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玥求见时,翊坤宫内一片欢声笑语,前来禀报的宫人口中之言与此格格不入:“皇上,太后,玥贵嫔求见。”
薛泽拿着酒杯的动作一顿,而后自然地回道:“今日母后宫中好酒好菜,她来得倒挺是时候,让她进来吧。”
苏玥随着宫人的指引,进了内堂,恰好听到薛泽在跟人说话。
“表妹,来的人就是为朕怀上龙子的玥贵嫔,她性子很好,你定会喜欢。”
表妹?
苏玥要踏进门槛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春宁会意,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小太监手里:“我家娘娘进宫不久,不知道今日太后宫中这位贵人是何来头,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小太监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笑道:“好说好说,不是什么外人,是皇后娘家的一个表妹,幼时常进宫与皇上玩耍,名叫容澜。”
苏玥心里咯噔一下。
容澜,这个名字,哪怕是处在深闺的她,也曾听过。
太后最喜欢的侄女,江南首富之女,又有个做礼部尚书的哥哥,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
“这位容澜小姐,不是听说回江南议亲去了吗?”
小太监脸色一变:“娘娘可莫要胡说,什么议亲,只是回江南探亲而已,您弄错了。”
苏玥懂了。
看来,容澜小姐回江南议亲不顺,改成“探亲”了。
如此,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玥儿?来了怎么不进来?”
薛泽的声音传来,苏玥收回思绪,摆出笑脸:“来了。”
苏玥给太后和薛泽行礼,还没来得及给容澜打招呼,就被一双白皙的手扶着站了起来。
女子容貌艳丽,青春动人,一面扶着苏玥让她快些起来,一面嗔怪地望向薛泽。
“表哥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玥贵嫔还怀着您的孩子呢,怎么能叫她行如此大礼?”
又对苏玥道:“下次玥贵嫔来婶母这儿,不必如此,婶母就是看着凶,其实心善着呢,不会怪你。”
如此一番言语,将自个儿,薛泽,太后,都说了个遍,像是女主人跟宾客的客套话。
苏玥还怀着薛泽的孩子,此刻却像是个外人,与这亲热的一家格格不入。
苏玥脸上还是笑着,心里却已经警惕起来。
这可是个难对付的,有容貌,又有脑子。
不过苏玥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立刻反手握住了容澜的手腕,笑道:“哪有小辈跟长辈计较的道理?等腹中孩子降生,皇上带着我和孩儿常来跟前尽孝,老人家喜欢孩子,自然就面热心也热了。”
“说起来,容小姐刚从江南回来就来看太后,跟太后感情真好,家中父母怕是要吃味呢。”
容卿言下之意,她跟薛泽和孩子,一家三口来太后这里,那是晚辈尽孝,是共享天伦,你一个表小姐放着自己家的父母不去嘘寒问暖,到这儿装哪儿门子的自己人?
容澜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道这苏玥当真厉害。
今日见薛泽之前,苏瑶便已经教过她如何笼络帝心。
她说,薛泽最喜欢的一个词,叫“特别”。
曾经的苏瑶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因为苏瑶冷傲孤寂,只愿为帝王低头;
苏玥对他来说也是特别的,因为苏玥天生好孕,而且在后宫中只能依靠他,溺水者浮木一般将薛泽当作她的救赎;
而容澜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她是太后亲眷,与薛泽有儿时之谊,两家本就有姻亲之故,是真正的“自己人”,是这后宫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此今日第一个照面,容澜便想给苏玥一个下马威。
哪知苏玥三言两语,反倒让她成了“外人”。
一场互相试探结束,两人之间表面上显得都挺热络。
因为苏玥的到来,薛泽又让人上了几个苏玥爱吃的菜。
容澜也闹着说表哥偏心,薛泽宠溺地也加了几个她喜欢的。
这些细枝末节苏玥不甚在意,她不需要像容澜一样拼命去聊他们儿时的回忆,只消露出几分艳羡的表情,薛泽便会想到她在苏家的如履薄冰,下意识心疼她;
苏玥也不用强调她爱吃什么,哪个菜只要多看一眼,薛泽便会示意下人挪到她面前。
“皇上您别这样,叫表妹笑话,以为臣妾很馋似的。”
薛泽拍拍她的手:“朕知道,不是玥儿馋,是肚子里那个臭小子馋了,是不是?”
苏玥回以娇羞一笑,冷眼看着容澜表情变换。
苏玥将手放在小腹之上,享受着帝王的恩宠和特殊的对待。
她知道,这段时间总有人说她仗着怀孕拿乔,独占帝王宠爱。
但那又如何?
她有这个本事怀上龙子,那就休要怪她仗“肚”欺人了。
用餐后半段,太后借着他们表兄妹二人难得见面的由头,叫人上了好酒。
苏玥有孕在身,不宜饮酒,只能看着薛泽和容澜一杯又一杯,嘴里全是忆往昔,儿时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看着情况差不多了,两人都有些酒意上头了,太后才叫人撤了宴席。
容澜嘴上说着“失礼了不该喝那么多”,站起身时却一下子软倒在了薛泽身上,声音也带了哭腔。
“表哥,他们都欺负我,江南那个不是良人,父亲和兄长却推我入火坑,表哥,你救救我吧。”
苏玥扫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太后,知道她和容澜,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真实目的。
太后无惧苏玥的目光,甚至微微挑起了眉尾,似乎在说:“此局你又该何解?”
藏在偏殿的苏瑶,也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当听说容澜醉酒,哭诉江南之行未得良人,家中父兄却步步紧逼时,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棋!”
“皇上自幼被太后教导身负江山,责任一词,早已铭刻在心,如今表妹蒙难,他又怎会袖手旁观?”
“苏玥,你平日装得一副贤良淑德,端庄大度,事事为皇上考虑,我今日就要看看你究竟是要眼睁睁看着容澜得逞,还是自毁形象,强留皇上,落个拈酸吃醋不识大体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