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纸页停留在1988年冬天,红墨水圈住的日期正对应着正峰第一次买彩票的日子。
“穿成邻居家远房亲戚这种设定,倒省了编身份的功夫。”晏辰摸着门框上刚贴的“福”字,浆糊还带着潮气,“不过这碎花窗帘比我奶奶的裹脚布还难看。”
阿楚已经翻出压在箱底的旧棉袄,布料硬得能立起来。
“别挑剔了,”她套上棉袄原地蹦了两下,“想想办法让正峰把彩票号码记牢点,省得后面全家翻垃圾桶。”
两人刚溜到巷子口,就见正峰背着书包往邮局走,步伐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庄重。
晏辰几步追上去,故意撞了下对方胳膊。
“同学,你鞋带散了。”他蹲下身系鞋带的功夫,飞快往对方口袋里塞了张纸条,“刚捡的,看字迹像是你的。”
正峰果然愣了愣,掏出纸条展开。
上面是晏辰模仿他笔迹写的彩票号码,正是原剧情里中了奖的那组数字。
阿楚在一旁假装看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耳朵却竖得老高。
正峰盯着纸条看了半晌,突然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裤兜,转身往回走。
“成了?”阿楚拽着晏辰躲进墙角。
晏辰刚要点头,就见正峰跑回家,拿着浆糊把纸团贴在墙上,还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他这是……当成幸运符了?”阿楚目瞪口呆。
更让人窒息的是,正峰贴好纸条,转身从抽屉里摸出新的彩票,铅笔头在数字格里填得飞快。
晏辰扒着窗沿看了半分钟,突然捂住脸。
“他填的是上周的开奖号码。”
阿楚笑得直不起腰,棉袄上的盘扣硌得肋骨生疼。
“这叫什么?命运的修正力?”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要不咱们直接告诉他中奖号码?”
晏辰刚要说话,德善背着书包从家里冲出来,嘴里还叼着半截面包。
“正峰哥!借我块橡皮!”她像阵风似的刮进金家,转眼又提着书包跑出来,经过阿楚家门口时猛地停住,“你们是……?”
阿楚立刻摆出友善的笑容:“我们是胡同里新搬来的,我叫阿楚,他叫晏辰。”
德善的眼睛瞪得溜圆,视线在两人的羽绒服上打转。
“你们这衣服真好看,”她伸手想摸又缩回去,“是进口货吗?”
晏辰正要开口,巷口传来狗焕妈喊吃饭的声音。
德善“哎呀”一声,把橡皮往口袋里一塞就往家跑,跑到门口又回头:“有空来我家玩啊!我妈做了煎饺!”
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阿楚突然叹气。
“你说咱们要是早来半小时,是不是能赶上德善家的煎饺?”
晏辰正掏出手机想拍照,屏幕上只有“无服务”三个大字。
“先想想怎么把正峰从歧途上拉回来吧,”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再让他这么乱买彩票,金家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两人溜达到金家门口时,正峰刚好把填好的彩票放进铁盒。
“正峰哥,”阿楚笑眯眯地凑过去,“你在玩什么呢?”
正峰把铁盒往身后藏了藏,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没、没什么……就是随便写写。”
晏辰指着桌上的报纸:“是在研究彩票吗?我听说这个很难中。”
正峰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也懂这个?我跟你说,我最近研究出一套规律——”
他拉着晏辰滔滔不绝,从星座运势讲到邻居家的猫昨天抓了几只老鼠,阿楚在旁边听得直打哈欠。
“那个,”阿楚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正峰哥,你觉得这组号码怎么样?”
她报出原剧情里中奖的那组数字,正峰皱着眉算了半天。
“不行不行,”他摇着头,“这组数字的奇偶比不对,而且带了两个质数,不吉利。”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那你觉得哪组吉利?”晏辰耐着性子问。
正峰得意地掏出自己填的彩票:“你看这个,全是偶数,而且每个数字加起来正好是我的生日——”
晏辰刚要开口,巷口突然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金正焕背着书包从车上跳下来,看到门口的陌生人,脚步顿了顿。
“他们是……?”他问正峰。
“是新搬来的邻居,”正峰热情地介绍,“这位是晏辰,这位是阿楚。”
狗焕点点头,没再多问,径直往屋里走。
经过两人身边时,阿楚突然小声说:“你弟弟好像不太爱说话。”
正峰还没来得及回答,屋里传来豹子女士的声音:“正峰!金正焕!吃饭了!”
正峰慌忙把铁盒锁好,对两人摆摆手:“我先去吃饭了,改天再聊!”
看着他一溜烟跑进去的背影,晏辰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硬劝是行不通了。”
阿楚望着紧闭的大门,突然一拍大腿。
“有了!咱们去买通德善,让她帮忙盯着正峰!”
德善家的饭桌上果然摆着煎饺,热气腾腾的,香气能飘到巷口。
阿楚和晏辰坐在小矮凳上,手里各捧着一碗米饭,面前的煎饺堆得像座小山。
“多吃点,”德善妈妈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看你们俩瘦的,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阿姨做的煎饺太好吃了,”阿楚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比我们那儿的外卖好吃一百倍。”
德善爸爸端着酒杯嘿嘿笑:“那是,我家文姬的手艺,整条胡同都数得着。”
德善在旁边翻白眼:“爸,你又喝多了。”
正焕妈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碗:“文姬啊,借点酱油——哟,来客人了?”
阿楚赶紧站起来:“阿姨好,我们是新搬来的。”
正焕妈眼睛一亮:“是住在老李家那间房吧?我是金正焕的妈妈,叫我罗美兰就行。”
她放下碗凑过来,盯着阿楚的羽绒服看:“这衣服真洋气,在哪买的?”
德善妈把酱油倒进碗里:“人家年轻人穿什么都好看。”
罗美兰接过碗:“也是,不像我们家那两个臭小子,穿什么都像土拨鼠。”
说着又压低声音:“尤其是正峰,整天在家研究些没用的,气死我了。”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阿姨,”晏辰装作不经意地说,“我们刚才看到正峰哥在填彩票,那个是不是很费钱?”
罗美兰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每个月的零花钱全砸进去了,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德善突然插嘴:“我知道!上次正峰哥还跟我借五毛钱买报纸呢!”
德善妈拍了她一下:“吃饭的时候少说话。”
阿楚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们认识一个人,以前也总买彩票,后来把钱都捐给孤儿院了,结果下个月就中了大奖。”
罗美兰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晏辰一本正经地胡编,“他说这叫积德行善,运气自然会来。”
罗美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我回头得劝劝正峰?”
德善爸爸突然放下酒杯:“我觉得这事靠谱!我年轻的时候——”
“爸!”德善和姐姐宝拉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宝拉推了推眼镜:“爸你上次说自己年轻时救过落水儿童,结果是掉进排水沟里被人拉上来的。”
德善爸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那也是救人!”
屋里顿时笑成一团。
罗美兰端着酱油碗站起来:“我先回去了,改天让文姬给你们做辣白菜。”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正峰要是再买彩票,你们帮我盯着点。”
阿楚和晏辰连忙点头。
等罗美兰走了,德善夹了个煎饺给阿楚:“我妈做的煎饺是不是超好吃?”
阿楚刚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善宇的声音:“德善!上学要迟到了!”
德善嘴里的煎饺还没咽下去,抓起书包就往外跑:“来了来了!”
跑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对阿楚说:“下午放学一起走啊!”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晏辰突然感慨。
“这丫头精力真好,吃顿饭跟打仗似的。”
德善妈笑着收拾碗筷:“她就这样,从小就坐不住。”
阿楚喝了口汤:“阿姨,我们下午能去学校看看吗?想熟悉下环境。”
德善妈一口答应:“当然可以,让德善带你们去。”
离开德善家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蹦蹦跳跳。
“你说罗美兰会听咱们的吗?”阿楚踢着脚下的石子。
晏辰望着金家紧闭的大门:“不好说,但至少咱们埋下了一颗种子。”
话音刚落,就见正峰从家里探出头,左右看了看,飞快地往邮局方向跑去。
两人赶紧跟上去。
邮局门口,正峰刚把钱递进去,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胳膊。
“正峰哥,你忘了罗美兰阿姨的话了?”阿楚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正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钱掉在地上:“阿、阿楚?你们怎么在这?”
晏辰捡起钱塞回他手里:“我们刚好路过,阿姨让我们劝你别乱花钱。”
正峰的脸皱成一团:“可是我这次感觉很准……”
“感觉准的人多了去了,”阿楚抢过他手里的彩票,“你看这数字,连起来都能凑成绕口令了。”
正峰急得直跺脚:“那、那我再改改……”
就在这时,邮局的工作人员探出头:“小伙子,买不买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阿楚一把将正峰拽出来:“不买了不买了,我们突然想起还有事。”
把正峰拉到巷子里,晏辰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吃点东西冷静下,买彩票这种事,讲究的是缘分。”
正峰啃着苹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已经研究了三个月……”
阿楚拍着他的肩膀:“三个月算什么,我表哥研究了三年才中了五块钱。”
正峰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五块钱?那也很厉害啊!”
晏辰扶着额头,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位大哥的脑回路打败了。
“总之你先别买,”他换了个思路,“等过两天,我帮你找本专业的书看看,咱们科学买彩票。”
正峰果然上钩:“真的?还有这种书?”
阿楚点头如捣蒜:“当然有,里面全是公式,比你瞎猜靠谱多了。”
正峰立刻把彩票塞进兜里:“那我等你的书!”
看着他欢天喜地跑回家的背影,阿楚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暂时稳住了。”
晏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去学校看看吧,说不定能赶上德善他们的体育课。”
两人往学校走的时候,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卖冰棍的推着自行车走过,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
几个小孩在路边弹玻璃球,笑声像银铃一样。
阿楚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小卖部:“你看,那是不是善宇他妈开的店?”
晏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善宇妈正站在柜台后算账,头上还裹着纱布。
“走,去打个招呼。”
两人刚走到门口,善宇妈就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
阿楚点点头:“阿姨好,我们是阿楚和晏辰。”
“快进来坐,”善宇妈热情地招呼,“刚搬来还习惯吗?缺什么就跟我说。”
晏辰指着货架上的橘子汽水:“阿姨,我们买两瓶这个。”
付完钱,阿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真甜,比我们那儿的好喝。”
善宇妈笑了:“这是附近工厂出的,便宜又解渴。”
正说着,善宇背着书包从外面进来:“妈,我回来了。”
看到屋里的陌生人,他愣了一下。
“这是新搬来的阿楚和晏辰,”善宇妈介绍道,“你们认识一下,以后都是邻居。”
善宇微微鞠躬:“你们好。”
阿楚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刚从德善家过来,她说你跟她一个班?”
善宇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面包:“我先去写作业了。”
看着他走进里屋的背影,阿楚小声对晏辰说:“你看他那小模样,怪不得德善小时候总跟他玩。”
晏辰刚要说话,外面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金正焕停在小卖部门口,朝里面喊:“善宇,走了!”
善宇从里屋出来,抓起书包:“妈,我去正焕家复习了。”
善宇妈叮嘱道:“早点回来,别玩太晚。”
两人刚走,德善就背着书包跑进来:“阿姨!给我拿袋无花果!”
看到阿楚和晏辰,她眼睛一亮:“你们也在这儿?正好,我带你们去学校逛逛。”
阿楚付了无花果的钱,跟在德善身后往外走。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巷子里飘来各家做饭的香味。
“你们看,”德善指着不远处的屋顶,“那就是我们学校的操场,体育课的时候能看到好多人打篮球。”
晏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隐约能看到几个奔跑的身影。
“对了,”阿楚突然想起什么,“今天正峰哥没去买彩票吧?”
德善咬着无花果:“没看到啊,他中午好像一直在家里捣鼓收音机。”
晏辰和阿楚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的劝说还是有点用的。
走到校门口时,正好赶上放学铃声。
学生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喧闹声差点把耳朵震聋。
“快看,那是狗焕!”阿楚指着人群里的金正焕。
晏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金正焕正背着书包往前走,脚步飞快,好像后面有狗追似的。
“他旁边那个是不是阿泽?”晏辰揉了揉眼睛,“穿白衬衫那个。”
阿楚定睛一看,果然是崔泽,正低着头跟在金正焕身后,手里还攥着个棋盘。
“我的天,是活的阿泽!”阿楚激动地抓住晏辰的胳膊,“你看他那小表情,跟电视里一模一样!”
晏辰拍开她的手:“淡定,注意形象,别让人看出咱们是来追星的。”
正说着,德善已经跑过去拉住阿泽:“阿泽,你今天又赢棋了?”
阿泽抬起头,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嗯,赢了三局。”
金正焕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跟你说过多少遍,别总拉着别人说话。”
德善吐了吐舌头,又转向阿楚:“我给你们介绍,这是崔泽,围棋很厉害的!这是金正焕,我同桌。”
阿楚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伸出手:“你好,我是阿楚。”
阿泽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微凉:“你好。”
轮到晏辰时,他特意多看了两眼:“听说你下棋很厉害?”
阿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
金正焕突然开口:“你们是新搬来的?住哪?”
晏辰指了指胡同的方向:“就在善宇家隔壁。”
金正焕没再说话,转身往家走。
德善叹了口气:“别理他,他就这样,整天冷冰冰的。”
阿泽突然说:“他只是不太会说话。”
德善眼睛一亮:“还是阿泽你懂他!”
几人往胡同走的时候,阿楚悄悄对晏辰说:“你觉不觉得,阿泽看金正焕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晏辰瞥了眼并排走的两人,金正焕正把自己的围巾往阿泽脖子上绕。
“何止不一样,”他小声说,“简直像是老母亲在照顾孩子。”
德善突然停下脚步:“你们在说什么呢?”
阿楚连忙摆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这儿的冬天真冷。”
德善指着前面的巷子:“前面就是我家了,要不要上去喝杯热可可?”
晏辰看了看天色:“不了,我们得回去收拾东西,改天吧。”
德善也不勉强:“那好吧,明天见!”
看着她蹦蹦跳跳跑回家的背影,阿楚突然打了个哈欠。
“今天跑了一天,累死我了。”
晏辰望着渐暗的天色:“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回到家刚坐下,就听到隔壁传来争吵声。
是罗美兰的声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买那些没用的东西!”
接着是正峰委屈的辩解:“我没有……我就是看看……”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看来咱们的种子还没发芽。”阿楚叹了口气。
晏辰掏出手机,屏幕依然漆黑一片。
“别急,”他靠在墙上,“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阿楚是被煎蛋的香味馋醒的。
她趿着拖鞋跑到厨房,晏辰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的鸡蛋滋滋作响。
“可以啊你,”阿楚凑过去闻了闻,“还会做这个?”
晏辰翻了个白眼:“总不能顿顿去别人家蹭饭吧?快把碗筷摆好。”
两人刚坐下,就听到外面传来德善的声音:“阿楚!晏辰!你们醒了吗?”
阿楚扒着窗户往下喊:“醒了!正在吃早饭呢!”
德善的脑袋出现在窗台下:“我妈做了海带汤,让我给你们端一碗过来!”
几分钟后,德善端着个搪瓷碗站在门口,鼻尖冻得通红。
“快趁热喝,”她把碗放在桌上,“我妈说这个补身体。”
阿楚舀了一勺,温热的汤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海鲜味。
“真好喝,”她由衷地赞叹,“你妈手艺也太好了吧。”
德善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我妈可是我们胡同的厨神!”
晏辰突然想起什么:“今天是你生日?”
德善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不是,我生日还有几天呢。”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他们当然知道,今天其实是德善的生日,只是因为跟姐姐宝拉的生日太近,每次都要一起过。
“对了,”晏辰转移话题,“今天学校有什么活动吗?”
德善立刻来了精神:“有运动会!我们班要跟三班比赛拔河,赢了有鸡腿吃!”
阿楚眼睛一亮:“那我们能去看吗?”
“当然可以,”德善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吃完早饭跟着德善往学校走,巷子里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正峰背着相机在拍日出,看到他们就挥挥手:“早啊!”
善宇妈站在小卖部门口扫雪,和善宇一起把煤炉搬到外面。
阿泽背着棋盘从家里出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被金正焕半扶半搀着往前走。
“你看他那样子,”阿楚小声对晏辰说,“昨晚肯定又下了一整夜棋。”
晏辰点点头:“听说职业棋手都这样,黑白颠倒的。”
走到校门口,运动会的横幅已经挂起来了。
各班的学生穿着统一的运动服,在操场上列队站好。
德善拉着阿楚往自己班的队伍跑:“快跟我来,我们班在那边!”
刚站定,班主任就拿着名单走过来:“德善,这两位是?”
“他们是我家新搬来的邻居,”德善解释道,“想来看看我们的运动会。”
班主任打量了两人一眼:“行吧,就在旁边看着,别乱跑。”
阿楚和晏辰找了个台阶坐下,正好能看到整个操场。
“快看,”阿楚指着跑道旁的椅子,“狗焕他爸在那儿呢!”
金正焕爸爸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运动服,正指挥着学生搬桌子,肚子上的肉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
晏辰拿出手机想拍照,突然发现屏幕亮了一下,居然有一格信号。
“快拍快拍,”阿楚催促道,“说不定等会儿又没了。”
两人正对着金爸爸偷拍,广播里突然响起运动会进行曲。
各班代表举着牌子依次入场,德善举着“高二三班”的牌子走在最前面,步伐歪歪扭扭的,引得旁边一阵哄笑。
“你看她那紧张样,”阿楚笑得直不起腰,“手都在抖。”
晏辰指着紧随其后的善宇:“善宇走得还挺标准,像那么回事。”
金正焕排在队伍中间,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像是被人逼着来的。
阿泽站在他旁边,步伐有些踉跄,时不时要扶一下眼镜。
“这俩站在一起,简直是冰与火的组合,”阿楚感慨道,“一个冷得像冰山,一个暖得像太阳。”
入场式结束后,拔河比赛正式开始。
德善班的男生一个个瘦得像豆芽菜,对面三班的全是一米八以上的壮汉。
“这怎么看都是必输啊,”阿楚替他们捏把汗,“你们班就没几个壮实点的?”
德善指着队伍末尾的男生:“那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他一个能顶俩!”
话音刚落,哨声吹响。
两边的人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绳子中间的红线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德善在旁边喊加油,嗓子都快喊哑了。
眼看红线就要过线,三班突然有人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
借着这个机会,德善班的人猛地一拉,红线瞬间过界。
“赢了!我们赢了!”德善跳起来抱住旁边的女生,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楚和晏辰也跟着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没想到还真赢了,”晏辰笑着说,“这运气也太好了。”
阿楚指着摔倒的男生:“你看那人,是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好像看到他自己把脚往旁边挪了一下。”
晏辰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难道是内奸?”
正说着,德善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我们赢了!等会儿有鸡腿吃,我分你们一个!”
阿楚刚要道谢,就看到金正焕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瓶汽水。
“给,”他把其中一瓶递给德善,眼神有些不自然,“渴了吧。”
德善愣了一下,接过汽水:“谢、谢谢。”
金正焕没说话,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回头:“等会儿鸡腿多拿一个,给阿泽。”
看着他别扭的背影,阿楚捂着嘴偷笑。
“你看他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她小声对晏辰说,“明明自己想给德善买汽水,还找借口。”
晏辰摇摇头:“这小子,活该单身。”
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德善果然拿着两个鸡腿跑过来,塞给阿楚一个:“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楚咬了一大口,鲜嫩的肉汁在嘴里爆开。
“太好吃了,”她含糊不清地说,“比肯爷爷的还好吃。”
德善得意地笑:“那当然,这是学校食堂大师傅特意做的。”
往家走的路上,善宇突然从后面追上来。
“德善,你的笔记本落在教室了。”他把一个粉色的本子递给她。
德善拍了下脑袋:“哎呀,谢了善宇!”
善宇笑了笑:“不客气。”
看着两人并肩走在前面的背影,阿楚突然撞了下晏辰的胳膊。
“你说善宇是不是喜欢德善?”
晏辰啃着鸡腿:“不像,我觉得他看德善的眼神,就像看妹妹。”
“那他喜欢谁?”
晏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宝拉:“你觉得呢?”
阿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宝拉正站在路灯下看书,善宇经过时,悄悄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缠在了她的脖子上。
宝拉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善宇一眼,没说话,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我的天!”阿楚差点把鸡腿掉在地上,“这剧情走向不对啊!”
晏辰淡定地擦了擦手:“有什么不对的?早就该这样了。”
回到胡同口,正峰正站在 mailbox 前,手里拿着一封信。
“正峰哥,”阿楚走过去,“收到信了?”
正峰把信往身后藏了藏,脸颊通红:“没、没什么……就是一封普通的信。”
晏辰一眼就看到信封上的邮票:“是笔友寄来的?我听说你有个笔友在国外。”
正峰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在杂志上认识的,叫……”
他刚要说出名字,就被罗美兰的声音打断了。
“金正峰!你又在这儿偷懒!”罗美兰拿着鸡毛掸子从家里出来,“赶紧给我回去劈柴!”
正峰吓得一哆嗦,把信往口袋里一塞就往家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对阿楚说:“改天再跟你说!”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阿楚忍不住笑出声。
“这哥也太惨了,”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在家地位堪忧啊。”
晏辰望着金家紧闭的大门:“你觉不觉得,他那封信有点不对劲?”
阿楚愣了一下:“哪里不对劲?”
“邮票,”晏辰回忆着,“那邮票好像是南边的。”
阿楚恍然大悟:“你是说……”
晏辰点点头:“看来咱们又有新的任务了。”
回到家刚坐下,晏辰就翻出背包里的笔记本,开始查找关于正峰笔友的剧情。
“找到了,”他指着屏幕,“正峰的笔友叫张美玉,其实是个男的,一直在骗他。”
阿楚皱起眉头:“男的?那他为什么要骗正峰?”
“好像是为了骗点东西,”晏辰继续往下翻,“正峰前前后后寄了不少邮票和唱片给他。”
“太过分了,”阿楚气鼓鼓地说,“咱们得想办法揭穿他!”
晏辰合上笔记本:“不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正说着,外面传来敲门声。
阿楚打开门,是德善,手里拿着个小蛋糕。
“给你们,”她把蛋糕递过来,“我妈从厂里带回来的,说是新产品。”
蛋糕用透明纸包着,上面还撒着一层椰蓉。
“谢谢阿姨,”阿楚接过蛋糕,“也谢谢你。”
德善摆摆手:“不客气,对了,明天周六,我们要去山上野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阿楚眼睛一亮:“野餐?好啊好啊!”
晏辰也点点头:“可以,正好熟悉下环境。”
德善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那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在胡同口集合!”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阿楚迫不及待地拆开蛋糕。
“你看你看,”她叉起一块递给晏辰,“还是奶油的呢!”
晏辰尝了一口,甜腻的奶油在嘴里化开。
“味道不错,”他评价道,“比想象中好吃。”
两人正吃得开心,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罗美兰的尖叫:“金正峰!你把我的泡菜坛子打翻了!”
然后是正峰的哀嚎:“妈!我不是故意的!”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
“看来今晚金家又不得安宁了。”阿楚叹了口气。
晏辰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这样才有意思,”他轻声说,“不是吗?”
周六早上,阿楚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飘着细雪。
“我的天,”她推了推旁边的晏辰,“下雪了,野餐还能去吗?”
晏辰揉着眼睛坐起来:“应该能吧,这种小雪下不长。”
两人刚收拾好,就听到德善在楼下喊他们。
跑到胡同口,德善、善宇、金正焕和阿泽已经等在那里,每个人都背着大大的背包。
“你们可算来了,”德善跺着脚取暖,“再不来我们就先走了。”
阿楚看了看他们的背包:“你们这是要去搬山吗?带这么多东西。”
善宇笑着解释:“阿姨们给塞的,说山上冷,让多带点吃的。”
金正焕背着两个背包,脸色不太好看:“还走不走?再等会儿雪就下大了。”
阿泽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晏辰脖子上绕了两圈:“这个给你,暖和。”
晏辰愣了一下,刚想说不用,就看到金正焕瞪了他一眼。
“拿着吧,”德善推了他一把,“阿泽很少给别人东西的。”
几人往山上走的时候,雪果然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快看,”德善指着前面的松树,“我们每次都在那片空地上野餐。”
阿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片开阔的雪地中央,有几个石头围成的圆圈,应该是以前烤火留下的。
“你们经常来这儿?”她好奇地问。
善宇点点头:“夏天的时候来得多,能摘野果,还能抓兔子。”
金正焕突然停下脚步:“你们先走,我去趟那边。”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没等众人反应就走了过去。
阿泽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他可能是去方便了。”
德善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他事多。”
几人在空地上铺开塑料布,开始往外拿东西。
辣白菜、煎饺、打糕、鱼干……摆了满满一地。
“我的天,”阿楚看着眼前的食物,“你们这哪是野餐,简直是盛宴啊。”
德善拿起一个煎饺递过来:“快尝尝,这是我妈早上刚做的。”
阿楚咬了一口,滚烫的馅料烫得她直呼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太好吃了,”她含糊不清地说,“比上次的还好吃。”
正说着,金正焕从树林里出来,手里拿着几根枯枝。
“捡点柴生火,”他把枯枝堆在石头圈里,“等会儿可以烤红薯。”
阿泽从背包里掏出打火机,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引燃报纸。
火苗舔舐着枯枝,发出噼啪的声响,很快就燃起一小堆火。
几人围坐在火堆旁,伸出手取暖。
“说真的,”晏辰望着远处的村庄,“你们这儿的风景真好,比我们那儿好看多了。”
德善得意地扬下巴:“那当然,我们这儿可是风水宝地。”
善宇笑着补充:“以前打仗的时候,好多人躲到这儿来,都安全回去了。”
金正焕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往阿楚手里一塞。
是个暖手宝,还带着温度。
“给你,”他别过脸,“看你冻得直哆嗦。”
阿楚愣了一下,刚想说谢谢,就看到德善冲她挤眼睛。
“谢啦,”她把暖手宝揣进怀里,“还是你贴心。”
金正焕的耳朵悄悄红了,没说话,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烤红薯熟的时候,雪又开始下起来。
德善第一个剥开皮,烫得左右手来回倒:“快尝尝,特别甜!”
阿楚咬了一口,软糯的红薯在嘴里化开,带着焦香的味道。
“真好吃,”她由衷地赞叹,“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狗叫。
德善吓得往善宇身后躲:“哪来的狗?”
金正焕站起来,捡起根树枝:“别怕,可能是附近的野狗。”
阿泽也跟着站起来,挡在众人前面。
狗叫声越来越近,很快,一只毛茸茸的大黄狗出现在树林边,脖子上还系着根红绳。
“是福子!”德善突然喊出声,“这是我们胡同李奶奶家的狗!”
大黄狗看到德善,摇着尾巴跑过来,在她腿边蹭来蹭去。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德善摸着它的头,“李奶奶肯定急坏了。”
善宇看了看天色:“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众人一致同意,开始收拾东西。
往回走的时候,大黄狗一直跟在德善身边,时不时叼起她掉在地上的围巾。
“你看它多聪明,”阿楚笑着说,“还知道帮你捡东西。”
德善得意地说:“那当然,福子可是我们胡同最聪明的狗。”
走到胡同口,李奶奶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大黄狗就喊:“你这死狗,跑哪去了!”
大黄狗耷拉着尾巴跑过去,在李奶奶脚边蹭来蹭去。
“真是麻烦你们了,”李奶奶感激地说,“这狗越来越野了。”
德善摆摆手:“没事,我们也是碰巧遇到。”
回到家,阿楚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往沙发上一瘫。
“累死我了,”她揉着腿,“这山路也太难走了。”
晏辰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还好没下雨,不然更惨。”
两人刚休息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
是正峰的声音:“我就是想跟她见一面,有什么不行的?”
罗美兰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想见她!万一是什么坏人怎么办?”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好奇。
“走,去看看。”晏辰站起来。
两人悄悄溜到金家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正峰手里拿着封信,眼圈通红:“她不是坏人,我们通信都半年了……”
罗美兰把信抢过来,撕得粉碎:“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敢去见她,我就打断你的腿!”
正峰看着地上的碎纸,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
豹子女士叹了口气,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妈不是不让你交朋友,只是……”
后面的话越来越轻,听不太清了。
阿楚和晏辰悄悄退回来,回到家,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阿楚才开口:“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晏辰靠在墙上,望着窗外的雪花:“做什么?告诉正峰他的笔友是个男的?”
“至少该让他知道真相,”阿楚坚持道,“总不能让他一直被骗下去。”
晏辰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该做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阿楚刚起床,就看到晏辰在厨房忙活。
“你在做什么?”她凑过去看。
晏辰把面粉倒进盆里:“做蛋糕,昨天不是说想吃吗?”
阿楚眼睛一亮:“你还会做这个?”
“以前跟我妈学过一点,”晏辰谦虚地说,“不一定好吃。”
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就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是正峰,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有事吗?”阿楚让他进来。
正峰走到客厅,搓着双手,半天没说话。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晏辰递给他一杯热水。
正峰接过水杯,手指微微颤抖:“我……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你说。”
“我想去找我的笔友,”正峰的声音很小,“但我妈不让……你们能不能……”
晏辰打断他:“你知道她在哪吗?”
正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她给了我地址,就在市里的百货大楼门口。”
阿楚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又看了看正峰期待的眼神,突然有点不忍心。
“你想让我们帮你说服阿姨?”她轻声问。
正峰摇摇头:“不是,我想让你们帮我去看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像信里说的那样。”
晏辰想了想:“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三点,”正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她说会穿红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本《读者》。”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
“好,”晏辰点头,“我们帮你去看看。”
正峰激动地站起来:“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送走正峰,阿楚立刻开始翻找衣服。
“我穿什么去?”她打开衣柜,“要不要穿得正式点?”
晏辰拿出件灰色的外套:“就穿这个吧,别太显眼。”
下午两点半,两人准时出发。
市里的百货大楼比他们想象中热闹,门口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穿着棉袄的行人。
“你说张美玉会来吗?”阿楚四处张望着。
晏辰靠在一根柱子上:“肯定会来,他就是为了骗东西。”
三点整,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果然拿着一本《读者》。
“在那儿!”阿楚指着她。
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梳着齐耳的短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看起来不像坏人啊,”阿楚有些疑惑,“难道剧情错了?”
晏辰摇摇头:“别急,再等等。”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走到女人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书,两人说了几句话,一起往旁边的咖啡馆走去。
“跟上,”晏辰拉着阿楚,“好戏来了。”
两人假装喝咖啡,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男人翻开书,从里面拿出几张邮票,得意地对女人说:“你看,这傻子又寄了这么多邮票。”
女人笑着捶了他一下:“你也太坏了,骗人家这么久。”
“不然怎么办,”男人撇撇嘴,“你以为买金戒指的钱从哪来?”
女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你答应我的金戒指什么时候买?都拖了半个月了!”
男人压低声音:“快了快了,等我再骗他几次……”
后面的话阿楚没听清,她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太过分了,”她小声对晏辰说,“居然这么骗正峰哥。”
晏辰掏出钱包,往桌上放了些钱:“走吧,该回去了。”
回到胡同,正峰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看到他们就跑过来。
“怎么样?看到了吗?”他紧张地问。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晏辰先开口:“看到了,她穿着红色的外套,跟你说的一样。”
正峰的眼睛亮起来:“那她……她怎么样?”
阿楚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她看起来……人还不错,手里拿着《读者》,一直在等你。”
正峰激动得脸都红了:“真的?我就知道她不是骗子!”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阿楚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至少,他现在是开心的。
回到家,晏辰突然叹了口气。
“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他靠在墙上,“不该骗他的。”
阿楚摇摇头:“我觉得没有,至少现在他是开心的,不是吗?”
晏辰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
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地上,泛着温暖的光芒。
或许,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更好。
接下来的几天,胡同里平静了许多。
正峰没再提去找笔友的事,每天要么在家摆弄收音机,要么就背着相机出去拍照。
罗美兰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偶尔还会给阿楚他们送些吃的。
阿楚和晏辰则每天跟着德善去学校,看他们上课、打闹、偷偷在课堂上吃零食。
这天下午,他们正坐在操场边看德善他们上体育课,突然看到金正峰的爸爸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赶。
“他来干嘛?”阿楚好奇地问。
德善也踮着脚张望:“不知道啊,可能是来找老师的吧。”
没过多久,就看到金正峰的爸爸拉着金正焕往校门口走,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出事了?”阿楚有些担心。
善宇皱着眉头:“不知道,刚才看金叔叔的样子,好像很着急。”
阿泽突然站起来:“我去看看。”
没等众人反应,他已经往校门口跑去。
德善也跟着站起来:“我们也去看看吧。”
几人跑到校门口,正好看到金正焕坐上自行车后座,金正峰的爸爸蹬着车飞快地往医院方向赶。
阿泽站在路边,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德善跑过去问。
阿泽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是正峰哥出事了。”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我们去看看吧,”晏辰当机立断,“你们先回教室,我们去医院看看情况。”
两人往医院跑的路上,阿楚突然想起什么。
“你说正峰会不会是去找那个笔友了?”她喘着气问。
晏辰点点头:“很有可能,不然不会突然出事。”
赶到医院,两人在急诊室门口看到了罗美兰,她正坐在椅子上哭,豹子女士在旁边安慰她。
“阿姨,”阿楚走过去,“正峰哥怎么了?”
罗美兰看到他们,哭得更厉害了:“那傻孩子……去找那个骗子,结果被车撞了……”
阿楚和晏辰的心猛地一沉。
“严重吗?”晏辰急忙问。
豹子女士叹了口气:“还好不太严重,就是腿骨折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正说着,医生从里面出来:“病人家属在吗?可以进去看了,注意别让他激动。”
罗美兰擦干眼泪,跟着医生往里走。
阿楚和晏辰也想跟进去,被护士拦住了:“家属才能进,你们在外面等吧。”
两人只好在外面等着,心里五味杂陈。
“都怪我们,”阿楚自责地说,“如果我们早点告诉他真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晏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
过了一会儿,金正焕扶着正峰从里面出来,他的腿上打着石膏,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
“正峰哥,”阿楚走过去,“感觉怎么样?”
正峰看到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疼……让你们担心了。”
罗美兰在旁边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早干嘛去了!”
正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回到家,阿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天没出来。
晏辰知道她在自责,也没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做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阿楚突然说:“我们该走了。”
晏辰愣了一下:“走?去哪?”
“回家,”阿楚的声音很轻,“我们不属于这里,或许我们的到来,只会带来麻烦。”
晏辰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明天就走。”
第二天早上,两人收拾好东西,去各家告别。
德善听到他们要走,眼睛红红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不是说要住到过年吗?”
阿楚抱了抱她:“家里有点事,必须回去了,以后有空我们再来看你。”
善宇也有些不舍:“路上小心,到了给我们寄信。”
金正焕没说话,只是往晏辰手里塞了个东西,转身就走。
晏辰摊开手,是个小小的钥匙扣,上面刻着“友谊”两个字。
阿泽把一个棋盘递给他们:“这个送给你们,有空可以学学。”
罗美兰拉着他们的手,塞了满满一袋零食:“路上吃,别饿着。”
正峰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递给他们一个信封:“这是我画的画,送给你们做纪念。”
阿楚接过信封,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们走了,”她强忍着泪水,“你们要好好的。”
走到胡同口,所有人都出来送他们,站在雪地里,像一幅温暖的画。
“再见!”阿楚挥着手,转身和晏辰一起往前走。
走了很远,他们回头,还能看到那群人站在原地,朝他们挥手。
“你说我们还会再来吗?”阿楚轻声问。
晏辰望着远处的胡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不知道,”他说,“但至少,我们来过。”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新的雪花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但那些温暖的记忆,却像种子一样,在心底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