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顾天灯像往常一样去到那片空地,却没见江临川身影。
想着他可能是有事来晚一会儿,顾天灯决定坐在石凳上耐心等着。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见江临川过来。
她心里渐渐疑惑起来,抬头看了看山上繁茂的林间,一片寂静。
忽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她连忙起身往家里跑去。
“啊——”
还没到家,便听到一阵发狂的声音从家里传来。
顾天灯惊恐不已,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院子,一进门,就见父亲双眼赤红,着魔了一般拿剑对着家里东西乱砍。
“怀风,你冷静点!练得好好的,怎突然会这样?”
母亲在一旁想要阻止,可她不会武功,如何阻止得了。
顾天灯吓得呆愣在门口,一时慌了神。
母亲见她过来,急忙喊道:“快!去找你江叔江婶来!快去!”
顾天灯闻言终于回过神来,朝着江家疾跑而去。
江家离他们大概五十米的距离,顾天灯边跑边喊:“江叔叔!江婶婶!快来救救我爹!”
跑至江家门前,她快速拍门,反复喊着:“江叔叔!江婶婶!”
然而,回答她的,是门内的一片寂静,是背后不远处父亲的狂叫。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顾天灯不敢放弃,继续用力拍打,声音哽咽的不行。
“江叔叔,江婶婶,你们在不在家?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吧......”
门内依然寂静,背后母亲的哭喊传来,顾天灯更加用力的拍着门,双手很快红肿不堪,她却无知无觉。
只盼着眼前这门尽快打开。
快一点打开吧,求求你们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渐渐恐惧,一个事实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去看清。
这扇门,永远不会为她打开......
背后是父亲更加暴躁的狂叫,母亲的哭声,院中东西被砸坏的声音,不断充斥着她的脑海。
漫天的恐惧席卷而来,顾天灯抱头渐渐蹲下。
她不知道该去求谁,还能去求谁?
不,求人不如求己。
她不该呆在这儿,不能留母亲独自面对。
很快,她目光坚毅抬起头来,必须赶紧回去。
起身急忙又往回跑,她要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就在离家门口不远,顾天灯倏地瞳孔放大。
“不!”
随着她一声惊恐喊叫,父亲的剑也刺入了母亲胸膛......
世界仿佛静止了。
顾天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泪滚滚而落。
“娘——”
她应该早点回来的,早一点回来,她也许能阻止这一切。
一声凄厉的叫喊之后,父亲终于渐渐恢复了些神志。
望着眼前已经倒地不起的女子,他踉跄一步退后,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竟是自己所为。
“噗通”一声,整个身子瘫坐在地,拳头攥紧,狠狠在地上捶打几下,哽咽失声。
阿云,阿云,对不起......
忽然,他迅速起身,拔剑朝自己脖颈挥去。
“不要——”
顾天灯想起身阻止,却整个身子扑倒在地,眼睁睁看着父亲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手指深深嵌入泥土,眼泪如决堤一般,顺着脸颊哗哗淌下,绝望痛哭。
她没有爹娘了。
可是,为什么?
谁来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天空乌云聚集,压的人喘不过气。
良久,眼泪逐渐干涸,顾天灯艰难爬起,挪动沉重的双腿,从院中拿来铁锹,来到不远一处平地上,一下一下艰难挖着。
每一下,都像是挖到自己心上一般刺痛。
她,没有爹娘了。
从此,世间徒留她一人。
不知何时,江家人回来了,在她家院里一阵哀嚎,又过来对她说了些什么。
顾天灯眼神麻木,早已听不清声音,只知道,她要亲手将父母葬在一起。
待挖的差不多了,她机械地回到院里,江家人也在屋里屋外忙着。
忙什么,顾天灯不知道,她只知道要将父母尸身拖过去,葬了。
她才十岁,这对她来说还是很艰难的,可她不管。
刚才有只手伸过来,可能是要帮她吧。
不过,她拒绝了。
她要亲手把父母葬了。
最后这段路,她要陪着他们走完。
数次的跌倒之后,她终于将父母都拖到了埋葬处。
顾天灯双膝跪下,额头贴于地面。
孩儿,再次拜别爹娘。
从此,生死相隔,望爹娘,慢走。
坟冢堆起,没有墓碑,没有悼词,唯有泪千行。
“咔嚓”一声,雨滴很快落下。
顾天灯跪于坟前,想伴爹娘久一点,再久一点。
忽然,一片暗影挡在身后,头顶的雨消失了。
她缓缓抬头。
有人为她撑了一把伞。
她认得此人,半月前来过这里,那个青年道士。
道士问:“你可想过为他们报仇?”
“报仇?找谁报仇?”
“这我不知,你方才不是在你父母身上取下两件东西吗?也许就是线索。”
顾天灯刚才在父母下葬前,拿了母亲的手链和父亲的一块玉,想着留个念想。
难道,父母的死与这两件东西有关?
她本就对父母的死充满疑虑,他知道父亲是正儿八经的宗门弟子,练的又不是邪魔外道,为何会突然发疯?
此间必有蹊跷!
道人又问:“若是我能教你本事,助你报仇,你可愿做我徒弟?”
报仇?
若真能报仇,让她做什么都无所谓,现在,她已孑然一身,在这世上,早没了牵挂。
顾天灯抬眼看向青年道人,目光坚毅:“若能报仇,认你当师父也可以。”
道人笑了笑:“当然,我也有我的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自会全力助你。”
“什么条件?”
道人勾唇,缓缓说出:“把命卖给我。”
“......可以。”
仿佛是与厉鬼做了交易,她把命卖给了他。
但那又如何,从此,她活着,只剩下一个目的——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