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厅里已聚集了不少人,空气中弥漫着松香和紧张的气息。
马克先生拍着手,试图安抚大家:“放松,孩子们!记住,这只是初选,当然,最好别出错,毕竟初选排名影响下周比赛的位置,位置越好,优势越大。”
他的声音温和,却让江甯手心微微冒汗。
解散后,江甯一眼看到了好朋友乔尔若,两人匆匆交换了一个加油的眼神,便各自奔向自己的乐团化妆间准备。
这次比赛一共有11个乐团参与初选,江甯所在的马克乐团排在第五位。
前四个乐团的演奏堪称完美,尤其是第三个乐团的钢琴手,那段《魔笛》改编曲弹得评委连连点头。
“马克乐团准备!”工作人员推开门。
江甯穿着奶白色的绸缎演出服,更衬得她脖颈纤细,身形单薄却挺直,像一株柔韧的小白杨。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舞台中央那架漆黑的斯坦威钢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台下前排,却在抬眼的一瞬间愣住了。
他居然来了?
霍弋坐在台下,西装革履,一副矜贵模样。见江甯看过来,他唇角微扬,冲她挑了挑眉。
江甯慌忙别开脸,快步走到钢琴前坐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琴键上。
《唐璜》的序曲响起,这首经过李维斯改编的名作,她投入了整整半年的心血。
手指落在琴键上,最初的几个音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但很快,熟悉的旋律和练习过千百次的本能接管了一切。
江甯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奔跑、跳跃,时而轻盈如珠落玉盘,时而又爆发出雷霆万钧的力量。
乐团在她引领下渐入佳境,弦乐如泣如诉,管乐辉煌明亮,复杂的旋律线条交织缠绕,展现出唐璜这个浪荡子充满诱惑又危险重重的世界。
霍弋靠在座椅里,一手支着下颌,看着台上那个在巨大钢琴后显得格外娇小,此刻却仿佛在发光的身影。
她完全沉浸在音乐里,苍白的小脸因为投入而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专注得惊人。
霍弋本没有要过来的打算,昨晚应酬甲方多说了句明天的比赛,他这才来了点兴趣。
周围是评委席的赞叹点头声,霍弋听着那华丽流畅的演奏,从巨屏里看到江甯指尖流淌出的,与他认知中那个柔弱胆小的小兔子截然不同的,是充满生命力的音乐。
这一刻,男人眼底掠过一丝真正诧异和欣赏,原本微抿的唇线,不知不觉间向上弯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主办方负责人偷瞄着身旁的男人。这位突然出现的德国男人包下了整个VIp区,却偏偏要挤在普通座位。
更奇怪的是,当台上那个东方女孩开始独奏后,他常年冷峻的唇角竟微微上扬。
“您认识那位钢琴手?”负责人试探地问。
霍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不认识。”他停顿半秒,“我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对钢琴感兴趣,我是纯粹欣赏人才。”
负责人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问。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全场响起掌声。江甯偷偷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没在他面前丢脸。
回到后台,马克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表现力很棒,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下周比赛前三完全没问题。”
意大利老头灰白的眉毛舒展开来,眼角的皱纹都盛满了笑意。
江甯用力点头,指尖还在微微颤抖着。
莉莎兴奋地抱住她:“评委给了9.1分!暂列第三!”
说完,莉莎压低声音,热气呵得她耳根发痒,“我看到了哦,你那个帅得犯规的新男友在观众席呢,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
江甯抿住嘴唇,却压不住嘴角的弧度:“应该吧...”
话没说完就听见敲门声。
整个后台霎时安静下来。阿诺德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大束香槟玫瑰,在众人注视下径直走到江甯面前:“先生在停车场等您。”
他的声音像新闻播报一样平稳,完全无视周围的起哄声。
“我、我要和团员去吃饭的...”江甯慌乱的声音淹没在莉莎夸张的尖叫里。
莉莎说着,三两下替她收拾琴谱:“哎呀,大家都没意见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小提琴手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江甯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抱着花束和背包落荒而逃。
这个混蛋霍弋!
明明昨晚还冷着脸,今天又搞这出,存心让她在同学面前出糗!
江甯坐上车,而霍弋还在打电话,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她抱着那束香槟玫瑰,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花瓣,又不时偷瞄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
电话挂断,她立刻开口:“你是故意的吧?让阿诺德当着所有人的面送花,团员们肯定要八卦好几天。”
虽然嘴上抱怨,但眼睛却亮晶晶的,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霍弋眯起眼睛,轻哼一声:“不要就还我。”说着还真伸手来抢。
江甯急了,直接拍开他的爪子:“送我的凭什么收回去。”说完自己都愣住了,她什么时候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男人明显也怔了下,随即低笑出声:“长本事了?”他捏了捏江甯的耳垂,对前排道,“阿诺德,前面美泉宫路口放我们下去。”
三月底的维也纳阳光正好,霍弋难得没穿西装,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长风衣,走在路上引得不少游客回头。
江甯小口咬着刚买的萨赫蛋糕,浓郁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这个真的好好吃,你试试。”
霍弋嫌弃地皱眉,却还是接过她递来的叉子尝了一口。
手机这时震动,是妈妈的视频电话。江甯兴奋地汇报了比赛成绩,镜头却不小心晃过了霍弋的脸,江妈立刻敏锐地发现了异样。
“甯甯,旁边那个男人是谁啊?”
江甯心头一跳,偷偷瞄了眼霍弋,赶紧用粤语解释:“系乐团嘅同事啦,我哋一齐出来食饭。”(是乐团的同事啦,我们一起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