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枢听完星的话,缓缓说道。
“她让我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在年幼的时候,我也和她一样在黑暗中摸索,要面对不知何时迎面而来的障碍,还有人们不自知的恶意。
被欺负了,或是摔伤了,只能哭着求丹鼎司的医士为我疗伤。一来二去,我自己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丹枢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多谢你们能保护那个孩子。在下能否拜托你们另一件事?”
星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担心那孩子的状况?”
丹枢点了点头。
“是啊。
唔……我担心她一个人来去,也想听听她最近的心事。那个孩子的父母因为丰饶民战争而离世了……收留她的亲戚也不甚亲近。我为她看病时,常常成了她的倾诉对象。
医者开药也许能保护一个人的身体,但有时候心里的孤独和创伤却只有陪伴关心才能慢慢疗愈。”
云泽有些无奈地说道。
“她现在恐怕都已经走远了。”
丹枢微微一笑。
“她说自己有心事时,都会去工造司找个角落坐下,听听那里的声响。孩子的父母曾是工造司的工匠,想来是那里让她心有怀恋吧。
我猜她眼下是往那儿去了。不成,眼下遍地都不太平,她一个目不视物的孩子,可不能放着她乱跑。”
星和云泽对视一眼,星立刻说道。
“那我们这就去工造司找她。”
云泽也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发。
丹枢连忙说道。
“我也一同前往。”
三人匆匆赶到工造司,四处寻找小女孩的身影。
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了那个小女孩,可那小女孩面前还有两个机巧造物。
丹枢惊呼道。
“……怎么回事?那孩子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小女孩惊恐地哭喊着。
“呜呜呜……救命啊……”
星和云泽身手敏捷,三两下就将机巧造物打得粉碎。
丹枢连忙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喔~小鱼。”
小鱼抽泣着说道。
“呜呜呜……谢谢大姐姐,谢谢大哥哥,谢谢丹枢大人……”
丹枢温柔地说道。
“有他们两个在,不必害怕了。”
小鱼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
“可是我……一想到自己给丹枢姐姐……给大姐姐大哥哥添了这么多麻烦,拖累了三位,就觉得很惭愧……”
丹枢语气坚定地说道。
“只是这样吗?那……你最好先学会习惯起来。
因为在之后的几百年里,像我们这样目不识物的人,还会继续拖累我们遇到的每个人。如果只是因为这点小小的愧疚就让你感到伤心,这条长路你还是一步也别走下去了。”
星说道。
“丹枢,这是安慰吗?”
云泽轻轻拍了拍星的肩膀,低声说道。
“星,丹枢并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在教她面对现实。
小鱼是个盲人,她的生活注定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丹枢希望她能学会坚强,不要因为一时的愧疚而放弃自己。”
星微微皱眉,似乎还在思考云泽的话。
云泽继续说道。
“丹枢自己也是盲人,她知道这种痛苦和无奈。
她希望小鱼能明白,生活不会因为她的愧疚而变得容易,反而会因为她的坚强而变得更有意义。
只有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才能真正面对未来的挑战。”
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理解。
“原来如此……丹枢是在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她,要学会坚强。”
云泽微微一笑。
“没错。丹枢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冷酷,但其实是在帮助她成长。”
丹枢微微一笑,说道。
“没错,这是……现实。
在黑暗中独行,恐惧着突如其来的障碍,不能理解别人描述的所见所闻……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像是笼罩在漆黑的炭火里,看不见却能灼伤你。
这样的生活,对长生者而言还要持续近千年的时光。她必须学会靠自己挨过去,而不是妄想任何人的救助。”
星感慨地说道。
“所以你就努力改变像小鱼这样的人的处境。”
丹枢点了点头。
“是啊……我的确在努力改变她这样的人的处境。
不过……在那之前,她必须先像我一样,学会忍受黑暗。”
小鱼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我……丹枢姐姐……我能靠我自己,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丹枢微微一笑。
“很好,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一点。永远。
这地方太危险了,咱们回长乐天吧。”
星、云泽和丹枢将小女孩送回了家。
丹枢感激地说道。
“再次感谢出手相助。像我们这样的「天缺者」,年轻时免不了遭受欺辱,即使历尽了苦难,做上了丹士长的高位,也依然对很多事束手无策。
正因如此,在下才会对她说那些话……那些话在你看来一定很刺耳吧?可是,与她未来会遭遇的一切相比,那番话只能算是和风细雨。”
星疑惑地问道。
“仙舟没有义眼之类的技术吗?”
丹枢微微摇头。
“长生钟的身体状况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样貌妍丑,心智贤愚,身材高矮……这些全都自出生那一刻被永久固定在了血肉基因之中。
许多在短生种处可以借由机巧或手术弥补的缺陷,对仙州人反而回天乏术。
因为无论采用何种手段,植入何等机巧,我们的身躯都会复原回最初的模样。
我也曾不信邪,为自己装算过义眼。不过很快,被摘除的盲眼又再度生成原状,让我痛不欲生。
而从那以后,这重获光明的片刻,反而变成了……永久灼烧我的记忆。”
丹枢微微苦笑。
“对于长生种来说,「天缺」既是永恒的苦行,避无可避。
哼,讽刺啊……很多「丰饶民」——也就是所谓的「孽物」不会受此折磨。呵,至于「天缺」,大约是麦寿瘟祸祖为背叛者准备的诅咒吧。”
星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的脸色变得好可怕……”
丹枢微微摇头
“不,没事了……是在下一时失言。
辛苦你们陪我走这一遭。我想,在长乐天的心愿也暂时了却了。
对了,在下有件礼物想要送给你们。但这还需要我准备一段时间……等到准备好,在下会再联系你们的。
那我们就暂时别过吧,星、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