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绕过一个街角,一支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出现在眼前。
最前头是两个撒纸钱的,一把纸钱扔上去,约有两丈来高,在空中散开后,又纷纷扬扬落下,漫天皆白。
后边跟着几个身穿孝服之人,哭得最是厉害,中间的男子手里托着一块牌位,其他家属也都微垂着头,哭哭啼啼抹眼泪。
再后面是一口黑色棺材,由十来个壮汉抬着,许是太沉了,个个累的咬牙,额头冒汗,也只能抽空腾出另一只手朝脸上抹一把。
棺材后面的送葬队伍哭的明显没有前面投入,哭声如和尚念经似的嗡嗡响,也不见有几人真挂了眼泪。
最后是一群嬉嬉闹闹的孩子,抬着纸人、纸马、纸房子,交头接耳讨论着等会能分几文钱。
顾天灯将马车停在路边,给队伍让了路。
“原来是送葬队啊。”清欢嘀咕一句。
顾天灯面带疑惑,目送人群离去,视线一直没收回来。
“喂!”清欢拿手在他面前晃晃,“回神啦,都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收回视线,顾天灯再次驾车向南而去,不久便出了村子。
村外依然是大片浓雾,就像清欢刚叫醒她那会一样,死死挡住视线,有一种沉闷的窒息感。
然而,再问鎏金剑时,剑尖却指向了身后!
“笨蛋剑果然不靠谱。”
清欢本就对这剑多有不满,此时便忍不住嘟囔一句,又道:“咱们跟它反着走,肯定能走出去。”
顾天灯摇头:“鎏金剑从来不这样,它这么指引,说明若要往南边去,还是得回到村子里找答案。”
清欢:“......那好吧。”
反正有她在,他心里踏实得很。
二人顺着鎏金剑指引,再次回到村里。
房屋被淡淡的薄雾笼罩,路边的树上,叶子由于雾气而泛着水渍,三三两两落着几只乌鸦,时不时“嘎嘎”叫几声。
“我们去找送葬队。”顾天灯说着驾车朝队伍离去的方向转去。
“你觉得送葬队有问题?”
“不清楚,就是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个道人?”
“道人?”
清欢微讶,他只顾看那些人哭了,哪瞧见有什么道人?
“挨着抬棺那几人,他手里拿着个铃铛。”
“铃铛?响了吗?我怎么没听到?”
清欢瞪大眼,不可思议地回想着。
奇了怪了,自己听力还没恢复不成?
顾天灯点头:“应该是响着的,我见他摇了。”
“啊?应该?”
清欢不明白了,意思是她也没听见?
顾天灯正要回话,忽然,一个人影从马车前闪过!
她立即拉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跺了跺蹄子,马车停在原地。
清欢吓一跳,忍不住大吼一声:“谁啊?!不要命啦!嫌命长是不是?”
“嘿嘿嘿......嘿嘿嘿......”
两人偏头一瞧,路的另一边,蹲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
男子头发如鸡窝,脸上的脏污能揭下好几层,面带痴傻,两手抄袖,眯着眼对二人笑。
“疯子吗?”清欢嘀咕一句。
“疯子”闻言,开口问道:“您二位,还没死呢?”
车上二人面面相觑,心道,果然是疯子。
随即不再停留,继续寻送葬队去了。
不久,二人在一个村口处找到了送葬队,考虑到人家在办白事,他们不好打扰,便缓缓在一边跟着。
村口那儿有座桥,不算很宽,顾天灯便将马车停在路边,让队伍先行过去。
然而,长长的队伍刚过去一半,便听得前面“嘣”地一声,众人止住哭声,停下来伸着脖子往前看去。
后面离得远,看不见情况,开始猜测起来。
“咋回事?什么东西响了?”
“听声音,八成是棺材掉地下了吧。”
“哎呦,哪有半路落地的?不吉利啊。”
......
车上二人一听,也觉得这事不小,顾天灯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我也想去。”
想去看热闹,清欢说着已经跳下车。
“它还昏迷着,你先看着它,我很快就回来。”顾天灯安排完便快步离开了。
他这才想到,独行兽在睡觉时吸了太多迷障,此时还在昏睡,顾天灯之前说过,这种情况不用管它,出去就没事了。
清欢只好作罢,再次回到车上等着。
另一边,顾天灯穿过人群,刚走近前头,就听见一个憨厚又委屈的声音:“不怨俺,绳子断了,俺也吓一跳。”
她过去一瞧,果然见棺材在地上放着,其他抬棺材的壮汉都坐在一边歇着去了,只剩一个微胖的青年还在给其他人解释着。
一旁还站了个中年道人,正是刚才摇铃的那位。
道人身着青色长袍,头顶挽发,脸上留着山羊胡,正捋着胡子打量地上的黑棺。
标准的道人模样。
道人听他一直解释,面色渐渐不耐,打住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不怨你,大伙没伤着就好了。”
“你听听,张半仙都说了不怨俺,别再说俺没吃饭啦。”微胖青年转而又向后面人解释。
人群里有人问了句:“张半仙,不怨二胖子怨啥啊,难不成日子不对?”
见众人又开始乱猜一通,张半仙解释道:“这事不怨大伙儿,是我张某人没给撒纸钱的说清楚,撒纸钱也是有讲究的。”
“啥讲究?”
张半仙又虚虚捋了一把胡子,讲道:“这出殡的路上,遇见路口啊,过桥啊,甚至河边啊,都要多撒些纸钱,防止被孤魂野鬼缠绕着迷了路,尤其是村口的桥,外边堵了一群小鬼,撒少了肯定不让咱过。”
“这样啊,那咋办?”
“不急,待张某人做法将小鬼撵走就是。”
张半仙招手将徒弟唤来,让徒弟准备好东西,当场做起法来。
所谓“做法”,在外行人眼里还挺像那么回事,张半仙右手持桃木剑,左手两指夹起一张符纸,闭目神神叨叨念上一番。
至于念叨了什么,没人能听懂,不过这并不打紧。
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瞧着,只见张半仙左手腕迅速翻了两下,符纸便燃了。
“好!”周围响起一片叫好之声,甚至鼓起掌来,半点不像是送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看杂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