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鸢察觉到沈夫人的手一抖,她轻轻拍了拍沈夫人,轻声道:“母亲别担心。”
厅门处,一身明黄色长裙的玄瑶款款而入。
她头戴金凤步摇,耳坠明珠,翡翠护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大老远就听见了。”玄瑶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众人,落在赵玖鸢的身上。
“是谁在此处妄议本宫?”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行礼。
“公主殿下。”
“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沈夫人躬身道,声音略显紧绷。
先前还指摘赵玖鸢的李小姐,此时也彻底消了气焰。
毕竟,谁敢当着公主的面,嚼她婢女的舌根?
“都起来吧。”玄瑶红唇微勾,语气轻柔。“国公府寻回失散多年的千金,还是本宫曾经的婢女,本宫自然该来道喜。”
沈夫人直起身子,声音难掩喜色:“承蒙公主当年收留鸢儿,让臣妾与她有机会再次团聚。”
玄瑶淡然地扯了扯唇角,坐上了主座,扬声道:“能寻回亲生女儿,本宫自然是替国公夫人开心。只是,国公夫人可要看仔细了,莫要错把鱼目当珍珠。”
赵玖鸢垂下眼帘。玄瑶这是不甘心她翻身成为国公的女儿,借着流言来敲打沈夫人了。
沈夫人闻言,却不慌不忙,笑着道:“公主殿下提醒的是。臣妾女儿好不容易回府,这外面的流言蜚语却传得沸沸扬扬。只是,这做母亲的,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女儿呢。”
她说着,对一旁的下人道:“去,把咱们慕家的宗碟拿来。”
不多时,下人取回一个紫檀木匣。
“国公夫人有心了,竟连宗碟都备好了。”玄瑶眸色微沉。
沈夫人笑了笑:“这上面记载了慕家子女的生辰八字,及体貌特征。”
“这上面记载着,鸢儿出生时,右肩便有六颗红痣。”
说着,她又对赵玖鸢道:“鸢儿,让公主殿下看看。”
赵玖鸢缓缓站起身。眼下宾客席上皆是妇人姑娘,正是证明身份再好不过的时刻。
她缓缓褪下半边外袍,露出了肩头的痣。
屋中的女子纷纷看去,确实与宗碟上所记载的一模一样。而赵玖鸢此时带的长生锁,上面也有记录。
更令众人瞪大眼睛的是,此时赵玖鸢的身上,还残留着那日杖刑的伤。纵横交错的红痕仍旧爬满她的背。
女宾们顿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有意无意地瞥向玄瑶阴沉下来的脸。
她们早就听闻玄瑶苛待下人,沈夫人认出女儿那日,正巧碰上玄瑶大发雷霆,将这慕家长女按在长凳上施以杖刑。
眼见为实,看见赵玖鸢背上的痕迹,众人才明白,这嫡女归家之后,称病数日,卧床不起,并非是假的。
而她们在看到了宗碟上的证据之后,更加觉得自己方才没有乱说话,真是明智之举。
这谣言也当真可笑,怎么会有亲娘认错孩子呢?就算沈夫人糊涂,镇国公又怎么会允许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入府呢?
慕青棠暗暗攥紧了拳头,没想到,母亲认出赵玖鸢,竟是因为这几颗痣。她前几日问母亲时,母亲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自己对赵玖鸢感到熟悉。
难道……母亲在防她?
玄瑶见赵玖鸢的身份明了,自己当日的责罚也被众人看到,一时间下颌绷紧。
她的护指缓缓在矮几上敲了两下:“本宫不过是提醒两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顿了顿,她又道:“只不过,当初父皇下旨,让本宫选一试婚婢女,本宫选中了鸢儿。按规矩,大婚之前,试婚婢女不能离开。更何况,驸马已经与她同寝许久,若是她怀上驸马的骨肉,本宫也得保证驸马的血脉不流落在外。”
赵玖鸢心口一跳。
她没想到玄瑶竟会顺着流言给她扣一顶这样的帽子,而且竟然还想让她回去继续做试婚婢女。
沈夫人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公主这番话,简直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蔑视他们镇国公府,更是侮辱她的女儿。
“公主此举,难道是要让臣妾与女儿骨肉分离?”沈夫人声音颤抖。
玄瑶扫了一眼她惨白的脸,道:“本宫不过是让她完成使命,皇命在先,就算是沈夫人的女儿,也不能抗旨不尊。也没有哪条律法说,国公夫人的女儿,不能是本宫的婢女。”
一时间,众人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玄瑶此举,无疑是在打国公夫人的脸。
赵玖鸢眸色也沉了下来。她知道,玄瑶一向娇纵跋扈惯了,此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也是因为气得上了头。
她思绪飞转,正试图想出一个缓和的办法,突然又听见下人通传之声。
“永宁侯之女到!”
“啪”的一声,玄瑶重重拍在桌案上。
“沈氏,你们镇国公府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赴宴,你们竟敢请沈霓渊!”玄瑶再也维持不了端庄,站起身怒斥道。
沈夫人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女子娇声道:“公主还真是霸道,您参加的宴席,就不准别人赴宴了?”
众人回头,只见身着碧色银丝绣线长裙的沈霓渊款款走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赵玖鸢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那个未曾谋面的救兵来了。
邹文初那事之后,她便让谢尘冥派人偷偷给沈霓渊送了一封匿名信,其中讲述了公主与幕僚私通并残害婢女等种种事迹。
沈霓渊得了信,兴奋不已。毕竟她被玄瑶打压了许久,惹得都城贵女都不敢同她走得太近,她早就想要伺机报复。
而今日沈夫人竟不顾玄瑶的威胁,执意邀她前来,此时便是她报复的最好时机。
“沈霓渊,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玄瑶怒道。“你与本宫府上幕僚私通的账,本宫还没找你算呢!”
私通?谁?堂堂永宁侯的嫡女,和公主府的幕僚?天啦,惊天大八卦!
在座的女宾惊得用帕子掩住嘴,纷纷议论低声起来。
但沈霓渊丝毫不慌不忙。她毕竟出身于武将世家,父亲又是陛下信任的重臣。玄瑶不过是一个顽劣的公主,并无实权。
陛下早就因为她整日不思进取,对她不喜,沈霓渊才不会怕她。
她的丹凤眼闪过一丝嘲讽:“公主殿下,做事还需讲究证据。公主不过是在幕僚院儿中找到了属于臣女的手帕和画像,这只能说明公主府中的幕僚单恋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