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帐篷帆布上。
簌簌作响，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阿楚把第九条尾巴往炭火边挪了挪。
绒毛上沾着的雪沫子遇热化成水汽，腾起一小团白雾。
“再过三日便是孟津会盟。”
晏辰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正低头擦拭腰间的青铜剑，火光在剑刃上流淌，映得他侧脸线条愈发冷硬。
阿楚没接话，只用前爪扒拉了一下火堆里的枯枝。
噼啪一声，火星溅起来，落在她蓬松的尾巴尖上。
她飞快地抖了抖毛，那点火星便灭了，只留下个浅灰的印子。
这动作惹来晏辰一声轻嗤。
“九尾天狐，竟也怕这点火星？”
他的语气里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阿楚翻了个白眼，要是搁在现代，她高低得回怼一句“你行你上”。
可现在顶着这张狐狸脸，说出来的话只会是“嗷呜嗷呜”。
她索性扭过头，用屁股对着他。
九条尾巴像九条厚实的狐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晏辰看着她这副模样，擦拭长剑的手顿了顿。
剑身上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他放下剑，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风雪比傍晚时更大了，营地四周的火把被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呼呼的声响。
“探马来报，崇侯虎的军队就驻扎在三十里外的山谷。”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身后的狐狸听。
阿楚耳朵动了动。
崇侯虎，纣王的亲信，也是这次会盟要对付的第一个硬茬。
她记得历史书上说，这人极其残暴，据说还养了一群会吃人的恶犬。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为冷。
是真的怕狗。
哪怕她现在是只法力高强的九尾狐。
这点出息，说出去都嫌丢人。
晏辰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转过身来。
“怎么？”
他挑眉，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尾巴上。
“听到崇侯虎，就怕了？”
阿楚猛地回过头，龇了龇牙，露出尖尖的犬齿。
像是在说“谁怕了”。
晏辰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什么暖意。
“也是，你们本就是一路货色。”
这句话像根冰锥，狠狠扎进阿楚心里。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九尾狐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和崇侯虎这种奸佞自然是一丘之貉。
可她不是啊。
她只是个倒霉的穿越者，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想解释，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晏辰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脸色沉了沉。
“收起你那套把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是想替纣王来监视我，还是想伺机取我性命？”
他一步步走近，身上的寒气比外面的风雪更甚。
阿楚下意识地往后缩，尾巴紧紧贴在地面。
她看着他眼中的戒备和厌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明明他们都是穿越过来的。
明明一开始，他们还能凭着几句现代的梗认出彼此，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相互取暖。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是从她不小心暴露了九尾狐的身份开始？
还是从他越来越深地代入姬发这个角色开始？
她想不明白。
晏辰已经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回答我。”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阿楚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她试着动了动嘴角，想像以前那样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可狐狸的脸做不出那么复杂的神情，看起来反倒像是在龇牙咧嘴。
晏辰的眼神更冷了。
他伸手，像是想抓住她的尾巴。
阿楚吓得猛地往后一跳，九条尾巴炸开，像一把张开的大伞。
帐篷本就不大，这一下直接扫倒了旁边堆着的一堆干草。
干草滚落到炭火边，瞬间被点燃。
“不好！”
晏辰低喝一声，连忙俯身去扑火。
阿楚也急了，张口喷出一口寒气。
她的法力还没完全恢复，这口寒气喷出来，只让火苗顿了顿，没灭。
反而溅起更多火星，落在了晏辰的衣袖上。
布料迅速被引燃。
晏辰皱眉，正要撕扯衣袖，阿楚已经扑了过去。
她用最蓬松的那条尾巴狠狠摁在火苗上。
灼烧感透过绒毛传来，烫得她浑身一颤。
但她没松劲，直到感觉到尾巴下的热度渐渐退去，才松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晏辰看着她那条原本雪白、此刻却黑了一块的尾巴，愣住了。
阿楚疼得眼圈都红了，却还是强撑着，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
像是在说“没事了”。
晏辰的身体僵了僵。
他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
“不必假惺惺。”
他别过头，声音有些不自然。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放火，又假意救我。”
阿楚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升起来的暖意瞬间凉透了。
她默默地低下头，舔了舔自己被烫伤的尾巴。
有点疼。
比身上的疼更甚。
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
远处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帐篷里一时陷入死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晏辰才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明日起，你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阿楚猛地抬头看他。
“会盟在即，军中流言蜚语太多。”
“留你在身边，只会授人以柄。”
他顿了顿，补充道。
“也省得你再耍什么花样。”
阿楚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自从她的身份暴露后，军中就一直有传言，说西伯侯身边跟着一只妖狐，恐非吉兆。
那些老臣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可她走了，谁来保护他？
她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他这一路有多凶险。
更知道，再过不久，他会遇到一场几乎致命的危机。
那场危机，需要她的内丹才能化解。
这个秘密，她一直没告诉他。
她怕他知道了，会更加防备她。
毕竟，内丹对妖来说，就相当于性命。
他怎么会相信，一只“妖狐”会心甘情愿地把性命交给他？
“嗷呜……”
阿楚低低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恳求。
她走到他面前，用头轻轻蹭他的脚踝。
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撒娇卖萌。
晏辰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脚躲开。
“别碰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说了，你走。”
阿楚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他。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他还是那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会在课堂上偷偷给她递纸条的晏辰。
又已经是那个肩负着伐纣大业，眼神坚毅、心思深沉的西伯侯姬发。
或许，从他们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注定了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阿楚慢慢地转过身，走向帐篷的角落。
她蜷缩起来，把九条尾巴都拢在身上，像一个巨大的毛球。
这样，就不会再碰到他，也不会再惹他生气了。
晏辰看着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握了握拳。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冷哼一声，重新坐回火堆边，拿起了那把青铜剑。
剑刃上的寒光，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风雪停了。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
阿楚醒来时，帐篷里已经空了。
只有火堆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她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
那条被烫伤的尾巴依旧隐隐作痛。
她走到帐篷门口，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士兵们已经开始收拾行装，营地变得热闹起来。
不远处，晏辰正和几个将领说话，他穿着一身玄色铠甲，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沉稳的威严。
完全是一副运筹帷幄的领袖模样。
阿楚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真的不要她跟着了。
就在这时，晏辰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很冷，没有丝毫温度。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继续和将领们交谈。
仿佛她只是空气。
阿楚默默地放下帘子。
也好。
她想。
或许，保持距离，对他们都好。
她可以偷偷地跟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保护他。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把内丹给他。
至于之后会怎么样……
她不敢想。
也不能想。
她摇了摇尾巴，转身离开了帐篷。
九尾狐的身形很快融入了营地边缘的树林里，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而帐篷里，晏辰在她离开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疲惫。
旁边的将领注意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西伯侯，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晏辰摇摇头，恢复了平静。
“无事。”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午时前必须抵达孟津。”
“是！”
将领领命而去。
晏辰望着帐篷门口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仿佛从未有过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被烧焦的绒毛，是昨夜她用尾巴扑火时，不小心留下的。
他捏着那撮灰黑色的毛，指节微微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那撮毛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
伐纣之路，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哪怕那个人，曾是这个陌生时空里，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存在。
阿楚躲在树林里，看着晏辰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
她远远地跟着，不敢靠得太近。
九尾狐的嗅觉敏锐，她能闻到空气中属于晏辰的气息。
那气息里，除了皮革和金属的味道，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香。
她知道，那是他旧伤复发的味道。
上次在讨伐犬戎时，他为了救一个士兵，被敌军的毒箭射中。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毒素一直没能完全清除，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
她曾偷偷给他送过解药，用的是狐狸的身份，放在他的帐篷门口。
他却以为是敌人的阴谋，直接扔掉了。
想到这里，阿楚叹了口气。
做只狐狸，太难了。
做一只想保护心上人，却被当成妖孽的狐狸，更难。
她甩甩头，加快了脚步。
前面的军队忽然停了下来。
阿楚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去看。
只见前方的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拦路的人。
那些人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锄头、木棍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附近的村民。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颤巍巍地挡在路中间，对着晏辰的队伍不停地磕头。
“西伯侯，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老者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晏辰勒住马，眉头微皱。
“老人家，有话好好说。”
“为何拦我大军去路？”
老者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西伯侯，我们是前面陈家村的村民。”
“昨日，崇侯虎的军队路过我们村子，不仅抢走了我们的粮食，还把村里的青壮年都抓去当壮丁了！”
“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实在活不下去了啊！”
他说着，又开始磕头。
后面的村民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哭声遍野。
晏辰的脸色沉了下来。
崇侯虎的残暴，他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纷纷义愤填膺。
“西伯侯，这崇侯虎也太过分了！”
“不如我们现在就带兵去把他灭了！”
晏辰抬手，制止了将领们的议论。
他看向老者，语气沉重：“老人家，你们受苦了。”
“但我军此次是去孟津会盟，有重要军务在身，不便擅自更改路线。”
老者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那我们就只能等死了吗？”
“崇侯虎的人说了，要是我们敢报官，就把我们全村人都杀了啊！”
就在这时，旁边的树林里忽然冲出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刀，对着村民们就砍了过去。
“一群刁民，敢拦西伯侯的路，找死！”
那些士兵显然是崇侯虎的人，故意埋伏在这里，想挑起事端。
村民们吓得四散奔逃，哭喊声一片。
晏辰眼神一厉，拔出腰间的剑。
“保护村民！”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立刻冲了上去，与那些埋伏的士兵打了起来。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阿楚在树后看得心急。
她知道这是个圈套。
崇侯虎就是想借此机会拖延他们的行程，同时败坏他的名声。
要是他在这里和这些人纠缠，不仅会耽误会盟的时间，还可能被安上“纵容士兵杀害百姓”的罪名。
不行，不能让他中计。
阿楚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悄悄地绕到那些埋伏士兵的身后。
然后，运起法力，对着他们脚下的地面轻轻一吹。
一股无形的力量散开。
那些士兵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湿滑起来。
他们正打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变化，纷纷滑倒在地。
有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有的直接撞在了一起，手里的刀也掉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晏辰和那些村民。
阿楚趁机又吹了一口气。
这次，她对准的是那些士兵的盔甲。
一股奇异的痒意瞬间传遍了那些士兵的全身。
他们忍不住开始拼命抓挠，哪里还顾得上打架。
“痒死我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一边抓，一边在地上打滚，丑态百出。
晏辰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晏辰也皱起了眉头，他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阿楚赶紧把头缩回来，心脏砰砰直跳。
她可不想被他发现。
那些村民们先是愣住，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老天爷显灵了！”
“这些坏蛋遭报应了！”
老者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天空连连作揖。
晏辰看着那些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士兵，又看了看周围的树林，若有所思。
他挥了挥手。
“把这些人绑起来，带回营中审问。”
“另外，”他看向那些村民，“你们先随我军一起前往孟津，待事情平息后，我自会为你们做主。”
村民们连忙磕头道谢。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
阿楚躲在树后，偷偷地松了口气。
还好，没搞砸。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听到晏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出来吧。”
阿楚心里一惊。
他发现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晏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复杂，看不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刚才的事，是你做的？”
他问道。
阿楚低下头，不敢看他。
算是默认了。
晏辰沉默了片刻。
“你倒是越来越本事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阿楚抬起头，想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要干涉他的军务，只是不想看到他中计。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呜呜”的叫声。
晏辰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
阿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却没有再靠近，只是淡淡地说：“跟上来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阿楚愣在原地。
跟上来？
他允许她跟着了？
她看着晏辰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已经被绑起来的士兵，还有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跟队的村民。
难道，他终于相信她了？
一丝喜悦涌上心头。
她连忙迈开小短腿，跟了上去。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一个是身着铠甲、身姿挺拔的少年领袖。
一个是毛茸茸、摇着九条尾巴的雪白狐狸。
看起来有些奇怪，又似乎……有那么一丝和谐。
阿楚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晏辰。
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一些，眉宇间的戾气也淡了不少。
或许，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这样想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却没注意到，晏辰看似平静的眼底，藏着更深的疑惑和探究。
这只狐狸，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次次地帮助他，又一次次地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妖物。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明白。
也不敢轻易相信。
前路漫漫，他必须保持警惕。
哪怕，他的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或许可以试着相信她一次。
队伍重新出发，朝着孟津的方向前进。
阿楚跟在晏辰身边，心情好了不少。
她甚至开始哼起了现代的歌，用的是狐狸的叫声，咿咿呀呀的，不成调子。
晏辰听到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呵斥她。
只是偶尔会侧过头，看她一眼。
那眼神里，似乎少了些戒备，多了些别的什么。
阿楚觉得，这大概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她甚至开始幻想，等伐纣成功之后，他们是不是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
回到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
不用再背负这些沉重的身份和使命。
就做普通的阿楚和晏辰。
或许，还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去吃路边摊，一起看电影。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用头蹭了蹭晏辰的手背。
晏辰的手顿了顿，没有躲开。
他的指尖，传来狐狸绒毛的柔软触感。
还有一丝微弱的暖意。
像极了很久以前，在那个遥远的、他几乎快要忘记的世界里，她偶尔会对他做的动作。
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猛地抽回手，策马向前。
“走快点。”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
阿楚愣了一下，看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尾巴耷拉了下来。
刚才那一点点的温情，难道是她的错觉？
她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能跟在他身边，就好。
哪怕，只是以一只狐狸的身份。
孟津城外，各路诸侯的军队已经陆续抵达。
旌旗飘扬，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景象。
阿楚跟着晏辰的队伍进城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毕竟，一只雪白的九尾狐，实在是太扎眼了。
“那是什么？”
“好像是狐狸？”
“不对，你看它有九条尾巴！是九尾天狐！”
“天哪，九尾狐不是传说中的妖物吗？怎么会跟在西伯侯身边？”
议论声四起，有好奇，有惊讶，更多的是恐惧和戒备。
不少诸侯看晏辰的眼神都变了，带着审视和怀疑。
晏辰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到那些议论，径直带着队伍走向早已安排好的营地。
阿楚紧紧跟在他身后，把头埋得低低的，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她知道，自己又给晏辰添麻烦了。
到了营地，晏辰立刻召集将领们议事。
阿楚被留在帐篷里。
她百无聊赖地在帐篷里转了几圈，然后跳到桌子上，看着上面摊着的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注着各路诸侯的驻扎位置，还有孟津城的地形。
她虽然对古代的兵法不太懂，但也能看出，这次会盟并不简单。
各路诸侯看似同心协力，实则各怀心思。
有的是真心想推翻纣王的统治，有的则是想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还有的，可能就是纣王派来的卧底。
晏辰要想把这些人团结起来，难度不小。
正想着，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
晏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他看到趴在地图上的阿楚，皱了皱眉。
“下去。”
阿楚连忙跳下来，蹲坐在地上。
晏辰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水囊喝了一口。
“刚才接到消息，南伯侯鄂崇禹已经到了。”
他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阿楚说。
阿楚知道鄂崇禹，历史上，他是第一个起来反对纣王的诸侯，后来被纣王杀了。
他的儿子鄂顺继承了爵位，继续抗纣。
“他这次带来了不少兵力，态度也很坚决。”
晏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他支持，事情会顺利很多。”
阿楚点点头，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表示赞同。
晏辰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再推开她。
“不过，”他话锋一转，“北伯侯崇侯虎那边，恐怕不会那么安分。”
“他这次虽然也来了，但一直按兵不动，态度暧昧。”
阿楚心里咯噔一下。
崇侯虎，又是他。
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跟晏辰作对了。
“我已经派人去监视他的动向了。”
晏辰继续说道，“希望他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阿楚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有些心疼。
他才多大啊，在现代，还是个在大学里无忧无虑的学生。
在这里，却要扛起这么重的担子，应付这么多阴谋诡计。
她多想告诉他，别担心，有她在。
可她只能用狐狸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
她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裤脚，然后跑到帐篷角落，叼起一块昨天他没吃完的肉干，放在他面前。
像是在说，吃点东西吧，别太累了。
晏辰看着那块肉干，又看了看阿楚期待的眼神。
他沉默了片刻，弯腰捡起了那块肉干。
“谢了。”
他低声说道，然后真的咬了一口。
阿楚顿时高兴起来，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看着她这副模样，晏辰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严肃，但那一瞬间的温柔，还是被阿楚捕捉到了。
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夜幕降临，孟津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各路诸侯的营地都亮起了灯火，星星点点，像散落的星辰。
阿楚躺在晏辰的帐篷里，却睡不着。
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一些细微的、不寻常的声音。
像是……蛇在草丛里爬行的声音？
阿楚心里一惊。
她最怕蛇了。
哪怕她现在是只九尾狐，也改不了这个毛病。
她下意识地往晏辰身边靠了靠。
晏辰睡得很沉，大概是太累了。
他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阿楚看着他，心里的恐惧减轻了一些。
有她在，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他的。
她站起身，悄悄地走到帐篷门口，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月光下，营地周围静悄悄的，没什么异常。
难道是她听错了？
她正准备放下帘子，忽然看到一道黑影，从崇侯虎的营地方向，悄悄地溜了出来，朝着晏辰的帐篷这边移动。
那黑影速度极快，身形细长，在地上蜿蜒爬行。
真的是蛇！
而且，那条蛇的体型很大，比她见过的任何蛇都要大得多！
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绿的光，看起来十分诡异。
阿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崇侯虎！
他竟然用这种阴毒的手段！
她想叫醒晏辰，可又怕惊动了那条蛇，让它提前发动攻击。
怎么办？
阿楚急得团团转。
她的法力虽然能对付一些普通的野兽，但对付这种看起来就很不一般的大蛇，恐怕有些吃力。
尤其是，她不能在这里暴露太多法力，以免引起更多的猜忌。
可眼看那条蛇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爬到帐篷门口了。
阿楚咬了咬牙。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猛地冲了出去，挡在帐篷门口，对着那条大蛇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叫声。
大蛇显然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一只狐狸，愣了一下。
随即，它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毒牙，对着阿楚吐了吐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阿楚虽然害怕，但还是强撑着，摆出战斗的姿态。
她知道，只要她拖延一点时间，等巡逻的士兵发现这里的动静，就能对付这条蛇了。
可那条蛇显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它猛地向阿楚扑了过来，速度快如闪电。
阿楚连忙往旁边躲闪，险险地避开了蛇的攻击。
大蛇一击未中，更加愤怒，转过身，再次向阿楚发起攻击。
阿楚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在大蛇周围周旋。
但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力量也很大。
几个回合下来，阿楚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她的腿被蛇尾扫到了一下，疼得她差点站不稳。
大蛇抓住这个机会，猛地缠住了她的身体。
冰冷的蛇鳞贴在她的皮肤上，越收越紧。
窒息感传来，阿楚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勒断了。
她拼命地挣扎，用爪子抓挠蛇的身体，用牙齿撕咬。
可大蛇的鳞片坚硬无比，她的攻击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意识渐渐模糊。
她仿佛看到晏辰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他拔出剑，朝着大蛇砍了过去。
剑光一闪。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阿楚发现自己躺在晏辰的帐篷里。
身上盖着一块柔软的布料，大概是他的披风。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浑身都疼。
尤其是被蛇勒过的地方，像是散了架一样。
她抬起头，看到晏辰正坐在火堆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脱了，换上了一身便服。
手臂上缠着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阿楚心里一惊。
他受伤了？
是为了救她吗？
她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跑到晏辰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担忧的叫声。
晏辰抬起头，看到她醒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感觉怎么样？”
阿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指了指他手臂上的绷带，又指了指外面，意思是那条蛇怎么样了。
“蛇已经被我杀了。”
晏辰说道，“是崇侯虎搞的鬼，我已经派人去质问他了。”
“至于我这点伤，不碍事。”
他顿了顿，看着阿楚，眼神复杂。
“这次，谢谢你。”
阿楚愣住了。
他在谢她？
而且，是用这么真诚的语气。
她的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涌过，之前所有的疼痛和恐惧，都烟消云散了。
她摇了摇尾巴，用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晏辰没有躲开。
他能感觉到，狐狸绒毛的柔软，和她身上传来的微弱暖意。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毫无杂质的眼睛，忽然觉得，或许，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她只是一只想保护他的狐狸而已。
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也没有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阿楚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帐篷里，一片宁静。
只有炭火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温柔而静谧。
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没有身份的隔阂，没有世俗的偏见。
只是两个在陌生世界里相互依靠的人。
或许，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
阿楚依偎在晏辰身边，感受着他的体温，渐渐地又睡着了。
在她睡着的时候，晏辰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些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情愫。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怀疑她，排斥她了。
他欠她的，太多了。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他轻轻地说道，像是在对她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熟睡的阿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第二天，崇侯虎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那条蛇是他无意中养的，不小心跑了出来，并非有意要伤害西伯侯，还送上了许多珍宝作为赔礼。
晏辰知道这只是崇侯虎的借口，但现在正是会盟的关键时期，不宜与他撕破脸皮，只能暂时作罢。
但他心里，对崇侯虎的警惕又加深了几分。
阿楚的伤势还没好利索，晏辰就让她待在帐篷里休息，不让她乱跑。
他甚至亲自给她喂食，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看得出来，他很用心。
阿楚的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的伤没白受。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
各路诸侯在孟津会盟，歃血为盟，共同推举晏辰为盟主，商议伐纣大计。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阿楚也渐渐康复了。
她又可以跟在晏辰身边，看着他处理军务，看着他和将领们议事。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听不懂，但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很开心。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天，晏辰正在和将领们商议进军路线，忽然有士兵来报，说是在营地附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那些符号刻在石头上，看起来像是某种诅咒，十分诡异。
而且，发现符号的地方，正好是之前那条大蛇出现的地方。
将领们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崇侯虎搞的鬼？”
“会不会是某种巫术？”
晏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让人把那块刻有符号的石头抬了进来。
石头上的符号歪歪扭扭，像是用利器刻上去的，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晏辰仔细地研究着那些符号，眉头紧锁。
阿楚也凑过去看。
当她看到那些符号的时候，心里猛地一沉。
这些符号，她认识！
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她曾在一本关于古代巫术的书上看到过类似的符号。
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诅咒术，叫做“噬心咒”。
据说，这种诅咒可以通过某种媒介，进入人的体内，慢慢地吞噬人的心智，最终让人变成一个没有思想、只知道杀戮的傀儡。
而那个媒介，通常是被诅咒者最亲近的人或物。
崇侯虎竟然用这种阴毒的手段！
而且，他把符号刻在大蛇出现的地方，显然是想把矛头指向她！
阿楚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担忧。
她看向晏辰，想告诉他这符号的危险。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他，她认识这种诅咒？
那他只会更加怀疑她。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年老的将领忽然开口了。
“西伯侯，依老臣看，这恐怕不是崇侯虎所为。”
晏辰看向他：“哦？为何？”
“崇侯虎虽然阴险狡诈，但他是不信这些巫术诅咒的。”
老将领说道，“而且，这种符号，老臣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在一本记载妖术的古籍上！”
“古籍上说，这种诅咒，是妖物常用的手段！”
老将领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帐篷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妖物？”
“难道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阿楚。
阿楚的心一下子凉了。
来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晏辰也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老将军，你确定？”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老臣不敢确定，但这符号确实与古籍上记载的妖术符号十分相似。”
老将领说道，“而且，这只狐狸一直跟在西伯侯身边，谁知道它安的是什么心？”
“说不定，那条大蛇也是它引来的，现在又想用这种诅咒来害西伯侯！”
另一个将领立刻附和道。
“对！我早就觉得这只狐狸不对劲了！”
“它来历不明，行为诡异，肯定是个不祥之物！”
“西伯侯，快把它杀了，以绝后患！”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起来，要求晏辰杀了阿楚。
阿楚看着那些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看向晏辰，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相信我，不是我做的。
晏辰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阿楚，又看了看那些义愤填膺的将领，眉头紧锁。
“够了！”
他猛地喝了一声，帐篷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没有证据之前，休要胡言乱语。”
他说道，“此事我会调查清楚，在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准伤害这只狐狸。”
听到晏辰的话，阿楚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还好，他还愿意相信她。
可那些将领显然不认同晏辰的决定。
“西伯侯！您不能再被这妖狐迷惑了！”
老将领激动地说道，“它会害死您的！”
“是啊，西伯侯！”
“斩草要除根啊！”
晏辰的脸色越来越沉。
“我的命令，难道你们敢不听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愤怒。
将领们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不敢再说话，但看向阿楚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敌意。
晏辰挥了挥手：“此事到此为止，大家都退下吧。”
将领们纷纷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瞪阿楚一眼。
帐篷里，只剩下晏辰和阿楚。
气氛变得十分沉重。
阿楚低着头，不敢看晏辰。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挣扎。
他虽然维护了她，但他的心里，恐怕也对她产生了怀疑。
晏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那些符号，你认识吗？”
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楚抬起头，看着他。
她想点头，又想摇头。
点头，他会怀疑她。
摇头，又无法提醒他危险。
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能再给他任何怀疑她的理由了。
晏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
但他看到的，只有清澈和委屈。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
“我知道不是你。”
他说道，“但你要小心，最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阿楚点点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他现在还愿意相信她。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所有人看阿楚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甚至有人偷偷地想对她下毒手，都被晏辰及时阻止了。
晏辰为了保护她，几乎寸步不离。
这让阿楚很感动，但也让她更加担心。
她知道，“噬心咒”的威力有多大。
崇侯虎既然已经开始动手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一定会找到机会，把诅咒下到晏辰身上。
她必须想办法，破解这个诅咒。
她开始拼命地回忆那本古书上关于“噬心咒”的记载。
书上说，破解“噬心咒”的唯一方法，就是用施咒者的心头血，或者用一个与被诅咒者心意相通、且拥有强大灵力的生命体的内丹，作为引子，才能破除诅咒。
施咒者的心头血，显然是不可能得到的。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个方法了。
用拥有强大灵力的生命体的内丹，而且，还要与被诅咒者心意相通。
阿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拥有强大灵力的生命体，在这个时代，除了她这个九尾天狐，恐怕没有别人了。
而心意相通……
她和晏辰，算是心意相通吗？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有着共同的秘密。
可现在，他们之间隔着身份、误解和猜忌。
或许，在他心里，她终究只是一只可疑的妖狐。
阿楚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看着不远处正在处理军务的晏辰，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又在为战事操心。
她不能让他出事。
绝对不能。
哪怕，要付出她的生命。
她下定了决心。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会用自己的内丹，救他。
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也永远都不会感激她。
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就好。
阿楚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她走到晏辰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晏辰抬起头，看到她，眼神柔和了一些。
“怎么了？”
他问道。
阿楚对着他笑了笑，用狐狸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晏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晏辰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说道，语气坚定。
阿楚的心里，既温暖，又苦涩。
晏辰，你不知道，真正会伤害我的，可能不是别人，而是你啊。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依偎在他身边，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和温暖。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孟津会盟结束后，伐纣大军正式出发，朝着朝歌的方向进军。
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克了几座城池。
晏辰的威望越来越高，将士们的士气也越来越旺盛。
阿楚一直跟在晏辰身边，小心地保护着他。
她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提防着崇侯虎的暗算。
“噬心咒”的事情，似乎没有再发生。
这让晏辰和其他将领都渐渐放下了心。
只有阿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崇侯虎一定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那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在大军攻打一座名为“黑石关”的城池时，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守关的将领是纣王的亲信，勇猛善战，而且诡计多端。
大军连续攻打了几天，都没能攻克。
晏辰心急如焚，亲自到前线指挥作战。
就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朝着晏辰射了过来。
那支箭上，涂抹着黑色的毒液，看起来十分诡异。
阿楚第一个发现了那支箭。
她想也没想，猛地扑了过去，挡在了晏辰面前。
箭头没入了她的身体。
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阿楚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腐蚀性的力量，正在迅速侵蚀她的身体。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毒液。
这是“噬心咒”的媒介！
崇侯虎终于动手了！
他竟然把诅咒下在了箭上！
而她，不小心成了那个媒介。
晏辰看到阿楚替他挡了一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的身体开始抽搐，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
“阿楚！”
他失声叫道，冲过去抱住她。
阿楚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担忧。
她想告诉他，她中了诅咒，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没有心智的怪物。
她想让他杀了她，以免她伤害到他。
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有不舍，有眷恋，还有……爱。
然后，她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变得空洞而疯狂。
她猛地推开晏辰，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朝着他扑了过去，像是要把他撕碎。
“阿楚！”
晏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个一直保护他、依偎他的狐狸，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周围的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妖狐！它果然是妖狐！”
“它要伤害西伯侯！”
“快杀了它！”
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朝着阿楚砍去。
晏辰下意识地挡在阿楚面前，阻止了士兵们的攻击。
“别碰她！”
他嘶吼道，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疯狂、对他充满敌意的狐狸，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他知道，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阿楚还在疯狂地攻击着晏辰，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
她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毛发变得枯黄，九条尾巴也变得暗淡无光。
“噬心咒”正在快速地吞噬她的心智和灵力。
晏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他知道，这样下去，她只会越来越痛苦，最终彻底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怪物。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想起了他们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想起了他们在雪地里相互取暖的日子，想起了她一次次地保护他，想起了她依偎在他身边时满足的样子。
他不能让她变成这样。
或许，对她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晏辰慢慢地拔出了腰间的青铜剑。
剑身冰冷，映着他痛苦的脸。
阿楚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停止了攻击，警惕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晏辰的手在颤抖。
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这是那个一直保护他、爱他的阿楚啊。
可他看着她痛苦而疯狂的眼神，又想起了“噬心咒”的可怕。
他不能让她继续痛苦下去，也不能让她伤害到别人。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神里只剩下决绝。
“阿楚，对不起。”
他低声说道，声音哽咽。
然后，他举起剑，朝着阿楚刺了过去。
剑刃没入了阿楚的身体。
阿楚愣住了。
她看着插在自己身上的剑，又看着晏辰痛苦的脸。
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清明。
然后，她慢慢地倒了下去。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
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内丹，从她的身体里飘了出来，慢慢地飞向晏辰，没入了他的体内。
晏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了他的全身，驱散了他连日来的疲惫和伤痛。
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阿楚的身体，在他面前，一点点地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一撮雪白的绒毛，落在他的手心里。
“阿楚……”
晏辰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撮绒毛，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不知道，阿楚在替他挡下那支箭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她要用自己的内丹，破解“噬心咒”，同时，也要用自己的生命，换他一个平安。
她知道，他杀了她，一定会很痛苦。
但她更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活下去，完成他的伐纣大业。
活下去，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至于她自己……
或许，能以这种方式，永远地留在他的生命里，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很多年后，晏辰终于推翻了纣王的统治，建立了周朝，成为了一代明君。
他励精图治，开创了一个盛世。
但他心里，始终有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那就是那只替他挡了一箭，最后却被他亲手杀死的狐狸。
他常常会一个人，坐在宫殿里，手里攥着那一撮雪白的绒毛，静静地发呆。
他一直不明白，阿楚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一本古老的巫术秘籍。
在那本秘籍上，他看到了关于“噬心咒”的记载。
也看到了破解“噬心咒”的方法。
当他看到“用拥有强大灵力的生命体的内丹，且与被诅咒者心意相通，作为引子，可破除诅咒”这句话的时候，他浑身一震。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阿楚为什么会替他挡那一箭。
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疯狂。
明白了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包含了怎样的深情。
明白了那颗飞入他体内的内丹，是什么。
原来，她一直都在保护他。
用她的生命，保护他。
而他，却因为无知和恐惧，亲手杀了她。
“阿楚……”
晏辰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冲刷着他心底最深的悔恨和痛苦。
他终于知道，他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站起身，走到宫殿外，望着天空。
天空很蓝，白云悠悠。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只雪白的狐狸，摇着九条尾巴，朝他跑来，眼神清澈，笑容灿烂。
“阿楚，等我。”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坚定。
“等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就去找你。”
不管你在天上，还是在地下。
我都会找到你。
然后，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你。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仿佛是那只狐狸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