胖的商贩捧着个木盒挤开人群,扯着公鸭嗓大喊:“瞧一瞧看一看!刚从西域挖出来的‘不死草’!吃了能长生不老,童叟无欺!”

人群哄笑起来。

有人扔出个石子:“胖老三,上次你卖的‘还魂丹’害得我家狗吐了三天,这会儿又来骗钱!”

胖老三抹了把汗,掀开木盒盖子:“这次不一样!您瞧这草,根须泛红,叶片会自己动!”

阿楚眯起眼,借着远处灯笼的微光细看——那草果然怪诞,巴掌长的茎秆上顶着几片锯齿状的叶子,正一扭一扭地晃悠,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

“有点意思。”她低声嘀咕,忽见晏辰身子一僵。

“怎么了?”

“那木盒,”晏辰的声音冷得像冰,“是千机阁的样式。”

阿楚心头一跳。

千机阁三年前覆灭,阁主临终前将毕生心血“千机匣”拆成碎片散落各地,那匣子能驱动机关兽,若落入乱世枭雄之手,必成大患。

就在这时,胖老三突然惨叫一声。那“不死草”竟从木盒里猛地窜出,根须如蛇般缠住了他的手腕!

人群惊呼着后退,胖老三吓得魂飞魄散,甩手将木盒砸在地上。

“抓住它!”晏辰纵身跃下屋檐。阿楚紧随其后,却见那“不死草”落地后打了个滚,竟直直朝她窜来。

“喂!”她侧身避开,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出鞘的瞬间,那草突然停下动作,叶片蔫哒哒地垂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晏辰已捡起地上的木盒,指尖在盒底摸索片刻,竟按开一个暗格。

里面没有碎片,只有半块啃剩的桂花糕。

“什么情况?”阿楚愣住了。

胖老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大侠饶命!这草是我在乱葬岗捡的,它……它就爱吃桂花糕!”

晏辰盯着那草,眼神锐利:“谁让你拿千机阁的盒子装它?”

“我……我看这盒子结实!”胖老三哭丧着脸,“前几日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扔了这盒子,说里头的东西我要是能养活,就给我十两银子……”

胖老三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一声怒喝:“胖老三!敢把我的‘食盒’拿去骗钱,活腻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披黑袍、头戴青铜面具的人提着灯笼走来。那灯笼样式古怪,灯罩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

阿楚心头一紧:“是他!”

晏辰上前一步,竹箫横在胸前:“阁下手中的千机匣碎片,可否一观?”

青铜面具人嗤笑一声,突然抬手将灯笼朝地上一砸。

齿轮灯罩炸开,无数细针飞射而出!阿楚拉着晏辰后退,却见那些细针落地后竟冒出白烟,瞬间将鬼市笼罩。

“追!”晏辰拽着她冲进烟雾。两人在错综复杂的摊位间穿梭,忽听前方传来“哎哟”一声惨叫。

他们拨开烟雾,只见青铜面具人摔倒在地,脚踝上缠着根绿油油的东西——正是那株“不死草”。

它此刻精神抖擞,根须紧紧咬住面具人的裤腿,叶片还在得意洋洋地晃荡。

“这草……”阿楚目瞪口呆。

面具人挣扎着去拔草,却被它反咬了一口手指。他痛呼一声,面具滑落,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

“你是……千机阁的小少主?”晏辰认出了他腰间的玉佩。

少年撇着嘴,眼里泛起泪花:“谁让他拿我的食盒喂草!这草是我养的机关兽,名叫‘啃啃’,就爱吃桂花糕!”

阿楚看着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啃啃”,又看看满脸委屈的少年,忽然觉得这夜探鬼市的戏码,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说好的惊心动魄、智斗反派,怎么最后变成了抓“贪吃草”和训熊孩子?

晏辰捡起地上的青铜面具,指尖在面具内侧摸到一个凹槽:“碎片呢?”

少年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金属片:“给你!本来想试试能不能引出偷碎片的人,谁知道遇到你们俩……”他瞅了瞅阿楚,又瞅了瞅晏辰,“喂,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蹲房顶上看我卖草,很有意思吗?”

阿楚:“……”

晏辰:“……”

夜风吹过破庙的屋檐,带着远处更夫“咚——咚——”的打更声。

阿楚看着手里的千机匣碎片,又看看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晏辰,忽然觉得,这乱世之中,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寻常路。

千机匣碎片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阿楚趴在客栈二楼的桌子上,拿根筷子戳着碎片打转:“我说晏辰,这玩意儿看着像幅地图,可上面画的全是齿轮和箭头,谁看得懂啊?”

晏辰坐在她对面,指尖拂过碎片边缘:“这是千机阁独有的‘转译纹’,需用特定频率的声波激活。”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支漆黑竹箫,“当年阁主曾说,唯有‘凤鸣调’能解开此谜。”

阿楚眼睛一亮:“那你快吹啊!”

晏辰将箫管凑到唇边,刚要吹奏,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街对面的包子铺前,一个戴着斗笠的壮汉正捂着脑袋哀嚎,地上滚落着半筐刚出锅的肉包子。

“怎么回事?”阿楚探出头。

壮汉旁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叉着腰,气鼓鼓地跺脚:“让你偷我家包子!再偷就拿蒸笼砸你!”

晏辰收回目光,指尖在箫管上按动:“此地不宜久留。碎片显示,下一处线索在百里外的机关堡。”

机关堡,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善地。阿楚收拾好碎片,跟着晏辰翻出客栈后门。

两人快马加鞭行了三日,终于在暮色四合时望见了那座矗立在山谷中的城堡。

城堡外墙由青铜铸成,上面布满了旋转的齿轮和交错的铁链,远远看去像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阿楚勒住马缰,瞅着城门口两个一动不动的卫兵:“晏辰,那俩卫兵是不是假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晏辰翻身下马,走到卫兵面前。他刚抬手想碰卫兵的甲胄,那卫兵突然举起长枪,枪尖直指他的咽喉!

“站住!”卫兵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块木头。

阿楚吓了一跳,刚想拔剑,晏辰却按住了她的手。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在鬼市捡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递到卫兵面前。

“你干什么?”阿楚低声问。

阿楚的问题刚出口,就见那卫兵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伸出铁手“啪”地打掉桂花糕,长枪猛地刺向晏辰!

“小心!”阿楚挥剑格挡,剑身与枪尖碰撞出刺耳的火花。晏辰后退两步,眉头紧锁:“这是‘守关傀儡’,只认千机阁的信物。”

“可我们没有啊!”阿楚边打边退,傀儡的攻击越来越快,每一招都带着风雷之声。

晏辰突然纵身跃起,竹箫在傀儡关节处一点。那傀儡动作猛地一滞,阿楚趁机一剑劈断它的手腕。

谁知断口处突然喷出一股黑色粘液,险些溅到她脸上。

“快走!”晏辰拉着她绕到城堡侧面。这里的城墙凹凸不平,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孔洞。

阿楚看着那些孔洞里一闪一闪的红光,总觉得像是什么可怕的机关。

“从这里进去。”晏辰指着一个碗口大的洞,“这是千机阁的‘鼠道’,专为传递密信设计。”

“让我钻老鼠洞?”阿楚瞪大眼睛,“晏辰,你有没有搞错!”

晏辰已经率先爬了进去:“洞内有换气装置,且直通主堡大厅。”他的声音从洞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难道你怕了?”

阿楚咬咬牙,撩起裙摆跟了进去。洞里果然狭窄,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墙壁上滑溜溜的,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

她爬得灰头土脸,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晏辰的闷哼声。

“怎么了?”她加快速度,钻出洞口时却愣住了。

眼前不是什么主堡大厅,而是个堆满了破铜烂铁的仓库。

晏辰靠在墙角,脸色有些发白,手里捏着根细长的银针。

他脚边躺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身上穿着千机阁的旧制服。

“这是……”阿楚走近细看,那人影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此刻正捂着屁股哼哼唧唧。

“他启动了‘扎人锥’,”晏辰无奈地拔出老头屁股上的另一根银针,“看来是把我们当成入侵者了。”

老头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阿楚时眼睛一亮:“小姑娘!你长得真像我家孙女!快来帮爷爷揉揉屁股!”

阿楚:“……”

晏辰:“……”

老头见他们不动,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拨浪鼓摇了起来。

随着“咚咚”的鼓声,仓库四周的破铜烂铁竟纷纷动了起来——缺了腿的桌子蹦蹦跳跳,断了把的椅子转着圈,还有个生锈的铁锅扣在晏辰头上!

“住手!”晏辰摘下铁锅,竹箫在地上一顿。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那些机关玩意儿像是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停在原地。

老头瞪大了眼睛:“你……你会阁主的‘止戈诀’?”

晏辰扶起老头,从怀里掏出那枚千机阁的玉佩:“在下晏辰,奉阁主遗命寻找千机匣。”

老头盯着玉佩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是千机阁的老管家,守着这破堡等了三年啦!”

他拉着阿楚的手,热情地往屋里拽,“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们做桂花糕吃!”

阿楚看着老头脸上褶子里的灰,又看看晏辰那张万年冰山脸,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机关堡里的“馊主意”,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那所谓的“凤鸣调”,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高雅的曲子,而是……某种能让老管家屁股开花的奇怪信号?

老管家名叫千机墨,自称是千机阁最会做桂花糕的人。他领着阿楚和晏辰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来到一间热气腾腾的厨房。

锅里飘着甜腻的香气,阿楚揉了揉饿扁的肚子,眼睁睁看着千机墨从灶台底下掏出个黑黢黢的蒸笼。

“尝尝!爷爷我独家秘方!”他掀开蒸笼,里面躺着几个形状酷似癞蛤蟆的糕点。

阿楚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挤出笑容:“老管家,您这桂花糕……造型挺别致啊。”

晏辰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块,刚咬一口就猛地咳嗽起来。

阿楚好奇地尝了尝,差点把舌头咽下去——这玩意儿甜得发齁,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活像把糖罐子扣在了灶膛里。

千机墨却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想当年,阁主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他说啊,这味道跟他娘做的一模一样……”他说着,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可惜啊,千机阁没了,小少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阿楚想起鬼市那个戴青铜面具的少年,刚想开口,晏辰却递来一个眼色。他从怀里掏出千机匣碎片:“老管家,我们需要用‘凤鸣调’解开这上面的纹路。”

千机墨舔了舔手指,接过碎片眯眼细看:“凤鸣调啊……那可是阁主的绝活儿。当年他吹这曲子,能让机关兽跳舞,连后山的老鸦都跟着扑棱翅膀。”

他顿了顿,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我知道哪儿有‘凤鸣调’的曲谱!”

“在哪儿?”阿楚和晏辰异口同声。

“在‘咕咕’身上!”千机墨说着,转身跑出厨房。两人面面相觑,只好跟了出去。

穿过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庭院,他们来到一间挂满鸟笼子的屋子。千机墨指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铁笼:“看!就是它!”

阿楚凑近一看,差点惊掉下巴——笼子里没鸟,只有一只肥得流油的老母鸡。

那鸡羽毛凌乱,正趴在稻草上打盹,嘴角还挂着半粒米。

“老管家,您没搞错吧?”阿楚揉了揉眼睛,“这是鸡,不是凤凰。”

千机墨打开笼门,小心翼翼地抱起老母鸡:“这你就不懂了!当年阁主救了只受伤的凤鸟,谁知它伤好后竟跟家里的老母鸡搞到一起,生下了这只‘咕咕’。它娘会唱凤鸣调,它自然也会!”

晏辰盯着老母鸡,眼神怀疑:“它会吹箫?”

“不是吹箫,是打鸣!”千机墨把鸡举到碎片前,“咕咕,快给客人唱个凤鸣调!”

老母鸡被吵醒,不满地“咕咕”叫了两声,突然伸长脖子——

“咯咯哒!!!”

那叫声尖锐刺耳,震得阿楚耳朵嗡嗡作响。碎片上的纹路非但没亮,反而“咔哒”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

“哎呀!”千机墨吓得手一抖,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房梁上,还顺便拉了泡屎,正好掉在晏辰的斗笠上。

阿楚强忍着笑,帮晏辰摘下斗笠:“我说老管家,您这鸡……好像有点跑调啊。”

晏辰面无表情地擦着斗笠,声音冷得像冰:“它不仅跑调,还把碎片震裂了。”

千机墨抱着头蹲在地上:“完了完了,阁主交代的任务要搞砸了……”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对了!还有个办法!去‘忘忧谷’找‘回音石’,那石头能录下任何声音,说不定还存着阁主当年吹的凤鸣调!”

“忘忧谷?”阿楚挑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确实不是好地方,”千机墨叹了口气,“谷里全是会吃人的‘忘忧花’,闻到花香就会忘记自己是谁。不过只要找到‘回音石’,就能破解碎片之谜了!”

晏辰将裂开的碎片收好,竹箫在掌心轻轻敲击:“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阿楚看着房梁上还在“咕咕”叫的老母鸡,又看了看一脸悲壮的千机墨,忽然觉得这寻找凤鸣调的任务,简直比让她去跟老母鸡学打鸣还要离谱。

不过转念一想,乱世之中,若连只跑调的鸡都能掀起风浪,那这忘忧谷里的“回音石”,说不定真能唱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调子——哪怕只是一段跑调的“咯咯哒”。

忘忧谷在机关堡东北方向的群山之中。阿楚跟着晏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越靠近山谷,空气中的花香就越浓郁。

那香味甜得发腻,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吸进肺里让人头晕眼花。

“捂住口鼻。”晏辰递过一块浸了药水的丝巾。阿楚接过捂在脸上,仍能闻到若有似无的甜香。

她瞅着旁边郁郁葱葱的树林,总觉得那些树叶的形状怪怪的,像一只只张开的手掌。

“小心脚下。”晏辰突然拉住她。阿楚低头一看,只见脚边的草丛里开着几朵艳红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正滴着粘稠的汁液。

“这就是忘忧花?”她小声问。

晏辰点点头,竹箫在花心一点。那花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花瓣像触手般卷向竹箫,却在碰到箫管的瞬间迅速枯萎,化作一滩黑水。

“它们怕你的箫?”阿楚惊讶。

“箫管淬了千机阁的‘醒神散’。”晏辰收回竹箫,“快走,花粉浓度越来越高了。”

两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山谷深处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映出周围的花草树木。

“那就是回音石?”阿楚指着岩石。

晏辰刚要开口,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歌声从岩石后方传来。

那歌声跑调跑到姥姥家,歌词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只青蛙四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扑通一声跳下水……”

阿楚:“……”

晏辰:“……”

两人绕到岩石后方,只见千机墨正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边拍腿一边唱。他脸上没蒙丝巾,眼神呆滞,显然是中了忘忧花的毒。

“老管家!”阿楚想上前,被晏辰一把拉住。

“别动,”晏辰低声说,“他现在谁都不认识。”

千机墨唱完一曲,抬头看到他们,眼睛顿时亮了:“哎呀!两位客官来听戏啦?我给你们唱个‘十八摸’!”

阿楚赶紧捂住耳朵:“打住!老管家,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千机墨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你是……卖桂花糕的小姑娘!”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献宝似的递过来,“你看!我刚做的桂花糕,热乎着呢!”

阿楚看着那油乎乎的纸包,胃里一阵翻腾。晏辰却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几块黑黢黢的“癞蛤蟆”糕点。

“他把自己当成卖糕的了。”晏辰无奈地叹气,“得找到解药。”

“解药在哪儿?”

晏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回音石上:“传说回音石能映照人心,或许……”他话没说完,千机墨突然跳起来,指着回音石大喊:“快看!大镜子!”

他扑到石前,对着自己的倒影做鬼脸:“嘻嘻,你是谁呀?长得真像个老傻瓜!”

阿楚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忽然灵光一闪:“晏辰,既然回音石能映人心,那我们让他看看自己的样子,说不定能唤醒记忆?”

晏辰摇头:“忘忧花毒会让人忘记自我,倒影只会让他更混乱。”他顿了顿,举起手中的桂花糕,“或许……这玩意儿有用?”

他将糕点凑到千机墨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千机墨眼睛放光:“桂花糕!我最爱吃了!”他一把抢过,张嘴就咬。

阿楚本以为他会被齁到,谁知他却吃得一脸幸福,边吃边含糊地说:“真好吃……跟我娘做的一样……”

就在这时,回音石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石面上的倒影开始扭曲,竟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穿着千机阁的长袍,正坐在石前吹奏竹箫。

“是阁主!”晏辰失声喊道。

阿楚凑近细看,只见石中人影吹奏的正是那支漆黑竹箫,箫声清越悠扬,竟与千机墨刚才跑调的“青蛙歌”旋律隐隐相似!

“原来凤鸣调……就是这么来的?”阿楚目瞪口呆。

箫声渐渐消失,回音石恢复平静。千机墨手里的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他茫然地眨眨眼:“我……我刚才是不是唱了首很难听的歌?”

晏辰捡起碎片,放在回音石前。石面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纹路,竟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图!地图中央标着一个红点,旁边写着三个字——“悬空城”。

“悬空城?”阿楚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千机墨拍了拍脑袋,记忆似乎回来了大半:“悬空城是千机阁的总坛,建在万丈悬崖之上!当年阁主为了躲避追杀,才把千机匣拆开……”他突然看向晏辰,“你刚才吹的箫声……跟阁主一模一样!”

晏辰沉默片刻,将竹箫收入怀中:“阁主曾是我的恩师。”

阿楚看着地图上的悬空城,又看看旁边一脸后怕的千机墨,忽然觉得这趟忘忧谷之旅简直像场闹剧。

先是被跑调鸡震裂碎片,再是遇上失忆老管家唱歪歌,最后居然靠几块黑黢黢的桂花糕唤醒了回音石。

这乱世的套路,果然比忘忧花的香味还要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那悬空城听起来就危机四伏,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一场更离谱的“失忆症”——或者,干脆是集体忘词的“演唱会”?

悬空城果然名不虚传。阿楚趴在悬崖边往下看,只见万丈深渊下云雾缭绕,城郭如同一艘巨舰悬浮在峭壁之上,全靠数百根碗口粗的铁链固定。

城门上方悬挂着巨大的齿轮,随着山风缓缓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极了老态龙钟的叹息。

“怎么上去?”阿楚揪了揪晏辰的袖子,“总不能让我抓着铁链爬吧?”

千机墨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子,放在嘴边吹了声长音。

片刻后,城墙上垂下一个由齿轮和铁链组成的“升降梯”,梯板上还沾着鸟粪。

“这玩意儿安全吗?”阿楚看着摇摇晃晃的梯子,心里直发毛。

晏辰率先踏上梯子:“千机阁的机关,除非自己想摔,否则掉不下去。”

阿楚咬咬牙跟了上去。梯子升到半空时突然剧烈晃动,她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抱住旁边的铁链。

晏辰伸手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别怕,是‘迎宾曲’。”

阿楚:“……这哪儿是迎宾曲,分明是送葬曲!”

梯子猛地一顿,停在了城门口。城门大开,里面却空无一人。街道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却早已熄灭,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人呢?”阿楚握紧剑柄,“不是说悬空城是总坛吗?”

千机墨挠了挠头:“奇怪,以前这里可热闹了,到处都是机关兽和弟子……”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城里,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阿楚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刚想开口,晏辰突然停在一家绸缎庄门口。

“看这个。”他指着门板上的划痕。

阿楚凑近一看,那划痕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内容更是奇怪——“今日包子铺歇业,差评!”

“什么意思?”

千机墨突然惊呼:“这是小少主的字迹!他最爱吃包子,每次不满意就会乱刻!”

他们继续往前走,只见各家店铺的门板上都刻着类似的留言:“胭脂铺的粉太香,熏得我家鸟打喷嚏”、“兵器铺的刀钝了,切不动西瓜”、“药铺的大夫总打瞌睡,差评!”

阿楚:“……你确定这是总坛,不是菜市场?”

晏辰推开一家茶馆的门,里面的桌椅倒了一地,桌上还放着半壶冷茶和一碟吃剩的瓜子。千机墨拿起一颗瓜子,突然浑身一震:“这是……阁主最爱吃的‘椒盐味’!”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咚”的一声响。三人立刻冲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千机阁制服的少年正趴在地上,手里抱着个破了洞的布娃娃。

“小少主!”千机墨惊呼。

少年抬起头,正是鬼市遇到的那个青铜面具少年。他看到千机墨时愣了一下,随即撇起嘴:“老墨!你怎么才回来?我饿了!”

阿楚看着他怀里的布娃娃,那娃娃缝制粗糙,脸上还画着两撇小胡子,怎么看都像……晏辰?

“小少主,其他人呢?”千机墨扶起他,“悬空城怎么没人了?”

少年哼了一声,指着天上:“都被‘大老鹰’吓跑了!前几天来了个戴铁帽子的人,说要抢千机匣,还放火烧了我的包子铺!”

“戴铁帽子的人?”晏辰眼神一凛,“是不是穿着玄甲,腰间挂着狼牙符?”

“好像是吧,”少年揉了揉肚子,“反正他一来,城里的机关兽就全跑了,连‘咕咕’都带着它娘飞了!”

阿楚这才明白,所谓的悬空城,原来早就唱了出“空城计”。小少主为了等老墨回来,硬是一个人守着空城池,还在门板上刻满了“差评”。

“那千机匣的最后一块碎片呢?”晏辰问。

少年眼睛一亮,从布娃娃肚子里掏出个小盒子:“在这里!本来想等老墨做桂花糕给我吃,就把碎片给他!”

阿楚看着那脏兮兮的盒子,又看看少年脸上的鼻涕,忽然觉得这千机匣的碎片,怕是集齐了也得先拿去洗一洗。

晏辰接过盒子,刚打开一条缝,突然听见城外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他掀开窗帘一角,只见悬崖下升起无数火把,密密麻麻的玄甲兵正顺着铁链往上爬!

“是狼牙军!”千机墨脸色煞白,“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少年却兴奋地拍手:“太好了!终于有人陪我玩了!看我的‘超级机关炮’!”

他跑到后院,指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老墨,快点火!”

千机墨哭丧着脸:“小少主,那是你去年做的烟花桶,根本打不响啊!”

阿楚看着越来越近的玄甲兵,又看看眼前这两个活宝,突然拔出软剑:“晏辰,看来这空城计,得改成‘突围计’了。”

晏辰将碎片放入怀中,竹箫在掌心敲出清脆的响声:“别急,”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罕见的笑意,“既然是悬空城,总得有点悬空的‘惊喜’吧?”

阿楚看着他眼中的精光,忽然有种预感——这悬空城里的“空城计”,恐怕才刚刚拉开最离谱的序幕。

而那所谓的“超级机关炮”,说不定真能炸出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比如,把玄甲兵全都炸成满脸懵逼的“烟花”?

小少主说的“超级机关炮”果然是个烟花桶。

阿楚看着那锈迹斑斑的铁桶里塞满了鞭炮和硫磺,忍不住扶额:“我说小少主,你确定这玩意儿能打退玄甲兵?不是把我们自己炸上天?”

少年梗着脖子:“你懂什么!这是我改良版的‘窜天猴加强型’!只要点着火,能飞出去十里地!”

晏辰却蹲在铁桶旁,指尖在桶底摸索:“千机阁确实有‘震天雷’的图纸,原理与烟花相似,只是威力更大。”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几块千机匣碎片,“若将碎片嵌入引信,或许能引发连锁机关。”

千机墨眼睛一亮:“对呀!阁主说过,千机匣碎片能互相感应!”

玄甲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铁链撞击的哗啦声。

阿楚跑到城墙上,只见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已经爬到了城门附近,领头的正是那个戴铁帽子的将军。

“晏辰,快点!”她大喊。

晏辰将最后一块碎片按进铁桶,对千机墨说:“老墨,点火!”

千机墨哆嗦着手掏出火折子,刚凑近引信,少年突然拦住他:“等等!我还没念咒语呢!”

阿楚:“……都什么时候了还念咒语?”

少年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天灵灵,地灵灵,烟花桶快显灵!炸飞那些坏家伙,晚上我要吃三斤桂花糕!”

少年的咒语刚念完,千机墨就“滋啦”一声点燃了引信。铁桶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一股青烟。

“快跑!”晏辰拉着阿楚和千机墨躲到墙后。少年却站在原地,兴奋地搓着手:“要飞了要飞了!”

眼看引信就要烧完,铁桶却毫无动静。玄甲兵已经爬上城墙,领头的将军举起长枪:“抓住他们!”

“怎么回事?”阿楚急得冒汗。

晏辰皱眉:“碎片没反应,难道……”

就在这时,铁桶突然“砰”的一声炸开!不是飞向城外,而是直直窜上了天空!无数鞭炮和硫磺在半空中炸开,火星子像下雨一样落下来,正好砸在玄甲兵的头盔上。

“啊!我的眼睛!”

“火!着火了!”

士兵们乱作一团,有的被火星烫得跳脚,有的互相推搡着掉下城墙。

少年指着天上的“窜天猴”,乐得直拍大腿:“看!我说能飞吧!”

阿楚看着满天乱飞的火星子,又看看底下抱头鼠窜的玄甲兵,突然觉得这仗打得比街头耍猴还离谱。

晏辰却盯着天空,眼神凝重:“不对,碎片的反应方向……是冲着北边的迷雾林。”

千机墨一拍大腿:“迷雾林!那是千机阁的禁地,里面全是失控的机关兽!”

少年却满不在乎:“管他呢!反正把坏人炸跑了!走,老墨,给我做桂花糕去!”

晏辰摇摇头,捡起一块掉在地上的碎片:“狼牙军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追着碎片信号进了迷雾林,恐怕……”

远处的迷雾林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大地微微震动,无数黑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阿楚握紧剑柄。

千机墨脸色惨白:“是‘饕餮’!当年阁主没驯服的机关兽,能吞铁嚼石!”

只见一只巨大的黑影冲出迷雾林,它脑袋像牛,身体像狮,嘴里叼着半截玄甲兵的长枪,正朝着悬空城狂奔而来!

“快跑!”阿楚拽着少年就往城里跑。晏辰却站在原地,竹箫在唇边吹响。

清越的箫声穿透硝烟,竟让狂奔的饕餮动作猛地一滞。

“晏辰!”阿楚惊呼,“你干什么?”

晏辰箫声一转,变得急促而尖锐。

饕餮烦躁地甩着脑袋,突然张开巨口,将嘴里的长枪猛地喷出!

那长枪带着破风之声,直直射向悬空城中央的钟楼!

“当——”

钟声巨响,悬空城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

阿楚眼睁睁看着脚下的石板裂开,露出无数齿轮和铁链。

整个城池竟像活了过来,齿轮飞速旋转,铁链互相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是……‘万机归位’!”千机墨激动得老泪纵横,“阁主说过,只要敲响警钟,悬空城就会启动自毁程序!”

阿楚:“……自毁?”

晏辰收起竹箫,拉着她就往升降梯跑:“不是自毁,是‘金蝉脱壳’。”他指着渐渐倾斜的城池,“悬空城的真正机关,是让它飞到天上去。”

阿楚回头望去,只见悬空城在齿轮和铁链的驱动下,竟真的缓缓升起!饕餮站在悬崖边,对着升空的城池愤怒地咆哮。

而那些侥幸逃脱的玄甲兵,此刻正抱着脑袋,以为自己见到了活神仙。

升降梯急速下降,阿楚看着越来越远的悬空城,又看看身边一脸淡定的晏辰,忽然觉得这趟悬空城之旅,简直是把“窜天猴”玩出了新高度。

从空城计到机关炮,再到最后整个城池上天,这反套路的操作,怕是连老天爷都得拍着大腿喊“妙啊”。

只是那飞到天上的悬空城,还有迷雾林里暴怒的饕餮,以及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狼牙军……这乱世的麻烦,显然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的下一站,说不定就是去天上追城池,或者跟饕餮抢桂花糕?

悬空城升空时卷起的气浪,将阿楚和晏辰等人掀到了迷雾林边缘。

千机墨揉着老腰从草丛里爬出来,看着天上越来越小的城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厨房……我的桂花糕蒸笼……”

少年却兴奋地指着天空:“哇!悬空城变成星星了!老墨,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住在天上?”

阿楚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瞅着眼前雾气缭绕的森林:“现在不是想住哪儿的时候。晏辰,你说狼牙军进了迷雾林,会不会被饕餮吃掉?”

晏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地图:“迷雾林地形复杂,机关兽遍布。但饕餮是金属驱动,只要找到它的能源核心,就能让它停摆。”

千机墨突然止住哭声:“能源核心!我知道在哪儿!当年阁主在饕餮肚子里装了个‘回火炉’,用玄铁精石驱动!”

“玄铁精石?”阿楚挑眉,“那不就是块大磁铁?”

晏辰点头:“若能引开它的注意力,或许能趁机取出精石。”

迷雾林深处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嚼铁块。

阿楚握紧软剑,只见浓雾中走出一个黑影——正是那只吞铁嚼石的饕餮。

它嘴里叼着半块悬空城掉落的青铜瓦,正吧唧着嘴,吃得津津有味。

“嘘……”晏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它在进食,暂时不会攻击。”

少年却忍不住大喊:“喂!大丑八怪!把我的瓦片还给我!”

饕餮猛地抬起头,小眼睛盯上了少年。它丢下瓦片,张开血盆大口就冲了过来!

“快跑!”阿楚拉着少年就往后躲。

晏辰却不退反进,竹箫对着饕餮的鼻孔就是一吹。一股强风灌入,饕餮打得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鼻涕泡溅了晏辰一身。

“晏辰!”阿楚看得目瞪口呆。

晏辰面无表情地擦掉脸上的鼻涕,对千机墨说:“老墨,扔桂花糕!”

千机墨一愣,赶紧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半块黑黢黢的桂花糕,用力扔了过去。

饕餮闻到甜味,果然停下脚步,低头嗅了嗅地上的糕点。

“就是现在!”晏辰大喊。

阿楚提着剑冲上去,想趁饕餮分神时攻击它的腹部。

谁知她刚靠近,饕餮突然一口吞下桂花糕,然后打了个更响亮的喷嚏——这次喷出的不是鼻涕,而是无数铁屑和碎铜烂铁!

“小心!”晏辰将阿楚推开,自己却被铁屑击中肩膀,渗出一片血迹。

“晏辰!”阿楚惊呼,想去扶他,却见饕餮突然蹲下身子,用大脑袋在地上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大狗。

“它……它怎么了?”少年躲在阿楚身后,偷偷张望。

千机墨瞪大眼睛:“难道……它觉得桂花糕好吃?”

就在这时,饕餮突然张开嘴,“呕”的一声吐出一堆东西——有生锈的铁锅、断裂的刀剑、甚至还有半顶玄甲兵的头盔。

在那堆破烂中间,一块闪闪发光的黑色石头正微微发烫。

“是玄铁精石!”晏辰忍着痛上前,徒手抓起石头。精石入手冰凉,刚才的灼热感瞬间消失。

饕餮没了精石驱动,身体晃了晃,轰然倒地,化作一堆零件。

阿楚看着地上的碎石块,又看看手里的精石,忽然觉得这机关兽根本不是什么凶兽,而是个彻头彻尾的“贪吃鬼”——只要给块桂花糕,就能把自己的核心零件都吐出来。

“太好了!”千机墨捡起一块零件,“这下能修好悬空城的升降梯了!”

少年却蹲在饕餮的“呕吐物”里翻找:“咦?我的瓦片呢?”

晏辰将精石收好,肩膀的血迹已经浸透了衣衫。阿楚拿出金疮药想给他包扎,却被他避开。

“先离开这里,”他看向迷雾林深处,“狼牙军的气息还在。”

四人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前方传来呻吟声。拨开草丛一看,只见几个玄甲兵倒在地上,盔甲上布满了齿痕,显然是被饕餮追着啃过。

为首的那个铁帽子将军,此刻正抱着一棵树瑟瑟发抖,头盔歪在一边,露出一张年轻而惊恐的脸。

“将军?”阿楚挑眉,“你不是挺能打的吗?”

将军看到他们,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害怕的神色:“别……别杀我!我只是个小兵,被长官逼着来的!”

千机墨叉着腰:“哼!让你抢我们的包子铺!”

少年却好奇地问:“你戴的铁帽子挺好看的,能送给我吗?”

将军连忙摘下头盔,双手奉上:“送你送你!只要别让那怪物再咬我就行!”

阿楚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又看看晏辰肩上的伤,忽然觉得这迷雾林里的“贪吃鬼”,怕是比狼牙军更懂得“以食服人”。而这看似凶悍的将军,原来只是个被吓破胆的小兵。

这乱世,果然比饕餮的喷嚏还要出人意料——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吐出什么破烂,或者遇到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活宝”。

铁帽子将军名叫王二狗,自称是狼牙军里的炊事兵,因为长得壮实,才被长官派来充数。

阿楚看着他抱着树干啃馒头的样子,怎么也无法把他和之前那个凶神恶煞的“将军”联系起来。

“我说二狗,”她蹲在他旁边,“你们狼牙军到底为什么要抢千机匣?”

王二狗吓得一哆嗦,馒头掉在地上:“我……我不知道啊!长官就说匣子里有宝贝,能让大帅统一天下!”

晏辰坐在不远处包扎伤口,闻言冷冷开口:“千机匣的真正威力,是能驱动百万机关兽。若落入野心家之手,天下将成炼狱。”

千机墨点点头:“阁主当年就是怕这个,才把匣子拆开的。”

少年却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正戴着王二狗的铁帽子,在草地上学饕餮爬:“汪汪!我是大怪物!快给我桂花糕!”

阿楚看着他幼稚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小少主,你爹娘呢?”

少年动作一顿,低下头不说话了。千机墨叹了口气:“阁主夫妇为了保护千机匣,三年前……已经不在了。”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阿楚想说点什么安慰,却听见王二狗突然指着远处大喊:“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迷雾林上方飘着一个巨大的风筝,风筝上似乎还坐着个人!

“悬空城!”千机墨惊呼,“是悬空城飞回来了!”

阿楚仔细一看,那风筝果然是悬空城的一角,不知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正晃晃悠悠地朝他们飘来。

风筝上坐着的人,赫然是那个在鬼市卖“不死草”的机关兽“啃啃”!它正用根须缠着风筝线,像遛狗一样遛着悬空城。

“我的天……”阿楚目瞪口呆,“这草成精了?”

晏辰站起身,竹箫在掌心敲击:“是玄铁精石的引力。刚才取出精石时,可能触发了悬空城的召回装置。”

说话间,悬空城已经飘到他们头顶。千机墨对着上面大喊:“小少主!快放下梯子!”

少年也跟着喊:“啃啃!给我带包子了吗?”

“啃啃”似乎听懂了,它松开风筝线,悬空城开始缓缓下降。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无数狼牙军举着火把冲进了迷雾林!

“是大帅!”王二狗吓得魂飞魄散,“他亲自来了!”

晏辰眼神一凛:“老墨,准备启动悬空城的防御机关!”

千机墨哭丧着脸:“可……可防御机关需要千机匣碎片才能启动啊!”

阿楚看着越来越近的狼牙军,又看看头顶的悬空城,突然灵机一动:“晏辰,把精石给我!”

她接过玄铁精石,跑到王二狗面前:“二狗,你想不想立大功?”

王二狗哆嗦着问:“什么大功?”

“把这个戴在头上,”阿楚将精石塞进他的铁帽子里,“然后跑到狼牙军前面去,说你抢到了千机匣!”

王二狗:“……你想害死我?”

“放心,”阿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不会杀你的。”她转头对晏辰使了个眼色。

晏辰心领神会,举起竹箫吹奏起来。箫声化作无形的音波,缠绕在王二狗的铁帽子上。

只见王二狗突然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举着铁帽子就朝狼牙军跑去:“大帅!我抢到千机匣了!看!”

狼牙军大帅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看到王二狗头上的“铁帽子”,眼睛顿时亮了:“好!二狗,你立大功了!快把千机匣给我!”

王二狗刚要递帽子,晏辰的箫声突然一变。王二狗猛地一转身,将铁帽子扣在了大帅头上!

“啊!”大帅猝不及防,被精石的引力吸得动弹不得。

晏辰箫声再起,无数从饕餮“肚子”里吐出的铁锅、刀剑等铁器,竟像长了眼睛一样,齐刷刷飞向大帅!

“乒乒乓乓——”

大帅被铁锅扣头,刀剑缠身,瞬间变成了个会走路的“铁刺猬”。

狼牙军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现在!”晏辰大喊。

千机墨趁机启动了悬空城的应急机关,一条绳索梯从城墙上垂下。

阿楚拉着少年,晏辰扶着千机墨,四人迅速爬上悬空城。

“啃啃”在城墙上欢快地扭着叶子,似乎在庆祝胜利。

阿楚看着底下乱成一团的狼牙军,又看看被铁帽子吸住动弹不得的大帅,忽然觉得这招“铁帽子戏法”简直比变魔术还精彩。

晏辰走到城墙边,竹箫对着大帅的方向轻轻一振。

只听“叮”的一声,玄铁精石从铁帽子里飞出,落入他手中。

失去精石引力,那些铁锅刀剑纷纷落地,大帅狼狈地摔在地上,气得哇哇大叫。

悬空城再次缓缓升空,将狼牙军的叫骂声远远抛在身后。

阿楚看着晏辰手中的精石,又看看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的少年,忽然觉得这乱世之中,最厉害的武器或许不是千机匣,而是像“啃啃”一样会遛城的草,以及像王二狗一样能把大帅坑成铁刺猬的“猪队友”。

只是那重新升空的悬空城,还有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的狼牙军,以及千机匣碎片尚未解开的最后秘密……这趟旅程,显然还远远没有结束。

悬空城在云层中穿行,月光透过齿轮窗洒在千机阁的主厅里。

阿楚看着中央石台上那堆七拼八凑的千机匣碎片,又看看旁边忙得满头大汗的千机墨和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说老墨,这匣子拼了三天三夜了,到底能不能拼上啊?”

千机墨擦了把汗,举起最后一块碎片:“快了快了!就差这一块!”

少年蹲在台下,手里捧着个空盒子:“拼好了就能吃桂花糕了吗?我都三天没吃了!”

晏辰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飘过的云朵,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竹箫。自从迷雾林一役后,他肩上的伤好了许多,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凝重。

“好了!”千机墨终于将最后一块碎片嵌入凹槽。整个千机匣发出一阵柔和的蓝光,齿轮开始自动旋转,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阿楚凑上前,好奇地看着:“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

晏辰也转过身,目光落在匣子上:“阁主曾说,千机匣里藏着能止戈息武的秘密。”

千机墨按下匣子顶部的一个按钮,匣盖缓缓打开。众人屏住呼吸,只见里面没有神兵利器,也没有绝世武功,只有一个小小的锦盒。

“锦盒?”阿楚挑眉,“就这?”

少年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块……桂花糕!那糕点色泽金黄,香气扑鼻,跟千机墨做的黑黢黢“癞蛤蟆”简直天差地别。

“桂花糕!”少年眼睛放光,伸手就想去拿。

“等等!”晏辰突然拦住他,“这糕点不对劲。”

千机墨也凑过来看:“奇怪,阁主当年明明说,匣子里是‘止戈之策’啊!”

就在这时,那块桂花糕突然动了一下!它裂开一道缝,从里面钻出一只巴掌大的机关鸟。鸟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嘴里叼着一卷纸条。

“机关鸟!”千机墨惊呼,“这是阁主的‘传讯鸟’!”

晏辰取下纸条展开,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千机匣者,非止戈之器,乃聚人心之食也。天下纷争,皆因民不聊生。若人人有桂花糕可食,何愁乱世不平?”

阿楚看着纸条,又看看那只还在啄着桂花糕的机关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闹了半天,千机匣里的秘密,就是一块桂花糕?”

少年却不管这些,他抢过机关鸟,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好吃!比老墨做的好吃一万倍!”

千机墨气得吹胡子瞪眼:“小少主!那是阁主留下的……”

晏辰却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冰山初融,竟看得阿楚心头一跳。他说:“阁主之意,是让我们用千机匣的机关术,去做能填饱肚子的食物,而非杀人的兵器。”

阿楚恍然大悟:“所以悬空城不是战斗堡垒,而是移动厨房?”

“差不多吧。”晏辰走到千机匣前,指尖拂过那些精密的齿轮,“千机阁的真正遗产,不是机关兽,而是让天下人都能吃饱饭的智慧。”

就在这时,悬空城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阿楚跑到窗边一看,只见无数热气球正从四面八方飞来,每个气球上都画着狼牙军的标志!

“他们怎么又来了?”阿楚皱眉。

晏辰却不慌不忙,对千机墨说:“老墨,启动‘桂花糕生产线’。”

千机墨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明白!”

他跑到控制台前,按下一排按钮。悬空城的底部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漏斗。

千机匣的齿轮飞速旋转,竟将空气中的水汽和花粉收集起来,自动加工成一块块香喷喷的桂花糕!

“哗啦啦——”

无数桂花糕从漏斗里落下,像下雨一样砸向下方的热气球。狼牙军士兵们本来举着刀枪准备进攻,突然被漫天的桂花糕砸懵了。

“哇!是吃的!”

“好香啊!我三天没吃饭了!”

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争抢着去接桂花糕。就连那个满脸横肉的大帅,也抱着头躲在热气球里,偷偷捡起一块塞进嘴里。

阿楚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又看看身边气定神闲的晏辰,忽然觉得,什么止戈息武,什么统一天下,都不如一块能填饱肚子的糕点来得实在。

少年趴在城墙上,朝着下面大喊:“喂!想吃桂花糕吗?以后跟着我们混,管饱!”

底下传来一片欢呼:“好啊!我们要吃桂花糕!”

晏辰转头看向阿楚,眼中带着笑意:“看来,这乱世的结局,说不定真能被一块桂花糕给甜化了。”

阿楚看着他眼中的星光,又看看漫天飞舞的桂花糕,忽然觉得这趟从鬼市开始的番外之旅,虽然一路笑料百出,但最终落在舌尖上的,却是一丝意想不到的甜。

或许这就是乱世里的浪漫——不必金戈铁马,只需一块桂花糕,就能让烽火狼烟都化作绕指柔。

悬空城成了移动的“桂花糕工厂”,每天都有无数饥民和前狼牙军士兵追着城池跑。

千机墨忙着改良生产线,少年则负责在城墙上“撒糕”,顺便给每块糕点刻上“差评”或“好评”。

阿楚靠在齿轮边晒太阳,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忍不住问晏辰:“我说,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撒糕吧?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

晏辰正在调试千机匣的机关,闻言头也不抬:“千机匣能将草木化为食物,只要天下还有一寸土地,就饿不着人。”

“这么神奇?”阿楚挑眉,“那你能不能把我的软剑化成桂花糕?我饿了。”

晏辰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她。阳光落在他脸上,竟让那常年冰冷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他说:“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从鬼市到悬空城,一路这么离谱,你后悔跟我来吗?”

阿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后悔?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事呢!先是追着贪吃草跑,再是听老母鸡唱跑调歌,最后还拿桂花糕砸跑了狼牙军……晏辰,你不觉得这比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吗?”

晏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忽然放下手中的工具,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块用碎布缝成的小糕点,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阿楚的脸。

“这是……”阿楚接过,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做的?”

“在机关堡看你钻老鼠洞的时候。”晏辰的声音有些低,“本来想等千机匣的事了了,再……”

他话没说完,少年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咦?晏辰哥送阿楚姐礼物啦?我也要!”

千机墨也跟着凑过来:“就是就是,我也要桂花糕形状的玉佩!”

阿楚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三人,又看看手里那块丑萌的“布糕点”,忽然觉得这结局,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离谱——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只有一块缝着自己脸的破布,和一群吵着要礼物的活宝。

但她却笑得更开心了。乱世之中,能遇到这样一群人,能经历这么多啼笑皆非的事,或许就是最好的番外。

就在这时,悬空城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众人以为又是狼牙军来袭,谁知跑到窗边一看,只见“啃啃”正揪着一只巨大的飞鸟的尾巴往城里拽,那鸟嘴里还叼着个巨大的蒸笼!

“是‘咕咕’!”少年兴奋地大喊,“它带着它娘找我们啦!”

千机墨则盯着蒸笼,老泪纵横:“我的桂花糕蒸笼!它从天上飞回来啦!”

阿楚看着那只比悬空城还大的飞鸟,又看看在鸟背上跳来跳去的“咕咕”,忽然拉住晏辰的手:“我说,这算不算番外的番外?”

晏辰低头看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算。”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是没有结局的番外。”

阿楚笑了。

是啊,这乱世的故事,就像悬空城上空的云朵,永远不知道下一朵会变成什么形状。

或许下一秒,他们会被飞鸟叼到月亮上,或许会在云层里遇到卖桂花糕的嫦娥,又或许……只是继续在城墙上,看“啃啃”和“咕咕”为了一块糕点打架。

但无论如何,只要身边有这群人,有这满天下的桂花糕香气,这乱世,似乎也变得格外可爱起来。

而属于阿楚和晏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无数个意想不到里,在每一块带着“差评”的桂花糕里,在彼此眼中那抹化不开的笑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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