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漠然踏入霓虹喧嚣。警笛凄厉,红蓝光芒撕裂夜幕,凡人警察举枪厉喝。
他拂袖,一人如断线风筝撞上警车,金属呻吟。
枪口指来,他屈指轻弹。铮鸣裂空,精钢警枪寸寸碎裂如琉璃。他踏入凡俗光河,霓虹璀璨落于身侧,却如隔雾霭。
城市喧嚣在他耳中化为污浊灵气的具象噪音。
目光扫过惊惶行人,掠过冰冷钢铁丛林,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丈量这蝼蚁的秩序?定义这脆弱的规则?
就从碾碎这碍眼的聒噪开始。
碎裂的金属零件散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反射着巷口警车顶灯混乱跳跃的红蓝光芒,如同濒死昆虫的残骸。那个瘫软在地的警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虎口鲜血淋漓,眼神空洞地望着巷中那个玄袍身影,仿佛目睹了人间的神魔。
凌九霄的目光掠过地上扭曲的枪柄,如同扫过一粒尘埃。蝼蚁的挣扎,蝼蚁的武器,蝼蚁的恐惧……皆是虚妄。
他抬步,走向巷口。玄色衣袂拂过污秽,不染纤尘。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超脱物外的韵律,仿佛足尖轻点,踏在无形的阶梯之上,隔绝了这尘世的一切污浊与喧嚣。巷口闪烁的红蓝警灯徒劳地切割着夜色,光线落在他冰冷的侧脸上,只衬出一种非人的妖异与疏离。
当他一步迈出巷口,踏入城市霓虹交织的璀璨光河时,景象骤然扭曲。凡俗世界汹涌的声光洪流——汽车的咆哮、店铺音乐的聒噪、人群的喧哗——如同实质的浊浪拍打过来。在凌九霄的感知中,这并非繁华,而是污浊灵气混杂着无数驳杂意念的具象噪音,是这方世界灵气荒漠最刺耳的哀鸣。他眉峰微蹙,一丝极淡的忍耐掠过眼底,随即被更深的寒冰覆盖。
污浊的世界,脆弱的规则,孱弱的生灵……
他无视了街边惊疑驻足、指指点点的行人,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钢铁丛林,望向城市更深处那最为喧嚣、光芒也最为刺目的核心区域。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一分。
丈量?定义?
就从这蝼蚁的秩序开始。
他身形未停,径直朝着那片光怪陆离的喧嚣中心走去。凡俗的霓虹落在他身上,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雾隔开,无法真正照亮他分毫,反而在他身后扭曲、黯淡,如同畏惧着他的降临,自动为他让开一条无形的通道。流动的光影在他玄袍边缘流淌,却无法沾染半分。
就在他身影即将融入前方更为密集的人流和光海时——
“呜——呜——呜——!”
比先前更加凄厉、更加密集的警笛声,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四面八方骤然撕裂夜空!尖锐的音波穿透空气,狠狠撞击在凡人的耳膜上,也粗暴地灌入凌九霄的感知。这声音,已不仅仅是聒噪,更像是对他威严赤裸裸的挑衅。
远处的街口,数辆闪烁着同样刺目红蓝光芒的铁甲盒子(警车)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咆哮着冲破车流,蛮横地甩尾、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瞬间封死了前方宽阔的主干道路口。车门“砰砰砰”地连续打开,十几个穿着深蓝制服、臃肿笨拙的身影鱼贯而出。他们动作迅速,训练有素,依托着车门和车体作为掩体,手中举起了比刚才巷中警察所用更为粗长、结构也更显复杂的黑色金属管状物(冲锋枪、步枪)。
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瞳孔,在混乱的光影中瞬间锁定了他!
“站住!不许动!双手抱头!趴下!立刻!” 扩音器将警告声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和命令,混杂在警笛的尖啸里,形成一股强大的、意图碾碎个体意志的声浪洪流,朝着孤立街心的凌九霄席卷而来!
蝼蚁的秩序,蝼蚁的暴力,蝼蚁的……审判?
凌九霄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他孤身立于长街中心,前后左右,皆是冰冷指向他的枪口,头顶是旋转闪烁、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扭曲的红蓝光芒。巨大的声浪冲击着他,将他彻底暴露在凡俗世界最直接的暴力威慑之下。
然而,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如孤峰。
他缓缓转过身,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从容。玄色的袍袖在混乱的光影和气流中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依托着钢铁掩体、神情紧张到极点、手指紧扣扳机的凡人。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在他眼中映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孩童手中指向他的、涂了黑漆的玩具木棍。
扩音器里还在嘶吼着重复的警告,声嘶力竭,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疯狂。更多的警笛声正从更远处响起,如同滚雪球般汇聚。
凌九霄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缓缓拉平了。
他不需要理解蝼蚁的语言,更不需要遵从蝼蚁的规则。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下颌,目光如同穿透了那些嘶吼的警察、冰冷的枪口、闪烁的警灯,直接落向了这座城市更深邃、更广袤的夜空。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寂了万载的星河在无声地旋转、坍缩,酝酿着足以令诸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恐怖风暴。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骤然扩散!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些刺耳的警笛声、扩音器的嘶吼声、甚至远处模糊的都市喧嚣……一切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骤然失真、扭曲、减弱!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来,沉闷而遥远。
那些依托掩体、紧张瞄准的警察们,心脏猛地一抽!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们的心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不是面对悍匪的紧张,不是执行任务的危险感,而是一种……一种仿佛被食物链最顶端的恐怖存在盯上的、源自基因深处的绝望战栗!握着枪柄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手指僵硬,几乎要扣不住扳机。呼吸变得无比困难,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变成了粘稠的铅汞。
几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年轻警察,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牙齿咯咯作响,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恐惧。他们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恐惧什么!只觉得那个站在街心、穿着古怪袍子的身影,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座巍峨的冰山,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又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要将他们的意识和勇气全部吞噬!
“呃……” 一个倚靠在车门上的警察,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身体顺着车门缓缓滑下,瘫软在地。恐惧,纯粹的、压倒性的恐惧,击溃了他。
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整个街口,如同实质的寒流,冻结了声音,也冻结了凡人的勇气。扩音器里的嘶吼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刺耳的警笛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只剩下呜咽。
在这片死寂般的恐惧冰原中心,凌九霄只是静静地站着,玄袍在凝固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他微微阖上双眼,似乎在感受这污浊世界稀薄能量的流动,又像是在积蓄着什么。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眸中的星河风暴已平息,只剩下比万载玄冰更幽深的冷漠。他的嘴唇微启,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刻意传递,却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穿透了这片被冻结的时空,直接烙印在每一个被恐惧攫住心神的凡人意识最深处:
“聒噪。”
两个字。
不是命令,不是警告。
是宣判。
是对这蝼蚁秩序与蝼蚁聒噪的终极蔑视与厌弃。
如同神只拂去袍角沾染的尘埃。