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清晨,镇国公刚刚下朝回府,一身威严的紫袍尚未脱下。他端起一杯热茶,正要抿上一口,裴管家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老爷!库房……那个……那批银子,它们……老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
镇国公听不明白,眉头一拧:“你吞吞吐吐说的什么话?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裴管家咽了咽口水:“军饷!那批军饷丢了五千两!”
“什么!?”镇国公将茶杯重重放下,茶水撒了一桌,“不是让人看着了吗?!怎么会丢?!明日就要运走了……还不快去找!”
他正要起身去账房看看,却见守门的小厮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谢将军和向大人来了,他们带着官差……包围了国公府!”小厮神色慌乱。
镇国公心头一颤,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大理寺卿向延素以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着称,谢尘冥更是行事变幻莫测,难以揣摩。这两人联袂而至,还带着官差……绝非小事!
他稳了稳心神,决定先去看看这两位究竟要做什么。
“慌什么!”镇国公沉声低喝,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快将人请去前厅!”
片刻后,镇国公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绛紫色锦袍,踏入正厅。
正厅之内,气氛凝重,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大理寺卿向延和谢尘冥并肩而坐,犹如两座神像。
向延一身绯红的官袍,面容严肃凝重,眉头紧锁。而他身旁的谢尘冥,一身玄色蟒袍,腰梳玉带,挺拔如松,俊朗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两位大人!”镇国公快步走进屋中,“二位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是有何事?”
“国公爷。”向延没有同他寒暄,大手一挥,身后的吏役便端上来一个盖着红布的木制托盘。
“这是何意?”镇国公微微蹙眉。
向延将红布一掀,只见上面赫然出现一排排码放整齐的官银!每一锭都足有五十两,刺目的银光让镇国公心头一沉。
“今日清晨,有百姓举报,说莱财赌坊有一男子,用官银赌钱。”向延声音冰冷,“这银锭下面,刻着边关军饷。镇国公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镇国公如遭五雷轰顶,他连忙拿起一枚银锭看了看底部,角落里隐隐约约刻着几个小字。
永恩三年,户部监造,边关军饷。
他手一松,银锭“啪嗒”一声掉回托盘之中。
“怎么……怎么会……”镇国公死死盯着那枚官银,“是谁?是谁偷了本公的军饷?!”
此时,谢尘冥才缓缓开口:“向大人,本将说了,镇国公并非唯利是图之人,军饷如此重要的钱财,事关边关将士,镇国公绝不会私吞。”
他缓缓站起,对镇国公道:“用这官银的男子,名为徐福,不知镇国公可有印象?”
镇国公的眼睛倏地瞪大:“你说谁?”
“徐福。”谢尘冥眸色阴沉,“难道,国公认识?”
“他……他是本公妾室的弟弟,可是……他怎么会有官银?!”镇国公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谢尘冥冷声道:“两日之前的夜里,这个徐福在赌坊输了不少银钱,当时他因为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还被赌坊的大当家打了一通。”
向延冷哼一声:“没想到,两日之前还不起的银子,昨夜突然还得起了。若不是莱财赌坊的大当家胆子小,不敢私收官银……”
“混账!!”镇国公双目赤红,一掌重重地拍在紫檀木的方几上,“向大人放心,此事,国公府必给朝廷一个交代!”
“来人!给我把徐氏叫来!把她院儿中的人都看好,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
……
赵玖鸢正在屋中看着明儿练字,忽然听院外传来喧闹声。
“寒碎,外面怎么了?”她扬声道。
寒碎去外面探了一眼,回屋道:“大小姐,听说,徐姨娘动了府中的军饷!向大人和谢将军都来了!”
赵溪明停下笔,不明所以地看着赵玖鸢:“阿姐,怎么了?”
“没事,继续练你的字。”赵玖鸢起身,将藏在枕头下面的账本揣进怀中。
然后道:“暮月,寒碎,陪着明儿,我去前厅一趟。”
暮月皱起脸:“啊?大小姐,前面现在气氛凝重得很,你现在过去怕是会惹火上身!”
赵玖鸢微微勾起唇角:“不怕引火烧身,我就怕,这火烧不大。”
待她走到前厅的台阶处时,只听屋中传来镇国公的暴怒之声。
“……那你说说!若你偷的不是本公的银子,又能是谁的?!”
“父亲。”赵玖鸢走进厅中,朝镇国公行了一礼。
镇国公皱起眉,语气十分不耐:“你来做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军饷失窃,和府内这只蛀虫,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徐姨娘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尖声道:“老爷,是她!妾身偷的是她的银子啊!”
她跪着朝镇国公爬过去,抓住他的衣摆:“前几日妾身分明听她对那个小杂种说,说……说大夫人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就存在账房之中!”
“她……她还说,‘嫁妆数额不小,足够丰厚’!妾身……妾身也是因为弟弟那事……一时糊涂……妾身想着,反正大小姐尚未婚配,先挪用一些……”
“可是……可是!妾身不知道那是军饷!妾身怎么敢偷军饷啊?!”
徐姨娘哭得梨花带雨,仿佛蒙受了巨大的冤屈。
厅内众人的目光落在赵玖鸢身上。
可赵玖鸢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微微蹙着眉,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徐姨娘。
“徐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尚未婚配,何来的嫁妆?”她顿了顿,挑眉,“哦,我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我确实同明儿说过,大夫人曾提起,会为女儿提前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只是……此事需等到女儿议定亲事之后,方能从府库支取。”
赵玖鸢笑意盈盈,双眸却如同冬日的冰湖一般幽深且寒冷。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账本:“没想到徐姨娘,不仅贪墨,就连我的嫁妆也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