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谢尘冥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银辉。他披着墨色貂绒大氅,长身玉立,左手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药匣。
赵玖鸢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将军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赵溪冷愤怒的面容藏至自己身后。
“送药。”谢尘冥晃了晃药匣,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落在高她半头的赵溪冷身上,“看来令弟已经冷静了不少。”
他话音刚落,赵溪冷就把赵玖鸢拽到身后:“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少年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他护着姐姐的姿态像只炸毛的小兽。
谢尘冥眸色渐深,他对自己的敌意,果然不是假的。
“阿冷!”赵玖鸢连忙去拉他,却被赵溪冷死死挡在身后。
谢尘冥冷笑一声:“怎么?恨本将恨得,连你阿姐的伤都不顾了?”
赵溪冷一愣,他微微侧头,看向赵玖鸢的肩头。
他知道阿姐伤得不轻,虽然她一直不说,可他从她惨白的脸色中看出了她的不适。
赵溪冷面色一紧,冷声道:“药留下,人就不必了。”
“可本将同你阿姐还有话要说。”谢尘冥眸光冷锐。
赵玖鸢怕二人再起冲突,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赵溪冷往屋中推:“阿冷,你先进去,明儿怕黑,若是屋中没人,她定睡不安稳。”
“阿姐!”赵溪冷拗不过她,只能被她推搡着关进屋中。
赵玖鸢轻咳了两声,转过身看向谢尘冥。
谢尘冥玩味地看着她的反应,沉默片刻,他才缓缓走上前。高大的身躯顿时将她完全笼罩,随之而来的阴影和清洌的气味也带着一丝侵略性。
“将军有什么事,大晚上的还要来一趟寒舍。”赵玖鸢撇过头,问道。
“……”谢尘冥正欲张口,余光却瞥见赵玖鸢身后的窗户微微抬起,似乎有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他冷笑一声,道:“你弟弟对你的感情,似乎不只是姐弟之情那么简单。”
赵玖鸢身子一僵,蹙眉道:“将军莫要乱开玩笑。”
“怎么会是玩笑,他从未见过我,却对我如此有敌意,难道不是因为你是本将的……试婚婢女?”谢尘冥故意将“试婚婢女”四个字咬得很重。
见他这样说,赵玖鸢便知道他是误会了。
“将军想多了,阿冷只是许久未见我……”她扯了扯嘴角。
谢尘冥挑眉,微微向她倾身:“那你说,如果他知道,我们已经亲吻过,你还帮我……”
他顿了顿,瞥向一旁的窗子,故意没有说下去,而是又道:“你猜他会不会生气?”
如果是这样挑衅地说出来,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赵玖鸢嘴角抽搐,搞不懂谢尘冥究竟想说什么。
“将军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这药我自己上便好。”她只能下了逐客令。
谢尘冥却垂眸站在原地,面色淡然地道:“本将今日帮你要来几日假,你是不是……应当还些什么?”
赵玖鸢一怔。
完了,她怎么忘了。
所有利益在谢尘冥面前,都是明码标价的。谢尘冥让她能够归家陪赵溪冷几日,顺便养伤,她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赵玖鸢闭了闭眼,认命地问:“将军又想要什么?”
谢尘冥的视线看似无意地略过窗子,扬声道:“不如,用一个吻换吧。”
赵玖鸢愣住。这么简单?他平日里,可是难缠得很?
不等她反应,谢尘冥已经微微低头,眼看他的唇就要落在赵玖鸢的唇瓣上。
屋中突然传来踢翻东西的声音,赵溪冷突然推开房门冲了出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混账!你这个禽兽,你若是敢靠近我阿姐,我就杀了你——”赵溪冷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冲向谢尘冥。
谢尘冥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伸出一只手,便轻松将赵溪冷的手腕擒住,扣在身后。
剧痛让赵溪冷咬紧牙关,痛呼溢出,冷汗都冒了出来。
“将军!”赵玖鸢惊慌失措,连忙求情,“阿冷年纪尚轻,他不懂事,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赵溪冷不顾手腕传来的剧痛,疯狂挣扎着。
谢尘冥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杀我?就凭你这副风吹就倒,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他一把将赵溪冷推向一旁的赵玖鸢身边,目光冰冷得如同在打量一件垃圾:“连鸡都杀不了,骨头轻得本将一手就能捏碎,也配在本将面前叫嚣?”
“将军慎言!阿冷刚出狱,情绪还不稳定……”赵玖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羞辱赵溪冷,她看着自己弟弟气得发抖的模样,想要提醒谢尘冥不要再说下去。
“废物就该认清自己的立场。”谢尘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教训的意味,“你连让她依靠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能保护她?”
赵溪冷死死咬着牙。杀父母的仇人就在眼前,他杀不了他,还要听他教训自己。他的身体紧绷如弓,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谢尘冥撕咬成碎片!
可他心中另一个声音却十分赞同谢尘冥的观点。
这么久以来,赵溪冷仍旧需要赵玖鸢费心保护。他是个男儿,却无法挡在姐姐身前,无法做她的倚仗!
他被谢尘冥的话狠狠刺痛要害,“废物”二字狠狠戳穿了他的心。
是啊,他是废物!
从前他护不了爹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之中。
如今他也保护不了阿姐,让她在公主府备受磋磨。还让她落入仇人之手,承受如此不堪的屈辱!
他想起赵玖鸢先前的话。
……
“除了送死,让他知道当初还有咱们三个漏网之鱼,等着他斩草除根,我们还能做什么?”
……
他当真是废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
赵溪冷忽然卸了力,他颓唐地垂着头,那滔天的怒意终于都泼向自己,将他原本残存的自尊心全都浇灭。
“阿冷。”赵玖鸢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燃起一股怒火。
她愤怒地看向谢尘冥,道:“将军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教训奴婢的弟弟吗?我……”
“我该如何?”赵溪冷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他眼神里没有了先前的疯狂,只剩下一种带着绝望的执拗,和卑微的祈求。
“将军,若我想保护阿姐……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